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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霜眼睛一亮, 飛快跑到門口, “嵇師伯,啊,厲師伯!快來!” 嵇鶴風塵仆仆地趕回山, 拉著厲三來看診。他見到重霜,面色一凜,頓后一步讓厲三先行一步,隨后沖進屋中。 路聽琴披著白色大氅坐在圈椅上,一邊死死攥住心口, 一邊掩住嘴唇低咳著。他的指縫間鮮血滴答, 染紅了大片里衣。 路聽琴感到有雙溫暖的手按到了自己肩胛附近的兩個xue位, 而后是虎口、胸骨。胸前的玉牌滲透著力量, 不斷撫平他心口的刺痛。等到喉嚨中的癢意終于結束,路聽琴覺得額角一跳一跳地疼,胸中泛著惡心。 “水, ”厲三轉頭道, “還有小盆。” 嵇鶴早有準備地遞出了碗, 用力拍了一下重霜的后背, “去拿痰盂!” 路聽琴垂著頭, 聽見厲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漱口,不要喝。” 路聽琴指尖微顫地伸出,要接過碗。厲三已經將碗湊在他的唇邊,他小小抿了一口,讓溫熱的水在口腔內過了一圈,猶豫著不知道該往哪吐。 “直接吐。”厲三的手微微用力,按揉著路聽琴后腦勺和脖頸處的xue位。 路聽琴吐出水。他喘了幾口氣,避開厲三的手,啞聲道:“好了。” 厲三不贊同地看著他,正要說話,嵇鶴打斷了他,“等他躺下再說。” “……我不想躺。”路聽琴小聲道。 嵇鶴睜大眼睛,“你能聽見了!” 路聽琴說:“一點。” 重霜默默跑上前,用手臂攏出一個范圍,示意嵇鶴這個距離內說話路聽琴能聽見。 嵇鶴嘖了一聲。他摸了摸路聽琴額頭的溫度,對厲三道:“他狀況在變好,為什么突然咳血?” 厲三張開口。 嵇鶴:“等等,短一點解釋完,長的回去后你跟我說。” 厲三:“……心緒,起伏了。” “龍崽子,你氣他了?”嵇鶴厲聲問重霜。 重霜咚地一聲跪下。 路聽琴一把抓住嵇鶴的腕子,“不是他。” “那他跪什么……”嵇鶴嘟噥道,“小五,你想什么了?” 路聽琴不說話。 嵇鶴嘆了口氣,扶抱著路聽琴站起來。嵇鶴沒有馬上帶著路聽琴回臥房,而是原地等了一會,轉頭對重霜傳音道:“有點眼力見,過來扶著。” 重霜爬起來,哆嗦著手從嵇鶴懷中接過路聽琴。 路聽琴沒有拒絕。他渾身泛起虛脫般無力感,頭暈目眩著難以移動。重霜的手臂結實而有力,身軀泛著熱意。他整個人的力道壓在了重霜身上,像倚靠著一棵青松。 路聽琴靠坐在榻上,緩和了惡心感,依舊強撐著不愿睡去。 厲三正在給路聽琴把脈,擰眉不語。 “師兄……回去吧。”路聽琴說,“人太多了。” 嵇鶴聽出這是師兄們都走,重霜可以留下的意思,嘆了口氣,“出去一趟,胳膊肘開始往外拐了……” 嵇鶴指肚刮了一下路聽琴的臉,“你之前的想法,葉忘歸那邊沒問題。但我看你們現在處的還不錯,你要相處著舒服,旁邊留個弟子挺好。” 路聽琴的睫毛顫了一下。 “得了得了,我們走了。”嵇鶴道。 厲三把路聽琴的手腕放回被褥里。 路聽琴感到空氣重新歸于寂靜。他在舒適的人口密度中放空自己,揉捏著被角。 “師尊,睡吧,我在旁邊守著。”重霜抱住路聽琴的后背,讓路聽琴的脖頸枕在自己的胸膛上,帶著他平躺到枕上。 “別叫我師尊……”路聽琴喃喃道。他的頭沾到枕上,困意立即涌上,他察覺到自己快要睡著,呼吸急促起來,掙動著又要起來。 我不想睡……我不想再做夢了。 “師,”重霜卡住聲音,為路聽琴輕輕揉著心口,“仙……” 重霜又斷住。他握住一綹路聽琴的發絲,虔誠地垂下頭,用額頭去貼這一綹白發,“……聽琴。” “你叫我什么?”路聽琴呼吸一凝。 “仙尊抱歉,弟子一時昏了頭……”重霜汗毛豎起,飛快解釋道。 “僅此一次。”路聽琴沒有聽完重霜的話。他放松了頭顱陷在軟枕中,忍著陣陣暈眩,忍不住又開口,“你再叫一次。” 重霜臉上發燙,“聽琴。” “加上姓,聲音低一些,嚴厲一點。”路聽琴說,“就當你是教授……嗯,我的師父。” “殺了我吧……”重霜用手捂住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掐著自己的大腿,雙目緊閉快速叫了一聲:“路聽琴。” 路聽琴彎了彎唇角,“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師、仙尊,我可以立血誓!” “一個血誓還不夠嗎?省省吧。”路聽琴允許困意慢慢席卷上來,迷迷糊糊地說道:“嗯……既然都這樣了,聲音放慵懶一點、慢一點,像龍江那樣再叫一聲……小路師兄。” 重霜狠狠又擰了一把自己,執行了路聽琴的命令,“小路師兄……” “還有一個……溫柔一點,像個老婆婆那樣……叫阿琴。” “阿琴。” “嗯……” 我很好,你們還好嗎?如果能再見到……就算是夢也可以…… 路聽琴帶著笑意墜入深沉的睡眠。 這次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