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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霜握住自己的肋下。那里曾經被利刃刺進血rou、割斷一塊骨頭。他為此憎惡過許久,此時只憎惡自己臟了路聽琴的手。 路聽琴在玄清門不曾主動揭露他,在無量山古陣前護住他,在蓮州城門前百姓恐懼的眼神中將手搭在他的肩膀。 他是一個骯臟、活該受人摒棄的雜種,被龍族鄙夷、人族不容,只有路聽琴……真正地接納了他。 路聽琴緊接著銀龍的話說道:“如陛下所言,剜去初骨非長久之計,若要使其化形,還要借龍族之力。” 銀龍淺灰色的豎瞳從重霜身上移開,轉向路聽琴昂起的臉上。 看清路聽琴的臉,銀龍瞳孔凝結了一瞬。 時間恍若靜止,半晌后,銀龍聲調放輕了少許,平靜地繼續說道:“人類,他身上的金鱗是應衍所贈,你可知意味著什么?” 路聽琴意識到銀龍的態度松動,放松了手中捆住侍從龍的靈繩。“請陛下解惑。” 銀龍龐大的身影在高臺上游走著,探下頭顱,湊近路聽琴的臉。 “應衍死后曾留下話。千年后有繼承他力量的混血,再度登頂為王。四海龍宮都將歸于王的麾下,人族將淪為最低賤的走獸,陸地迎來新主……自那之后,無數龍族日思夜想,盼望著這一天。” 路聽琴聞言,環顧四周。 龍江龍海低著頭,時不時小心地瞧一眼路聽琴的臉;北海公主白珊優雅地坐在王座旁左手的次座,一雙輕靈的眸子眼波流轉,垂眸不與路聽琴對視;王座右邊的次座,一個化作中年男性模樣的龍族,矜貴地端坐著,他面帶厭惡地望向重霜,感受到路聽琴的注視,頷首示意。 路聽琴心中有了考量。“陛下擔心重霜化形之后,去南海繼承力量?” 東海、北海之龍看重霜的神色,并沒有銀龍話中對與預言之子的狂熱。千年前龍宮以南海為尊,恐怕應衍的狂熱分子都集中在南海。 應衍死后,南海力量凋敝,東海有崛起之勢。東海龍宮很可能與北海為盟,共同狩獵預言之子的出現,提防他改變現有的勢力格局。 玄清道人說,東海是對人類最友善的龍宮。路聽琴認為銀龍王對應衍預言中景象并不心動,而是另有謀劃。 銀龍沒有直接回答。“你心態平靜,沒有殺意……為什么?玄清門已墮落了嗎。” “預言說他將成為,而不是已經成為。”路聽琴冷靜地說,“我基于事實而不是推測,來判斷重霜是否會對陸地產生威脅。” 如果重霜心性歪曲,內心滿是惡念,路聽琴不會放任他自由成長到掌握力量的那一天。 路聽琴根據猜測,繞開重霜的事,提出另一個話題:“陛下對蓮州城如何看?” 路聽琴腦中盤旋著幾種信息: 其一,白珊在龍礁上,提到他們“不是私自上岸,是有許可”,龍江在無量山時,說自己是“東海的良龍,頂多上岸買點東西吃”,說明蓮洲城對龍族有一定的通融和管制措施 其二,蓮州城是東部第一城,經濟繁盛,直面東海龍宮;女王對人類相對友善,不愿讓重霜繼承南海力量,完成應衍的預言。 若是龍宮對分主戰派、主和派。東海龍宮龍瑤這一派,很可能是主和。她或許是表面友善,實則想上岸侵占蓮州城的地界;或許有合作的傾向,有意與蓮州城加緊聯系,互通商貿與資源。 銀龍沉吟,身軀縮小化作一個高挑的女性。她淡漠的立于高臺上,一頭銀色的長發瀑布般墜下,身穿金銀絲線縫制而成的長裙,像穿著一條閃亮的銀河。 路聽琴收起軟鞭和靈繩以示友善。他見到女王,從記憶深處的原書碎片里,又扒拉出一個名字:龍瑤。 東海龍宮的女王龍瑤,冰寒而冷漠,她繼承龍宮數百年,壓制了飄搖的內亂。王座右手次座的男人,應當是她的哥哥。 龍瑤坐在王座上,“人類,坐下說話。” 侍從對龍瑤扶胸行禮,將路聽琴引入王座下一個寶石與珊瑚拱衛的坐席前。 路聽琴心知有戲,緩步坐到席間。 重霜緊緊跟著,站在路聽琴身后。 龍瑤道:“蓮州城物產豐厚,與玄清門關系緊密。” 路聽琴默認道:“人皇寬厚,有所恩澤。” 龍瑤有求于蓮州城,在問蓮州城背后的主人是誰。路聽琴默認了龍瑤的意思,說人皇寬厚,將蓮州城的控制權分出一部分在玄清門的手中。 龍瑤說:“我的部下曾與貴門接觸,未有佳音。” “見了哪位?”路聽琴問。 陶晚鶯說這座城都算是嵇鶴的。路聽琴見過嵇鶴及玄清道人對東海龍宮的態度,尚且能說得過去。而蓮州城的城防與百姓對妖修的恐懼,說明蓮州城近期內仍然有遭到妖獸的侵擾。 人龍相爭,妖修亂世,如東海龍宮有意談和,以龍王對妖修天然的威懾力,或可保證蓮州城方圓之內的和平。 路聽琴有意以撮合東海龍宮與蓮州城洽談為誘餌,讓龍瑤答應找部下幫重霜化形,但如果東海已經接觸過玄清門且失敗,他不會擅自做承諾。 “陶晚鶯。” “陶師姐事務繁忙,或許可改日再談。”路聽琴思索道。 陶晚鶯掌管玄清門的外事。魔物出現后,陶晚鶯的活動重心就變成了與仙門各派聯合、追蹤魔物的軌跡。她拒絕龍族的接觸,或許只是□□乏術,判斷此事并非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