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身后的車沒走,剛走了兩步,偏瞧見面前的光亮了一些。安瀾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 家里安安靜靜的,茶幾上的東西亂糟糟地擺放著。安瀾朝著窗口看去,時清和的車子依舊在樓下沒走。 “也不怕保安過來。”安瀾小聲地嘀咕一句,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她不愿意說,就是不希望時清和心疼她。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當年醒來,幾乎所有人都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 同情的,心疼的,安慰的。 她知道自己的手部神經受到重創,其實真的沒什么,只不過是丟了驕傲而已,只不過是再也不能彈鋼琴了而已。 時清和在她面前倒下的時候,安瀾就向上天許愿,她什么都能不要,只求時清和平安。 一雙手換他一條命,不虧。 客廳的窗戶倒是關好了,房間里的窗戶安瀾卻沒怎么注意。大半夜的被凍醒才爬起來關窗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感冒了。 匆匆忙忙地吃了兩片感冒藥,安瀾便馬不停蹄地朝著公司趕去。 遲到了十幾分鐘,進到辦公室的時候,許初九給她打了個眼神,“宋總讓你來了去辦公室一趟。” 安瀾放下小包,扯過桌面的紙巾擤了擤鼻涕,“什么事?” “不知道,看樣子有些嚴肅。”許初九問,“怎么感冒了?” “被風吹的。”安瀾試著吸了吸氣,鼻子都被堵住了,難受得很,“你那邊有板藍根嗎?” 許初九把辦公室內的空調調高了些,嗔怪一句,“我幫你泡吧,不讓人省心。” “好嘞,愛你。”安瀾把杯子遞給許初九,又扯了兩張紙巾才去找宋嘉予。 敲門推開,宋嘉予這個工作狂倒是少見的沒有坐在電腦前,而是泡著一壺茶,看樣子應該是在等她。 他們兩家爺爺輩都是知識分子,骨子里有些傳統一直教導到他們這一代都沒有丟。這茶一出,安瀾就知道宋嘉予要開始跟她談心了。 乖巧地坐在宋嘉予的對面,安瀾討好地笑了笑,“我就遲到了十幾分鐘,不至于請我來喝茶吧?” 不管是上學還是高中,被請喝茶,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的鼻音有些重,宋嘉予一下子便聽了出來,茶杯放下,他皺了皺眉,“感冒了?” “有點。”安瀾拿了一杯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苦澀。 “那你等會回去休息。”宋嘉予道,在安瀾開心之前,又輕飄飄地問了一句,“昨晚那個男的是誰?” 話題轉移得有些猝不及防,安瀾有些愣住,“哪個?” 宋嘉予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昨晚公司的門衛跟我說,你坐了一個男人的車回去,是他吧?” 他也想不出還有誰,畢竟這小姑奶奶的眼光一直很高。之前在國外也不是沒有優秀的男人,包括回國后他帶著她應酬也見了不少,就是沒有一個能夠入得了她的眼。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年少期間遇見了一個少年,從此驚艷了歲月,無法忘懷。 “嗯。”安瀾點頭。茶還熱著,冒著幾縷白煙,蘊著她的眼眸,“我和他之間沒什么,只不過是解決一些舊事。” 宋嘉予失笑,半撐著腦袋看她,“小安瀾,你緊張什么,我又不是法海,還能拆散你們不成?” 人心總是偏著長的,安瀾是他的meimei。他不管時清和怎么樣,只要安瀾喜歡,時清和不辜負她,那些什么雜七雜八的事情,他都可以選擇無視。 “我沒打算和他在一起。”安瀾放下茶杯,拿過茶壺替宋嘉予添了一些。 從回國一開始,她就在有意地躲著時清和。只是時清和步步逼近,她退無可退。 宋嘉予看著安瀾生疏的動作,食指被紫砂壺燙得都皺起了眉頭,“你覺得除了他,你還會喜歡上別人嗎?” 安瀾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情死腦筋。當初工作也是這樣,因為觀念不同,說什么也不改,直接辭了工作。就連對待感情也是如此,一根筋直到低。 “那你呢?”安瀾反問,“你沒有喜歡的人,以后也要娶妻生子,不是也得找一個不喜歡的人嗎?” 喜歡的人嗎? 宋嘉予腦海里閃過什么,無奈地笑了笑,“我還有工作,我有錢。而且男人單身可比女人單身有魅力多了。” 除了顏值一無所有并且還單身的安瀾:“……” “行了,也不逗你了。”宋嘉予敲了敲安瀾的腦袋,“怕什么,哥養你。” 安瀾目光幽怨,“那麻煩你拿出實際行動來,比如說給我加薪。” “那不行。”宋嘉予搖頭拒絕,“你得好好磨練,省得驕傲心太重。” “知道了。”公司有公司的規定,私下宋嘉予可以給她送禮物請吃飯,可是在公事上面,還是得分清。安瀾明白這個道理,起了身,“那我去工作了。” 宋嘉予慢悠悠地喝著茶,“今天工作不多,放你一天假,好好整理心情。” “那就謝過宋總。” 出了公司,安瀾便去藥店買了些藥,正準備回家休息,便接到了宋元的電話。 “班長。”安瀾走在小吃街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對面的章魚丸子。 “咳,安瀾,昨天時清和是不是去你公司找你了?”宋元應該也在外面,聲音喧鬧。 安瀾左右看了一眼來往車輛,“嗯。” “抱歉,是我跟他說的。”宋元輕嘆一聲,“他說有事找你,我也不好意思不給,所以就……那個,安瀾你別生氣。” 時清和想要找到她,知不知道公司地址其實沒什么差別。安瀾明白這個道理,“沒事,我沒生氣。” “那就好。”宋元松了一口氣,又趕忙說道,“對了,我這手里邊有一張音樂會的票。是安德先生的巡回音樂會,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很喜歡他,我花了好大的勁才拿到。這樣,我把這張票送給你,就當做是賠禮道歉了。” 安瀾呆了幾秒,正想著怎么拒絕,面前的小販便扯著嗓子喊道,“姑娘來一份嗎?我們這里的炸魚丸子可好吃了。” 宋元自動把安瀾的默認當做同意,當機立斷地道,“那行,就這么說定了,回頭咱們找個時間,我順帶請你吃頓飯。” 這下子是徹底斷了安瀾拒絕的路,她只能應下,“好,那就謝謝班長了。” “跟我還客氣什么。”宋元爽朗一笑,“那你慢慢吃吧,我先忙去了。” “嗯。” 因為這個感冒,安瀾難受了好幾天,腦袋暈暈沉沉的。許初九勸說了好幾次,她就是不肯去醫院。 “你又不暈血,去趟醫院怎么了?”許初九瞪了她一眼,把毛毯丟給她,“蓋好,別整的又發燒了。” “打針不管用,感冒一周才能好。”安瀾都習慣了,要不是鼻子塞得太難受,她連藥都不愿意吃。 “哪里來的歪理?”許初九輕哼一聲,扭頭去看外面的大雨。時不時還夾雜著幾道閃電,打在窗戶上面,發出不小的聲響。 南州市就是這樣,冬天又冷又潮濕,也難怪安瀾會感冒。就連經常運動的她,也快要扛不住這邊的濕冷天氣。 “再等會吧。”安瀾趴在桌面上,今天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只不過突如其來的大雨把她困在了這里。 到對面地鐵的道上排水系統不算很好,這又是傾盆大雨的,即便是有傘也會被濺到一身。 “你先趴著,我找宋總核對一下明天的計劃安排。”許初九拿了鏡子左右看了一眼,確認完美之后才離開。 雨聲不斷,安瀾聽得有些煩悶。 她不喜歡下雨天,很不方便。而且雨滴打在窗戶的聲音有些惱人。 手機振動,上面彈出來一個未知號碼,沒有標記詐.騙,還是本市的。 安瀾也無聊得很,順手接了起來,“喂?” “安瀾,你現在過來一趟。”那頭的聲音太熟悉,雖然急迫,但是骨子里吊兒郎當的味道依舊改變不了。 安瀾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納悶地問他,“你怎么有我的電話號碼?” “問宋元要的。”萬商道。 安瀾:“……”心情復雜。 “時清和連續幾天做了八九臺手術,現在在家躺著,你趕緊過來一趟。” 安瀾心口一提,外面又是一道雷聲,把她打回現實。她捏著桌上的一支筆,語氣故作漫不經心,“累了就休息,餓了就吃飯,我過去干嘛?” 那頭的萬商噎了一下,有些無可奈何,“前天有臺手術,重度車禍,送來的時候太晚,患者只能截肢。醒來后因為想不開,選擇自.殺。” “時清和是醫生,也是個人。安瀾,他現在心情很不好,我希望你能陪陪他。”如果不是知道時清和受到打擊,萬商也不會讓安瀾過來。 醫院是生死的地方,當初萬商就不同意他選這個專業,后面是時清和執意要選。本想著骨科也就還好,沒想到對于醫生來說,有些事無可避免。 安瀾沉默著沒說話,緩了好半晌才開口,“萬商,我和他之間……” “安瀾,當初是你對不起他。這些年他就沒有真正快樂過。要不你就別回來,既然你回來了,就應該知道,他肯定會被你影響。”萬商也有些怒了,“地址我會發給你,你不過來我也走,讓他自生自滅算了,反正我待著也沒用。” 手機上很快發來地址,安瀾盯了幾分鐘,咬咬牙,拿過一旁的傘出了門。 她就當是日行一善了。 外面的雨很大,還是斜著飄的,安瀾一路上踩了好幾個水坑,褲子都被濺濕了大半。從出租車下來的時候,冷颼颼的,腳也有些凍僵了。 跺了跺腳,她跑進電梯。雨傘在電梯里滴答地淌著水,安瀾默默地說了一聲“抱歉”,這才出了電梯。 找對了門牌號,安瀾又有些膽怯了。小步伐猶猶豫豫的,繞了好幾圈還是沒敢開門。 正在她做著思想準備之時,房門突然打開,“反正我買什么你就吃什么好了,這么大雨的……” 萬商的話卡在一半,瞧了一眼面前的安瀾,“算你還有良心。” 這服欠扁的樣子。說真的,要不是打不過,安瀾早就想動手了。 “怎么了?”里頭傳來時清和的嗓音,比平時的更沉,還有些沙啞。 “沒什么,探病的來了。”萬商側身讓安瀾進去,又沖著里頭喊了一句,“我先出門了。” 見安瀾進去了,萬商還十分貼心地把門給關上了。 安瀾拘謹地站在門口,冷不丁聽到身后關門的聲音,有些絕望,這下是真的沒退路了。 朝著屋子里看去,客廳很大,收拾得很干凈。采用的是歐氏的設計風格,簡約之中又帶著一些溫暖。 時清和便坐在沙發上,腳邊蹲著的是許久未見的藍天,一人一狗,正看著她。 安瀾把傘放好,“那個,聽說你生病了,我過來看看。” “沒生病,就是累了些。”時清和道,拍了拍藍天的后背,示意它回到狗窩,“感冒了?” 安瀾點了點頭,左右看了一下,步子始終不動,“你家挺干凈的。” “嗯,畢竟是人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