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無言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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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西沉,這一天眼看就要飛速而過,利于尋找江偌的證據卻變得越加撲朔復雜。 陸淮深雖然心下確定江偌的失蹤與江覲陸甚憬有關,但是警方和法律,只認證據,陳晉南只能盡力往陸淮深所指發向調查。 說起來,陳晉南為了這事還在刑警大隊內部還鬧了些不愉快。 江偌失蹤案本應單獨立案,包括當初江偌父母的陳年舊案,就算作為積案,也應當是作為獨立案件調查。 但陳晉南當時接手水火一案,因水火與江偌父母案有著緊密聯系,所以他向上級申請將兩案合并調查,上級準允。 可時間過去好些日子,案子未破,領導心生不滿,加上同事中對他頗有微詞的人,借機落井下石,江偌這案子,他也是廢了好大力氣,先斬后奏,取得上級同意,讓他負責。 陸淮深見了陸終南后,又在高隨的事務所,與陳晉南見了一面。 陳晉南看過陸淮深提供的證據,足以給江覲定罪,“我一會兒帶回局里,核實過后,經偵隊的人去緝拿江覲。” 他又詳細說了下,下午在碼頭調查的最新結果:“昨晚在碼頭值班的負責人,老家是淮省一個四線小城市人,淮省省會城市離東臨市也就三個多小時高鐵的路程,但從省會城市到他的家鄉,還要轉動車,他現在應該早已到了,不過看時間,他現在也能到了。我們本已經通知了那邊刑巡捕隊的同僚,讓他們協助調查。但之后隊里其他人,分散去詢問了昨晚值班的負責裝載集裝箱的起工人,有個人說看見了形似江偌的人進了集裝箱。” 那名工人看過監控截圖后,原話是:“我看不清楚臉啊,但那幾個人身形的確差不多,”他指著水火和江偌的背影說:“這兩個人我稍微有印象一點,其中一個男的特別高壯,另外一個比起來就很矮小,跟穿了大人衣服似的,被那高大男人架著手連拖帶拽進了集裝箱。我手上當時有活兒,沒敢分心,看了幾眼就沒注意了,后來再去看就沒見著了。” 陸淮深心下一涼,怒意直沖腦門:“集裝箱?” 集裝箱里是什么環境? 要是里面有貨物,供人待的空間有限,他難以想象懷著孕的江偌待那種逼仄的地方,更別說集裝箱是四面密封,孕婦本就比常人更容易缺氧…… 陳晉南知道陸淮深現在的心情,他也感到棘手沉重,但按照他的經驗,江偌應該不會出什么事。 他說:“如果是陸甚憬和江覲參與,他們目標必然是你,條件還沒開出來,江偌是他們最重要的籌碼,肯定不會傷害她。我和我同事,都在通過各個手段調查,希望能盡快找到她。” 這其實只是一番,只能給人空安慰的話。 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若找不到,也只能說盡力。 此時的陸淮深,還抱有一線希望。 陸甚憬肯定會提條件,江偌在他手上,應該不會傷及她,可江偌懷著孩子,情況特殊,不敢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陸淮深一直在等陸甚憬開口,但這廝不知耍何花招,毫無動靜。 江覲和江渭銘被捕,陸甚憬依舊巋然不動,置身事外一般。 陸甚憬被陸淮深打得不輕,當天就住進了醫院,肋骨骨折,并伴有多處骨裂拉傷,輕度腦震蕩,當然他那好不容易恢復的瘸腿一時又沾不了地了。這還是陸淮深收了力道,沒想過打死他的情況下。 即便如此,好像也沒激怒陸甚憬,他一反常態地變得沉默起來。 接著幾日,陸淮深總在燃起希望與失望之間徘徊。 先是警方找到碼頭負責人家里,那人的家人告知他并未回家,隨后他的尸體在水庫中被發現。 接著調查那名裝載集裝箱的工人,他目擊江偌身影時,那一片區的集裝箱都是分別裝上開往哪里的船只。 縮小范圍后,一艘開往澳洲,兩艘往東南域,往東南域的兩艘都會在南邊的齊州港經停。 從東臨市的涇陽港抵達齊州港,視海上情況而定,大概需要四到五天航程。 全州警方接到通知,提早在碼頭埋伏等候,待船一靠岸,便進行全方位搜索盤問。 一無所獲。 結果出來的當天晚上,常宛在別墅區的家中被警方帶走。 陸甚憬依然無動靜,反倒是陸終南沉不住氣,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一律被他按掉。 陸淮深一連熬了幾個日夜,來回家與公司之間,每天合眼不足三小時。 他大概明白陸甚憬想要什么了。 夜里陸淮深離開家,去了陸甚憬所在醫院。 陸甚憬住在vip套間里,門口保鏢把守,見了陸淮深,伸手一攔,“陸總不見客。” 陸淮深笑了,陰沉沉的,“哪個陸總?” 保鏢被陸淮深盯得沒話說,但沒里頭指示,他不也不敢讓,尷尬地杵那兒。 這時,門從里面打開,陸甚憬的秘書出來,看了眼里邊,小心翼翼地討好說:“陸總,您這是干什么呀?我們這陸總,都被你打得有心理陰影了,這幾天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而且這都什么點兒了呀,人都睡下了……” 陸淮深眼神一厲,“你說什么鬼話?” 走廊那邊傳來一道聲音:“劉哥,你看,我們陸總是來探望的。” 陸淮深轉頭看去,裴紹竟跟了來,手里還拎著個果籃。 裴紹走來,直接就朝里喊:“陸總,我們陸總來看你了……” 秘書正要阻攔,里頭傳來一聲應答:“都進來吧。” 說完,裴紹朝保鏢和秘書露出個借過的笑容,擠開人給陸淮深開路。 陸甚憬躺在床上,偏過頭看向來人,他好笑:“探望?” 揍得他起不來,還把他親媽送進局子里的人,這時候說來探望,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么。 裴紹將果籃往陸甚憬床頭柜上一放,拍拍他的肩,“陸總,我替我們陸總祝你早日痊愈。” 陸甚憬看了眼站在裴紹后邊一臉無動于衷的陸淮深,無話可說。 陸淮深盯著那張淤青的臉問:“還不肯開口?” 陸甚憬勾了勾唇,時候未到,這也不是求人的態度,他嘴上卻嘆息著,顯得格外孱弱無辜,“哎,我要怎么說你才會信?江偌失蹤,真的跟我無關。” 那聲裝模作樣的“哎”聲剛發出來,陸淮深就有股弄死他的沖動。 陸甚憬話說話,陸淮深已經站在他床邊,手搭在了他被子上,被子底下就是他的膝蓋上。 劉秘書想上前阻止,被裴紹控制住,一邊還說:“欸欸欸,他們兄弟兩溝通感情,劉哥你就別摻和了。” 陸淮深漸漸把身上的重量,往手上放:“看來你這腿和你媽的死活,對你來說都不重要。” 腿上的疼痛逐漸加劇,陸甚憬表情從緊繃逐漸變得扭曲,感覺額頭在滲冷汗。 陸淮深:“你現在有機會,只要把江偌交出來,我就停手,你媽年紀大了,勝負欲又這么強,后半輩子在監獄里度過,多凄涼。再加上你在國外國內干過多少好事……” 陸甚憬怔怔看著他,突然笑起來,他笑聲癲狂,笑容無限擴大,在那張還青腫的臉上,顯得尤其詭異。 他猛地收住笑,“如果我你交出博陸所有股份呢?” 陸淮深面無表情,“可以。” 陸甚憬皺緊了眉,顯然不太相信,隨后卻又無奈地擺擺手:“罷了,就算你給我博陸,我也交不出江偌,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腿上重重一痛,陸甚憬壓抑地發出痛嚎。 “我再問一遍,有什么要求?” 陸甚憬急了,目眥欲裂地瞪著他:“我要博陸!但我給不了你江偌,你讓我怎么辦!” “行。”陸淮深點頭,握拳就是一個重捶落在他膝蓋上。 陸甚憬額頭和脖子青筋暴起,咬牙嘶吼。 陸淮深恍若未聞,面沉如水地離去。 陸淮深夜里依舊無法入眠,一閉上眼就會想到各種糟糕的可能,似睡未睡的間隙里,那些不知是夢還是幻想的場景里,都有江偌凄楚的眼,和恐懼的哭叫。 每到這時,就宛如有一把鈍刀,朝他胸口往里刺,尖銳真實的痛感,讓他瞬間驚醒。 便又是一夜無眠。 陸淮深起身洗了把臉,冷水撲在臉上,涼意直沖后腦。 他拿毛巾擦了臉,手被胡子扎了下。 刮完胡子,須后水用完了,他拉開鏡柜拿新的,柜子里整整兩層,基本都是江偌囤的護膚品和洗護用品。 他竟一個一個拿出來看,分別是什么東西,想象往日江偌洗完澡后頭上裹著毛巾,在鏡子前往臉上涂涂抹抹拍拍打打的樣子。 當他用一種觀摩奇觀的眼神看著她,問她“你到底要往臉上擦多少東西,才能在浴室里待一個小時,擦這么多有必要嗎?”的時候,她會生氣地要求他,根據她的護膚流程在他自己臉上來一遍,這個瓶子里的是什么功能,這個罐子里的又有什么作用,哪樣要先乳化,還得講究手法。 然后斜眼得意地瞧著他說:“知道我們女人想要精致,得多累嗎?” 陸淮深彎了彎唇角。 無處安放思念與心慌,得到了片刻緩解。 陸淮深去了書房,也沒開燈,點了支煙坐在電腦前。 外面院子的照明燈,余光透進窗戶里,照著書桌前的他,也只有個晦暗的影子。 過了許久,煙灰缸里盡是煙頭和灰燼。 陸淮深盯著電腦屏幕里,隱約看見自己的輪廓,漆黑,陌生,被困在方方正正的屏幕里。 這一刻他十分想念江偌,這是一種無法排解的想念。恨不能她就在眼前,聽聽她的聲音,開心也好生氣也罷,只要能讓他看見那張靈動的臉,嗔笑怒罵都隨她。 這是曾經的他所不能理解的,更無法想象,有一天和江偌之間,當這點念想成為奢侈,他會心如刀絞。 他開了電腦,點開桌面某個文件夾深層里的無名文件夾,里面有一張照片和一個音頻文件。 這文件夾他已許久沒打開,只記得有一張照片,忘記了還存了個音頻進去。 他點開聽到“曾經是對你說過這是個無言的結局,隨著那歲月淡淡而去”,便有了印象。 這時候即便她唱歌時充滿怨氣的聲音,對他而言,也是甘霖。 這是首比江偌,甚至比他年齡還大的歌。 那晚在御樓,他聽見江偌和那一看至少是七零后的男人唱這歌,比針刺耳。 即便知道這是江偌為他設的局,他也分明也看見了,江偌的余光在往他的方向瞟,但他當時還是沒由來地設想了一下,如果江偌真的為了那筆錢,做了這種事…… 只是這么一想,他就想掐住她那節纖細的脖子讓她哭著說她錯了。 他當時一怒之下想,既然她喜歡唱歌就讓她唱個夠。 不忍心的種子,其實早就種下。 唱首歌換一筆錢,怎么看都是筆劃算買賣。但他腦海里,江偌當時的神情還很清晰——她覺得屈辱,心里應該還在咒他。 陸淮深陷入回憶,一動不動,音響里,江偌不斷循環地唱那一首歌,唱到嗓子沙啞的時候,她開始胡亂地唱念歌詞,“分手時候說分手,請不要說難忘記……” 他冷漠打斷:“好好唱,不然這首不作數。” 這時只有音樂,她沒有唱,應該是在恨恨地瞪著他,不時,又接著往下唱,唱得感情充沛。 “也許我會忘記,也許會更想你,也許已沒有也許。” 那張照片是江偌大學時的新年舞會。那一年的圣誕假期,他從陸終南那兒得知江偌圣誕和新年假期不回來。他鬼使神差讓裴紹找人去看看她都在那邊干什么。于是有了這張江偌在新年誤會上與同學朋友們的合照。 江偌一身黑色復古絲絨長裙,紅唇黑發,還特意化了一顆很有感覺得淚痣,顯得青澀又嫵媚。站她旁邊的是她那晚的男舞伴,被裴紹貼心地打了碼。 如果沒有他,江偌確實會過得更自由快樂。 江啟應強加給她的責任,都只是她的枷鎖和束縛。 陸淮深看著她笑意張揚的臉,陷入癡念中無法自拔。 “也許已沒有也許……” “唱完了,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