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8
平城西山森林公園,一向以瑰麗峻秀的景色聞名,臨池的懸崖景觀更是不少人欣賞日升日落的好去處。 然而,墜崖事件也時有發生。 盡管景區已經一再強調靠近崖頂的危險性,該設置的屏障也設了,但總有人為了拍照、或單純出于好奇心理,要跨過屏障以身試險,最后難免發生意外。 西山派出所的片兒警對此類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今天,卻有些不同。 派出所的一名年輕警員此時就在現場,有些詫異地站在方才圍起的警戒線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不光西山分局的人,連市局的刑警隊都親自來調查了。 沒錯,是刑警隊。 年輕警員心里泛起嘀咕,難道這次不是單純的意外?沒想到從警兩年多以來終于給他碰上兇殺案了。有些害怕,但……好像又有點期待。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眼前一暗,光線被身前一個人影給擋住了,年輕警員忙抬起頭,只見是那個從市局來的看起來跟他年紀相仿的警察,他卻不敢因同齡而怠慢人家,因為剛才看到西山分局刑偵大隊的隊長跟這人說話都十分客氣。 “長官好!”他立馬站直身子打了個招呼。 聶傾對他微微點了下頭,臉色陰沉的像即將迎來暴風雨。 “請問您是黃越警官吧?我聽說是您第一個趕到現場?”聶傾嗓音沙啞地問。 “嗯,我接到報警電話就趕過來了。”黃越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您能跟我描述下當時的情況嗎?包括報警人的情況。”聶傾說著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 黃越點點頭,下意識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們接到報警電話是在下午四點三十八分,報警人用了變聲器一類的設備,分辨不出性別,而且電話也做了加密處理,所里暫時還沒有追蹤到個人信息。在接到電話后,所里派了我和徐哥——就是剛才站在廖隊長身邊那個——先趕來現場,并且同時聯系了搜救隊,讓他們在崖底開始找人。因為今天是工作日,又是下午這個時間,公園里人不多,我們趕到的時候邊上一個人都沒有,報警人也不見蹤影。當時是四點五十二分,我和徐哥把情況向所里進行通報,并且將現場保護起來,讓搜救隊繼續搜查。五點零二分的時候,分局的廖隊長帶人趕了過來。五點二十分,您就到了。接下來的事您就都知道了。” 聽完黃越的描述,聶傾不由多看了他兩眼,“您記得很清楚。” “我就是從小喜歡看時間,養成習慣了。”黃越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對了,您和我說話不用那么客氣,叫我‘黃越’就行。” “叫我聶傾。”聶傾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謝謝,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有問題我會再來找你。” “好,好的。”黃越猛地點頭。 聶傾也對他微微點頭,隨即轉身去了另一側,西山分局刑偵大隊的廖紅宇正站在那兒跟下屬說著什么。 “廖隊,怎么樣了?”聶傾上前問道。 “剛才找到幾個事件發生時在這附近的游客,但他們的說法都很統一,‘不等靠近懸崖就被人攔回來了。’”廖紅宇眉頭緊鎖著說。“至于攔住他們的人,聽說是幾個穿工裝的,說懸崖這里的防護欄在檢修,所以不讓人接近。” “那這幾個人的樣貌他們還記得嗎?”聶傾問。 “都戴著帽子和口罩,又僅是一面之緣,基本沒可能進行畫像。”廖紅宇盯著聶傾,忽然問:“對了,聽我們局長說,你那頭接到的報案電話是內部人打過去的,但不是我們西山的人,他怎么說?他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他當時也在現場嗎?” “他不在現場,是同一個報警人告訴他的。”聶傾想到蘇紀那通電話,心里也是疑竇叢生。 “那個報警人難道認識他?”廖紅宇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他們是什么關系?報警人跟受害者又是什么關系?” 受害者……聶傾一時有些恍神。 哦,說的是慕西澤。好像就在不久前,他還把慕西澤當成是殺人案的嫌疑人,可是突然之間,他怎么變成了受害者? “聶組長,我知道市局級別比我們高,你們有權對一些信息進行保密。但現在事情發生在西山,我們的人也在積極搜查,如果你想讓我們全力相助,是不是應該先從最基本的信任做起?”因為聶傾的一時沉默,廖紅宇大概想到了別處,語氣不太友善。 聶傾回過神來,“抱歉,我不是刻意隱瞞。只是事發突然,接到消息后我就趕來現場,還沒來得及詳細問他。不過廖隊不用擔心,今晚回去我們就會把筆錄整理好,明天一大早,一定送到你手上。” 廖紅宇淡淡哼了一聲,“好,希望是未刪節版。” 聶傾看看他,點了下頭,“放心。搜救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但我勸你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廖紅宇仔細審視著聶傾的表情,仿佛要從他臉上讀出每一條暗藏的信息,“聶組長應該認識受害者吧?如果你希望他還活著,我可以告訴你,不可能。這里是西山上最為陡峭的一處懸崖,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是專業跳水人員,根本不可能存活。” “但不是到現在還沒找到人嗎?池水平均水深只有五米,最深處不過八米,就這么大地方,他如果真的溺亡,尸體早就該找到了!”聶傾握緊拳頭道。 “前提是他真的是自殺。”廖紅宇目光幽深,“如果他是被人推下去的呢?或者,干脆就沒有墜崖這回事呢?” 廖紅宇所問的也正是聶傾心中在懷疑的。現在,慕西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單憑一通報警電話就認定他確實已經自殺了,實在有些牽強。 但是,蘇紀說給他打電話、并告訴他這件事的人,是陳芳羽。 陳芳羽有理由說謊嗎? 為什么慕西澤會突然來見陳芳羽?是他自己主動還是李常晟和洪嘉嘉的授意?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聯系他們幾個?是不能、還是不想? 最關鍵的是,他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如果真的已經死了,尸體會在哪里? 如果他還沒死,此時又會藏身何處? 聶傾想著想著太陽xue都疼了起來,不禁用手去揉,廖紅宇這時卻用輕松了些的語氣說道:“看來聶組長知道的也不多。既然如此,大家就相互協作調查吧,我再去問問搜救的進展。” “有勞了。”聶傾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漸遠,拿出手機,給余生撥了過去。 余生這頭早已等得心急如焚,此時瞬間接起電話問:“確認了嗎??是他嗎?!” “還沒找到尸體,也沒有目擊者。目前甚至不能確認是否有人墜崖。”聶傾頓了一下,“蘇紀在你旁邊嗎?” “他在。”余生應該是開了公放,聶傾聽到手機被放在桌上的聲音。 “書記,剛才沒來得及細問,你現在能再跟我詳細說一遍陳芳羽給你打電話的事嗎?” “嗯。”蘇紀的聲音傳過來,淡淡的,似乎沒有特別大的情緒起伏。“今天下午,就在我給你打電話之前,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接起來后,對方自報家門,說他是陳芳羽。” “你有跟他確認身份嗎?”聶傾問。 “我問了,他說,‘文化路220號的槍擊,還記得嗎?’”蘇紀吸了口氣,“我想,應該是他。那種聲音和感覺,也符合。” “好,先假設就是他,他是怎么說慕西澤的事的?” “他只是告訴我,西澤跳崖自盡……”蘇紀的聲音好像在堵塞管道中艱難前行的水流,十分艱澀,“他跟我說了地點,讓我轉達給你,并且,他還說,過兩天會再跟我聯系,要和我見一面。” “他約你見面??”聶傾十分詫異,“這到底……” “西澤現在生死未卜,陳芳羽又提出要見蘇紀,阿傾,我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余生這時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次不用我們去找,陳芳羽竟然主動送上門來,這樣的機會當然要抓住。但是慕西澤……” “現場的情況如何?你說沒找到尸體也沒有目擊者,那他存活的幾率豈不是很大?” “話雖這么說,但西山分局的廖隊長告訴我,如果慕西澤真的從這個地方跳了下去,基本是不可能活命了。而他如果沒跳,陳芳羽又何必撒這樣的慌?對他好像沒好處吧。”聶傾微微嘆息一聲,“我現在倒是希望他撒了謊。” “既然尸體沒找到,就還有希望。”余生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拍了一把身旁的蘇紀,“別擔心,別擔心。他那么厲害一個人,怎么可能選擇自殺這條路,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但如果不是他自己選的呢?”蘇紀抬起頭問。 “你懷疑陳芳羽?”余生問完半晌沒聽到蘇紀的回答,便繼續道:“應該不會……我們下午剛分析過,陳芳羽不太可能對自己的兄弟下手。他和西澤關系那么近,不會殺了他的。” “那現在我們要做什么?繼續尋找?萬一找不到呢?”聶傾在電話那頭問。 余生思索片刻,說道:“找還是要繼續找,不見到人,就不能停。但是現在我們還多了一個選擇。陳芳羽不是要約見蘇紀么,那我們不妨等等,看他見面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就怕時間來不及。還有十天,李常晟就要去美國了。”聶傾心事重重道。 “可暫時也沒有其他辦法——”余生的聲音突然停住,緊接著他又迅速而小聲地說:“叔叔要回來了,陳芳羽要見蘇紀這事先別讓他知道,我怕他到時候會派其他人跟著,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好,我繼續留在現場,有消息再聯系。”說完聶傾就把電話按斷了。 正巧這時聶慎行剛開完一個緊急會議回到辦公室,推開門發現余生和蘇紀都端端正正地坐著,便問:“聶傾那兒有進展了嗎?” “沒有。”余生、蘇紀異口同聲回道。 接下來,他二人又一同陷入沉默。 此時此刻兩個人心里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下一步,該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