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聽聶傾提到專案組的人員中有余生,第一個站出來置疑的人是禁毒支隊隊長秋路新。 “余生?你說的莫非是sin夜總會的老板余生?”秋路新把問題拋在桌面上,不出意外地收獲周圍一圈或驚訝、或懷疑的反應。 聶慎行的目光愈發復雜,繼續盯了聶傾一會兒才轉過頭問秋路新:“sin的老板?就是那個傳說中背景頗為神秘的新人?” “沒錯,我們費了好大功夫都沒能獲得多少有用的信息。早知道聶組長跟余老板認識,我還用費那勁兒?”秋路新擺弄著桌子上的圓珠筆,表情晦暗不明。 聶慎行的眉心迅速往內收緊了下,又很快復原,思索片刻后道:“我們暫時不要把話題扯遠,既然在討論專案組的人選,那還是就事論事。聶傾,你剛才說的幾個人當中,除余生以外還有一個也不是刑偵支隊的人,他是誰?” “慕西澤,天游游戲開發小組組長,電腦編程和黑客能力很強,是隊長介紹進來的。”聶傾說完看了眼付明杰。 付明杰會意地接過話音道:“是我介紹的,他在幫忙追蹤匿名電話的來源時表現得很出色,所以我之前私底下跟聶傾談過,推薦他加入專案組。” 聶慎行了然地點了點頭,“可以,既然你們兩個都覺得沒問題,那就把他留下。至于余生的事,聶傾,你一會兒會議結束后別走,我們單獨談談。” “……好。”聶傾低聲應道。 接下來會議的內容就轉向具體的案情進展,聶傾把自己所知的內容都說完后便一言不發,剩下付明杰和蘇紀二人做補充與總結。 聶慎行在聽取他們的匯報之后,只簡單提了些有關偵破思路上的建議,其他方面并未多說,決定權和行動權都交在刑偵支隊手里。 等結束之后,大家知道聶慎行要跟聶傾單獨談話,都很識趣地迅速離開會議室,只有蘇紀在走之前有些擔心地看了眼聶傾,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 “聶傾,坐過來吧。”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聶慎行朝幾乎跟自己面對面坐在橢圓形長桌長軸兩個端點上的兒子招了招手。 聶傾抬頭看看他,坐在原位沒動。“這里挺好,說話聽得見。” 聶慎行不禁微微嘆氣。 他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又輕輕搖頭,嘆道:“也罷,就這么說。你告訴我,你說余生回來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秋隊長說他是sin的老板,是不是真的?” “本來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聶傾頓了下,又補充道:“我是在九月三十號那天得知他回來的消息,他十月三號就離開了sin。” “你從哪里得到的消息?還有,既然找到了余生,為什么不帶他回家?你知道你mama天天都在掛念他。”聶慎行說到這里語氣中稍稍含了幾分責備。 “我知道。”聶傾避開有關消息來源的問題,想了想說:“我當時有說過要帶他回家,但他不愿意,我尊重他的選擇。” “不愿意?”聶慎行緊緊皺著眉,這樣看時會覺得他們父子倆真是相似,從相貌到神態,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只不過聶慎行的身上更多了幾分被歲月浸潤過后的成熟與穩重。 聶慎行此時定定打量著兒子,眼神還是和藹的,只不過聲音略微有些嚴肅,“他為什么不愿回家?這幾年他都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他暫時還沒有告訴我。”聶傾目不斜視道。 聶慎行的眼中閃過一抹疑慮,“他連你都不肯告訴,那他是在隱瞞什么?有什么話不能跟家里人說?不行,我得親眼見到他才能放心,我要親自問他當年的情況,你告訴我他現在在什么地方?” “爸。”聶傾用制止的眼神看著他,“我相信余生之所以隱瞞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已經答應他了,在他愿意說之前不會再逼問,我希望你也能這么做。” “聶傾。”聶慎行沉下語調,隨即又重重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跟余生情同手足,從小你就喜歡事事順著他、護著他,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別忘了,在我和你mama心里,余生就像親生兒子一樣。自己的孩子忽然失蹤三年多,現在終于有了他的消息,你說做父母的能不著急嗎?能不想見見他、問問他這些年的經歷嗎??” “我明白……”聶傾的態度有所緩和,可是心意未變,“爸,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也一樣……但是既然現在余生有他的苦衷,不方便把實話對我們和盤托出,那我們何不多等等?反正他已經回來了,往后的日子還長,我們可以耐心等他自愿說出來。而且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他離開。” 聶慎行凝視著聶傾,他仿佛從聶傾的最后一句話中聽出幾分決絕的意味。 而聶傾在說完之后就站了起來,眼睛看向聶慎行,“爸,余生這三年多的去向跟他加入專案組的事并不沖突,我希望你能批準。” 聶慎行一時沒有答話,定定地審視著他。 聶傾也不一味強求,只定定地站在那里。 兩個人好像在相互對峙,又好像都在思考著什么。 大約五分鐘過后,聶慎行先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用一種征求意見的語氣問:“聶傾,你在知道余生是sin的老板之后,心里是什么想法?雖然你從警時間不長,但畢竟是從正規警校念完四年畢業出來的,一些最基本的直覺和判斷你應該具備。跟我說實話,你對余生在失蹤期間可能做過的事、以及他現在可能成為什么樣的人,就沒有一點懷疑嗎?” 終究,還是問到了這里。 聶傾在腦海里飛速組織著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事實上他已經構思過很多次,當聶慎行問起時他應該如何條分縷析、有理有據地說服聶慎行相信余生。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聶傾卻發現那些論據他一個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他并不是靠那些話來說服自己的。 所以在內心深處,他也根本不信那些早已準備好的“臺詞”能說服得了別人,尤其是聶慎行。 一只道行比他深了二十多年的“老狐貍”,他的那些心思在聶慎行面前根本無所遁形。 因此,聶傾最終決定實話實說。 “爸,我知道余生在這三年多的時間里可能經歷過一些事,也可能接觸過一些人,他或許跟從前比起來有所改變,而這些改變中有部分可能不大光彩,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聶傾的話語中不自覺地帶上回護之意。 他停頓兩秒,又繼續說道:“我相信余生本質上是一個有正義感、有責任心的人。我相信他溫柔、善良,他甚至比我所認識的其他所有人都要善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在余叔叔和梁阿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后,他的反應就不該是那么執著地想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聶傾,你先冷靜一點。”聶慎行做了一個示意聶傾控制音量的手勢,微微嘆息道:“我當然明白余生是個好孩子,我也從不懷疑他會主動去做什么違法的事。但是,他還那么年輕,倘若有人逼他呢?或者有人在騙他、利用他呢?你想過沒有,如果余生自己沒有辦法準確分辨的話,他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為虎作倀了。而你所謂的‘理解’和‘相信’,其實對他有害而無益,甚至會從側面助長某些不法之事的進行。這些后果你都考慮過嗎?” “我——”聶傾怔了一下,再要開口時卻被聶慎行揮手打斷。 “年輕人,有義氣是好事,可是切忌意氣用事。”聶慎行說著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兩個關節在桌面上敲了敲,聲線壓低,“聶傾,余生是我們的家人。我只會幫他,不會害他。” “爸……”聶傾似乎有一點被說動了。 而聶慎行就在這時恰到好處地結束話題,神態放輕松了道:“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記得把我的話轉達給余生,讓他也好好考慮。等什么時候你們兩個都想通了,就一起回家來。過了這么長時間,我們一家人也該好好團聚一次了。” 這一次聶傾沒有再拒絕,點點頭道:“好,我會跟他說。” 聶慎行欣慰地看著他笑了笑,“嗯。至于你說讓余生加入專案組的事,并不是不行。這孩子的能力我了解,我相信他如果進組,對破案一定會起到不小的作用。不過,還是得讓我先見過人再說。這個條件不過分吧?” 聶傾默默搖了搖頭。 “你能理解就好。”聶慎行說完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聶傾身邊拍拍他,“行了,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事情還多呢。” “嗯,我回隊里安排一下就走。”聶傾走到會議室門前,猶豫片刻,還是多說一句:“你也早點回家休息。” “好。”聶慎行淡笑著應道。 聶傾隨即轉過身,在聶慎行凝聚的目光里,一步步地走遠了。 *** 從市局出來,已經是十月六號凌晨一點多。 聶傾先回了趟自己家,發現家里沒人之后就直接驅車前往位于城東南角上的余生的住所。 這里是一片年齡比聶慎行都大的老城區。街道破落,人煙稀少,仿佛跟城市的主流發展隔絕開了一般,一進來就有種強烈的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即視感。 幾乎所有建筑物外面斑駁的墻皮上都被紅油漆畫著一個大大的圓,里面寫著一個個有些扎眼的“拆”字。然而這些“拆”字挺過了一年又一年,暴露在外經受著風吹日曬,直到紅油漆變成帶銹色的花油漆,這片老城區卻依舊頑強地佇立著。 如同被人遺忘了一般,無人問津。 要不是因為余生住在這里,聶傾甚至想不起來平城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所以他上回來的時候就感到十分奇怪,不知道余生為什么要把住址選在這兒。 漆黑的道路上,沒有路燈和店鋪的光亮,只有汽車前的兩道光束直直照射著前方。 聶傾之前已經發現余生居住的小區里沒有燈,有的基本上也都壞了,整片區域猶如一座孤寂的墳場,靜靜埋葬著每一個踏足其中的人。 聶傾想到余生那空空蕩蕩的房間,如孤島一般立于中央的床,還有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人,心里就覺得有些發涼。 他禁不住加快腳步——因為小區里的道路狹窄彎曲,車開不進來,他便把車停在外面,自己拿著手電筒沿上次的路線迅速走向余生所住的出租屋。 等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伸手輕輕叩了兩下門。 屋內無人應聲。 聶傾等了一會兒,又輕輕敲了兩下,低聲叫道:“阿生。” “阿傾?”就在門背后,聶傾聽到了余生頗為警覺的聲音。 他不由松了口氣,音量提高了些道:“是我。” “你怎么過來了?”余生終于打開門,摸到他的手拉他進來,又問:“怎么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 “我怕你睡了,不想吵醒你,就想過來看看。如果剛才我再敲一次還沒人開門的話,我就準備回去了。” 聶傾邊說邊在墻邊摸索著,想把燈打開,然而余生這時卻在黑暗中抱住了他,輕輕吻他,小聲說道:“阿傾,就這樣待著好么?開燈太亮。” “嗯……”聶傾感覺到他的舌頭已經探入自己口中,那濕|滑柔|軟的觸感瞬間就把身體里的火給點著了,讓他情不自禁地收緊環在他腰上的手臂,帶著人半提半抱地上了床。 “現在還頭暈嗎?”聶傾替他解開跨|間的束縛問。 余生否定地嗯了兩聲,雙腿纏在他背后低笑:“回來休息了一會兒早就好了,現在特別精神。” “是么。”聶傾壓下上半身吻住他,身體的某處已經緊緊貼合在一起,溫度驟升。 “做完,有事跟你說。” “好,做完再說。” 余生在黑暗中精準而迅速地將聶傾的上衣扣子一顆顆解開,肌膚相貼,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心臟強勁的搏動。 那種感覺,就好像這個人的心只為自己而跳一樣。 余生用力地摟住聶傾,漆黑而冷清的世界里仿佛忽然出現了光亮,環繞于周身的那連綿不絕的溫暖讓他難以抗拒。 在這一刻,余生覺得自己今后即使真的失明也沒什么好怕的。 只要有聶傾在。 只要他在,看不見又有何妨。 ※※※※※※※※※※※※※※※※※※※※ 【今日文內時間】:20161006 凌晨兩點左右 其實我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