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新來府上的奴婢
陸南婷是自己跑的。 院兒里面的婢女幫她做遮掩,人走了兩天,還是柳夫人心里記掛女兒一定要進屋去看看,外頭攔著的婢女才說了實話。 陸家有商途,陸南婷雖然沒怎么出過門,但在家中耳濡目染,家族固定的幾天路線以及相熟能幫忙的人她還是大概知道的。 所以逃跑的時候一定會避開陸家商隊的路線,陸家反倒是不好搜索了。 如今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進的京,到處都派了人入追,可惜人早走了兩日,能不能找到完全沒有把握,所以只能快馬加鞭的往帝京送信,拜托喬燕兒替她留意著,若是陸南婷到京聯(lián)系肖墨生了的話一定告知。 不怕她上京,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她一個姑娘家,獨自上路遇上什么不幸。 柳夫人的焦急即便隔著信紙也能感覺得到,陸南婷這般弱女子,居然有這個決心和勇氣孤身上京來,肖玉瓚對這位記憶中總是隱忍退讓的陸家meimei驟然就改變了心中印象。 “確實是怕出事。。”肖玉瓚放下信件,輕聲道。 “要早知道她是這種性子,當初就應該聽我的先答應下來,小南婷這真要是上京路上遇著什么事了,咱們肖家和陸家便算是結(jié)了仇了。”喬燕兒皺眉嘆口氣,這么些年來也沒為什么事頭疼過,如今年紀大了,更是聽不得這些,只盼著陸南婷能平平安安進京吧,這樣她也好給柳夫人報信,叫她不必擔驚受怕了。 “娘,你先別急。”肖玉瓚也知道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的危險,陸南婷又不像她一樣能打,從信上來看,算起送信的時間,也有十日了,陸南婷從川渝上京,不管走哪條路,就算是最快,也要二十來天才能到。 這十多天的路程,隔著太遠,而且岔路太多,找起來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不過王博衍手上有兵,各個關(guān)卡處想必能差人去讓幫忙留意著一些,順便四處探問路上有沒有出什么事情,雖說這樣也不一定能找到,但做些什么總是能讓人心里頭安心些,也更抱著兩分希望些。 也好在陸南婷走的時候明確說了自己是去帝京了,不然柳夫人可真的是兩眼一抹黑,當場就要嚇暈過去。 既然確定了目的地是帝京,那么陸南婷一定是要去見肖墨生的,家里有事,常護也信誓旦旦的說會回去求大伯幫著留意些,肖玉瓚千恩萬謝過,說晚些時候把陸南婷的畫像送到常府去。 常護帶著常暖回去以后,喬燕兒和肖玉瓚便在屋里仔細描繪陸南婷的畫像。 肖玉瓚身子不方便,且和陸南婷也許久沒見了,所以只是在一旁給喬燕兒研磨,讓喬燕兒主筆來畫。 喬燕兒畫畫不算什么強項,但描繪在紙張上的陸南婷還是眉眼相似,約莫七分相近,因著不清楚她出逃的時候穿的是什么服飾,喬燕兒就比照著從前見過的陸南婷冬裝畫了上去,畫像落定,王博衍也回來了。 這事兒鬧得突然,來龍去脈跟王博衍說了一遍,他雖然有官職在身,可如若實在不方便調(diào)動,也可以另想辦法,肖玉瓚讓他別勉強,國法為重。 王博衍卻沒怎么考慮,輕聲道:“寧慕心和解語可以去,寧慕心身上帶著令牌,到處問事情也好打聽,你們先別著急,只要確定人是往帝京這個方向走了,那么一定是能找到的。” “小南婷不像是沖動的人,既然敢自己跑出來,那么心里頭肯定有規(guī)劃,想必不會把自己搞到最糟糕的境地,如今只要人平平安安就好。”肖玉瓚把喬燕兒畫的畫像拿了幾張給王博衍,“這是小南婷的畫像,我娘畫的,讓她們拿著這個找,七分像,應該很好認。” 王博衍收下畫像,頷首道:“你放寬心,就要臨盆了,你先顧著自己的身子,這事交給我,你別總是想著,知道么?” 肖玉瓚應下,又喚來小椒,讓她把柳夫人的信件拿給肖墨生瞧瞧,陸南婷要是去找他了,一定告訴一聲,趕緊給柳夫人報平安才是要緊事。 小椒應了一聲,轉(zhuǎn)身匆匆去了。 然而接下來的十幾天里,一直都沒有探聽到陸南婷的消息。 寧慕心和解語一路往川渝方向找過去,倒是管了不少的閑事,救下了不少的人,卻都跟陸南婷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而十幾日后的帝京,從城外駛來了一輛牛車。 牛車后面坐著個穿著粗麻布衣裳的姑娘,正捧著自己凍得通紅的手哈氣,門口的守衛(wèi)拿著張畫卷正在一一比照著看,姑娘也不閃躲,仰著一樣黑黢黢的臉,還往那畫上湊著看了一眼,被守衛(wèi)推了一把:“去去去,湊那么近做什么!” 說完瞄了一眼這姑娘,一副村婦模樣,絕不會是他們要找的富家小姐。 這輛牛車慢慢悠悠的往城里面去,車后面的姑娘優(yōu)哉游哉的哼著調(diào)子,最后,牛車才在一條巷道的盡頭停了下來。 趕車的老翁笑得胡子抖得顫巍巍的:“女娃,到了哦。” 姑娘抬頭四處看了看,最后視線停留在斜前方的一處小院落門外的匾額上。 肖宅。 她笑起來,從懷里摸出幾個銅板遞給老翁,背上自己的行李后跳下車以后甜甜的笑道:“多謝你。” 老翁收了錢,也沒有多做停留,駕著自己的牛車,又慢騰騰的朝著前方遠處了。 姑娘拽緊了自己的包袱,盯著對面看了好半響,才鼓起勇氣,手掌握拳似乎給自己打了個氣后,朝著宅子大門過去。 門關(guān)著,姑娘拉動門環(huán)重重扣響,好幾分鐘以后,才有個小廝模樣的人拉開了一些門縫,瞧見這姑娘一副鄉(xiāng)村打扮,臉還黑黝黝的,不由得皺眉道:“你找誰?” 姑娘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門口,說話的聲音倒是很輕柔:“小哥,我是外鄉(xiāng)來的,請問你們這里。。還要丫鬟么?” 上門做工? 那小廝臉上的表情就更不耐煩:“我們這兒不缺人手,你要問,就去前頭那條街的大宅院問去,快走快走。” 說著便要把門關(guān)上。 眼見話還沒說兩句就要被拒之門外,她也不曉得自己哪兒來的沖勁,上前就死死掰住了門邊,搞得那個小廝不敢將門關(guān)上,這要是傷著了,豈不是還要躺在地上訛錢了?! 于是他只能大聲吼道:“你干什么?!把手拿開!光天化日的,你一個小姑娘,怎么這般糾纏?!都說了這里不要人了!” 那姑娘憋得臉紅,想來是沒被人這般兇過,一下子眼眶都有些發(fā)紅,說話也委屈起來:“我只是同你說幾句話,你這般罵人做什么?你是這宅子里的管事么?你若不是,怎的都不問一聲便回絕我了?” 她還振振有詞起來,小廝嘿了一聲,伸手就推她一把:“快走快走!再在這里纏著,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小姑娘被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wěn),不過再要去堵門已經(jīng)來不及了,眼見著下一秒門就要被關(guān)上,里頭突然傳來了個更為老成的聲音,正問那個小廝道:“怎么回事?隔著老遠都聽見你的聲音,外頭是誰?怎么這般大聲說話?” 那個小廝的氣焰一下子就降下去,小聲的說了兩句之后,門又被重新打開了。 此時站在門口的人是這里的管事,瞧了一眼門口的姑娘后,輕聲道:“姑娘想到這里來做工?” 那姑娘聽有人愿意跟自己好生說話了,立刻眼睛放光的走過來:“嗯,你們這里還缺人么?” 那管事笑起來:“不缺人了,宅子小,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伺候,姑娘要是想找事情做,我倒是可以給姑娘指個方向。” 她眨了眨眼睛,認真道:“那如果我給你銀子,也不要這兒的月銀,只要包吃包住就好,能讓我留下來么?” 管事楞了一下:“這。。”這是個什么奇怪的要求? 出來做工的人不都是為了攢點銀子回家的么?府上像她這樣的人很多,管事并不覺得陌生。 可說倒貼錢也要進府的,還真是頭一個。 姑娘瞧管事怔住,以為是不相信自己的話,當即便從自己的包袱里面翻出來一錠銀子遞給他:“這個夠了嗎?我能在府上住下來嗎?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管事傻眼了,這隨隨便便掏一錠銀子的樣子就像是她拿著的只是一枚銅板似的,這姑娘穿成這個樣子,怎么會這般有錢? 旁邊站著那個小廝也傻眼了,他湊上前來,盯著那錠銀子嘴都合不攏,這個時候了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方才似乎是把一顆到手的搖錢樹給放走了,想來真想現(xiàn)在就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管事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姑娘,還沒琢磨出個苗頭來,那姑娘以為他是覺得錢太少了,又掏出來一錠銀子,兩只手掌心一邊擺著一個,送到管事眼前:“你覺得少了嗎?我還有的,這樣夠了嗎?我。。我吃的不多的。” 這下是真嚇著了,那管事探出身子來左右瞧瞧,見街道上沒什么人后才松了口氣,隨后拽過那姑娘的胳膊,將她拉到了門里面來,等門關(guān)上以后,管事才抬手擦擦汗,心有余悸的小聲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笑起來:“我叫北星。” 管事的點點頭,又接著問道:“北星啊,你家里的人知道你來這里么?” 北星垂下眼簾,隨后應了聲:“知道的。” 看她這個樣子,可不像是知道的,而且眼前這姑娘雖然看著像是鄉(xiāng)村里來的,可說的話做的事都完全是個不經(jīng)世事的做派。 管事的覺得讓她揣著這么多銀子在外面實在是太不安全了,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平平安安到這里來的,但她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若是遇上了旁人,定然要把她這一身的錢都給騙干凈的。 管事的還記得以前聽說過這樣的故事,富人家腦子不好使的小姐偷偷跑出來誤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眼前這個,看著就很像故事里面的場景。 所以管事覺得很有必要讓她先暫時留在府里,隨后留意一下附近人家有沒有找女兒的,不管怎么樣,一個柔弱姑娘家,還是不能讓她就這么在外面亂晃。 下定主意后,管事的便下了決心,告訴北星她可以暫時留下來。 聽到這話,北星高興得不得了,趕忙把方才的兩錠銀兩塞到管事的手里,管事的原本是不要的,可是看見北星那副興奮又感激的模樣,說不出口是因為覺得她腦子不好使才把她留下的,干脆還是留下銀子,讓她以為是自己買來的職位罷了。 隨后管事便領(lǐng)著北星到下人居住的地方去,府上房間都是住滿了的,只能叮囑幾個丫頭幫忙把旁邊用來堆放雜物的位置騰出來,擦干凈鋪上厚厚的棉墊,再抱來枕頭和被子后,正好能夠睡一個人。 幾個丫頭全部都好奇的盯著北星瞧,管事的讓北星暫時先在這里住下,他一走,這幾個丫頭便圍了上來。 “你是新來的?” “管事的不是說今年不收人了么?” “來了也好,多一個人干活呢!” “你會洗衣裳么?會洗碗么?端茶倒水熬參湯,這些都會么?” 北星聽著,隨后露出一抹純善的笑意,她們說的這些北星都聽過,但是問她會不會做。。她笑道:“不會。” 那幾個丫頭立刻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不友善起來,站在最前面那個環(huán)手道:“你什么都不會,那你是來干什么的?!就快要年節(jié)了,府上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北星思襯了一下方才她們的話,半響后,眨了眨眼睛道:“端茶倒水。。我應該是會的。” 這里要端茶送水的人應該就一個,便是這個宅子的主人肖墨生。 這個她會,她要到他跟前去。 . 而此時管事正快步朝著肖墨生跟前去。 敲了敲門,聽見肖墨生的聲音之后,管事的才到他跟前把自己剛剛遇見個奇怪姑娘的事情跟他說了。 擔心是他方才想的那種情況,所以把自己的推測也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收下的銀兩也悉數(shù)擺在肖墨生的跟前,一副等著聽肖墨生意見的模樣。 可肖墨生這會兒正為了政務以及一直沒有陸南婷消息的事情發(fā)愁,管事的話聽了個大概,讓他就照著自己的想法辦便是,若是真有人來尋,把銀兩還給她的家人便好。 管事的領(lǐng)了話,心里頭立刻放松下來不少,微微拱手,轉(zhuǎn)身離開了。 而半炷香之后,寫完手中奏折的肖墨生,起身舒展僵硬身子的時候,掃眼看見了放在桌子邊上被壓住的畫像。 他微微皺眉,將畫像拿起來看了幾眼。 陸南婷,你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