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又往樓下看了一眼,蔣妤同回床睡覺了。床頭燈還亮著,在漆黑的夜里撐起一團光明。 一夜深沉噩夢,蔣妤同一睜眼已經八點多了。她捂著心口劇烈喘息,夢里的景象已經記不清了,但是那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還如影隨形。 她渾身都是汗,掀開被子的一瞬間變得冰涼,濕乎乎地粘在身上很讓人惱火。 蔣妤同打了個噴嚏,起身把床單被褥一股腦塞進洗衣機里攪。她不會洗衣服,除了內衣,她連夏天的短裙薄衫都是洗衣機洗。 洗完澡晾過床單已經快九點了,蔣妤同才去上學。 蔣妤同這次沒卡下課時間去,一聲“報告”打斷了里頭的老頭子。 語文老師看她一眼,揮手叫她進來。嘴唇子上下碰了幾次忍住了沒責罵她,蔣妤同權當看不見,自顧自坐下了。 她一臉無精打采,嘴上也沒涂口紅,倦怠的神態越發明顯。陸昂悄聲關懷她:“你還好嗎?我看你不太舒服的樣子。” 蔣妤同低著頭搖了搖,不說話,趴在桌上慢慢睡著了。 前面的老師頻頻往這甩眼刀,陸昂看的心驚膽戰,掩耳盜鈴般地搬出牛津詞典放在她課桌上擋住老師的視線。 旁邊的蔣妤同睡顏恬靜,上頭的老師唾液橫飛。陸昂縮起來老老實實地寫題,這一上午過得平和又詭異。 復讀生的時間比金子還值錢,班里很多學生選擇在教室吃。幾片面包配辣椒醬,一頓中午飯就對付過去了。大不了晚上去食堂弄個全葷的卷餅補補營養。 十二點多,蔣妤同終于睡夠了,慢騰騰地坐起身。眼前的事物都像畢加索的畫一樣扭曲,知道它是什么,但就是覺得它形狀不對勁。 蔣妤同瞇著眼緩了好一會,架上眼鏡才重見世界。 陸昂看著有點不習慣,她平常都是戴隱形的,突然一換鏡框眼鏡就讓人覺得……覺得更……高不可攀了。 銀色的鏡架閃著金屬光澤,冰冰涼涼。陸昂偷偷撓了把臉,怪不好意思的。 蔣妤同還在游神,一個班里坐前排的女孩子朝她走過來,拉了個凳子坐在蔣妤同旁邊。 她叫劉子嘉,上次摸底考的班級第二,三百七出頭,被四百多的蔣妤同壓得喘不過氣。 蔣妤同看她坐過來,也沒說什么,只是回了神,用眼神表達著疑問。 劉子嘉:“那什么,蔣妤同你能不能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件事想問你。”她很小聲地說著,聽起來有點畏縮,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若是以前,蔣妤同說不定就跟她去了,但是今天她頭疼,不想順著別人的意,只想別人順著她的意。 蔣妤同微微搖頭,感覺眼前又是一片花,“你有什么就在這說吧,如果真的不方便可以晚上給我打電話。”說著就要在紙上給她留電話號碼。 劉子嘉連忙制止了她:“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劉子嘉像是下了決心,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想問問你覺得我怎么樣,能不能也去競賽!” 上午蔣妤同還沒來的時候,李懷恩就說了她要去參加競賽,班里有些人聽后心思活泛起來。 蔣妤同好笑道:“我以為什么事呢,不就是競賽嘛!” 劉子嘉紅了臉,顯得很難為情,“我怕別人說我自不量力,反正……反正我不大敢。” 蔣妤同沒說話,摘下眼鏡趴在桌上側著臉看劉子嘉。笑著說:“不怕,你想參加哪個?” 劉子嘉:“物理!”說要她又小聲補充道:“我高考物理是a 。”全省理科生的前百分之五。 蔣妤同:“啊,那很好啊。” 劉子嘉:“參加競賽會不會拉下正常的學習?” 蔣妤同回答說:“會的,一般人都會,你需要好好想想。” 劉子嘉猶豫了。她是勤奮型學霸,老師教的能學好,自主創新類的就比較差了。高考和競賽是兩種體系,競賽考的就是思維,沒有嚴密的邏輯性和抽象理解能力就是白搭。而且,競賽失敗的后果自己承擔不起。 劉子嘉跟她道謝后走了,蔣妤同把臉埋在臂彎里。 競賽哪有這么容易,普通人不經過系統訓練和思維提升,想拿好名次不亞于癡人說夢。 這話她對女孩子說不出口,只能客觀說清事實,讓她自己選去。 蔣妤同慢慢呼出一口氣,算了,不想了,別人的選擇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她都已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替別人瞎cao心! 下午才上了兩節課蔣妤同就撐不住跟李懷恩請過假回家了。未來大半個月不用再來這,蔣妤同想想又有些高興。 回家倒頭睡到快六點,蔣妤同被程回一通電話叫醒。強睜開眼睛點了接通。 “喂——” “周同。” “嗯。” 在電話里程回覺得她聲音很啞,帶著nongnong的睡意,便問道:“剛才在睡覺?” “嗯。” 這個點衛校才剛放學,她卻像是睡了很久的樣子。 程回:“你在哪?” “在家。” “身體不舒服?” “嗯。” “我去接你。” “……” 程回聽到蔣妤同打了個呵欠,啊嗚一聲,可愛得緊。 “不用,我自己去。” “乖一點,等我電話!” “……” 他來就來吧,蔣妤同坐起來把手機扔一邊,從衣柜里翻翻找找,換了衛衣牛仔褲。她睡的渾身酸軟,活動肩頸時骨頭都在響。 換好衣服來到客廳,坐下沒十分鐘程回的電話就來了,蔣妤同沒接,把手機往包里一掖,拿起外套準備走。 換鞋時她頓了頓,甩掉穿了一半的運動鞋回屋脫了件衣服,然后裹緊外套出門了。 蔣妤同在樓下見到他。在三五成群的大爺大媽中,程回格外顯眼。 身高腿長,眉眼惑人,鼻梁高而挺,酒紅色的高領毛衫配黑風衣,站著就是一道風景線。 程回應該是剛放學,拎著書包過來的。書包看起來鼓鼓囊囊,蔣妤同覺得這不像他。 見人下來了,程回把包甩在身后單肩背著,然后朝她伸開手。 蔣妤同撲進他懷里,程回抱著她胡亂揉幾下,覺得哪兒哪兒都合意,她就長在他心坎兒里。 程回低下頭,蔣妤同用手背擋住他落下來的吻,另一只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瞪著他說:“我要臉。” 程回對她笑彎了眼,湊到她耳邊低聲說:“我不想要。” 換來的又是她狠狠一瞪。 天黑下來,蔣妤同不愿意打車,程回就牽著她慢慢走。這讓她突然想到網上一個段子。 說矮胖丑的男人牽著大美女逛街,過路人會說:“這女的真漂亮!”或者是:“這男的真有錢!” 想到這,蔣妤同忽然甩開程回的手跑到他面前親了他一口,然后咯咯笑倒在他懷里。 程回不明所以,抱緊她看她作成小瘋子。蔣妤同踮起腳尖說:“過路人肯定都以為我特別有錢才能泡上你!” 聽完后程回無奈的點點頭,縱著她說:“對!我們阿同特別有錢,一直養著我。我什么都不干,天天收錢哄你開心。” “所以……你現在是不是該背著小富婆回家啊?”蔣妤同拖長聲音說,一邊說著一邊用臉蹭他頸窩。 程回捏了一把她的臉,把包背在前面,彎下腰說:“好了……請我的小富婆上來吧!” 悅耳的聲音響起,帶著親昵的戲謔。蔣妤同的心被輕輕撥了一下,像是不滿意她的冷靜,程回偏要讓她心跳加速一樣。 伏在他背上,蔣妤同閉起眼。感受到他走過路燈時光線掠過眼皮,一剎那的明亮后陷入黑暗。等到下一個路燈,又是一個光明。 在這一明一暗中,她翹起嘴角,漸漸睡過去。 等蔣妤同醒時已經八點六了,她躺的是程回的床,抱的是程回的人。怪不得她在夢里總覺得暖呼呼的,情不自禁就想往那邊兒偎。 程回倚在床頭睡著了,腰后墊著抱枕,蔣妤同枕在他身上。眼前是他的小腹,蔣妤同視線上移,床頭燈開著,暖黃色的光照在他臉上,以鼻梁為界,半邊亮半邊暗,美得剛剛好。 蔣妤同笑著伸手去摸他的臉,程回猛然驚醒,看著她愣了兩秒才低頭與她額頭相抵,感覺溫度差不多了才松了口氣。 蔣妤同:“我怎么了?”一開口聲音啞到只剩氣音,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低燒。到家時你睡著了,我給你量了體溫,37度4。”程回拿過一旁的體溫計遞給她,“諾,再量一下。” 蔣妤同看著他,答非所問道:“軟嗎?” 她這一句話把之前所有畫面全部帶回,程回的呼吸都開始發緊,血液加速,心跳如擂鼓。 程回撩開她衣服,給她掖體溫計時發現,她沒穿內衣。 極白,極柔軟的一團。 腦袋像在放煙花,五顏六色的竄上去然后嗖地炸開,程回手腳僵硬地給她量了體溫,整個人木坐在一邊大腦宕機,直到她在昏睡中嚷著冷才反應過來上床抱住她。 蔣妤同見他冷白的臉都染上紅,還保持著遞體溫計的姿勢呆愣住,心里明白他還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