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雪晴叫了一聲之后，就沒說話了，眼巴巴的看著曹穆卉。一副等他問話的樣子，這會是休息時間，雪晴單獨(dú)找上了曹穆卉。

    “有什么就直接說，犯不著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曹穆卉直接道，雪晴是他看著長大的，自然知道她心眼兒多，可不會被她輕易的就騙到。他淡淡的道：“合理的，不用你裝樣子，不合理的，你再怎么裝也沒用。”

    雪晴癟了癟嘴，不甘不愿的道：“學(xué)生下個月來的時候想另外帶一個人過來，不帶香菱了。這丫頭是個榆木腦袋，又無心上進(jìn)。”

    “她只是一個奴婢！”曹穆卉看著雪晴，這丫頭的小心思他清楚，無非不過是希望香菱跟在她身邊能夠多學(xué)到一點(diǎn)兒東西。她的出發(fā)點(diǎn)不錯，想法也是好的，但問題是她的那個丫鬟是個沒有慧根的。

    “是啊，她只是一個奴婢，懂得怎么侍候主子才是最重要的，琴棋書畫于她而言哪比得上柴米油鹽，我也不想繼續(xù)勉強(qiáng)她了，免得她難受我自己也不舒服。”雪晴故作老成的嘆息一聲，又帶了幾分鬼靈精的道：“下個月開始，我就不帶她過來了，我?guī)€好學(xué)聰明的。”

    “這種小事，你不用與我先說！”曹穆卉看著雪晴，道：“還是說你要帶過來的不是你身邊的丫鬟？”

    “先生目光如炬！”雪晴吐吐舌頭，老老實實的將大丫的身份來歷說了一遍，沒敢說用來堵旁人嘴的那一套說辭——曹穆卉能成為一代大家，靠的可不僅僅是淵博的學(xué)問，在他面前，老實一點(diǎn)會更好。

    “你當(dāng)這里是什么地方了？”曹穆卉忍不住搖頭，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對著小丫頭太好了些，撿來的丫頭都想往學(xué)舍里帶，自己這里雖不算是大燕最好的學(xué)舍，但自己卻是唯一收女弟子的大家，不知道有多少名門出身的姑娘想擠都擠不進(jìn)來的，她倒好，居然想帶一個連丫鬟身份都沒有的人進(jìn)來。

    “學(xué)生心里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雪晴一臉的老實相，道：“老師，那丫頭真的很可憐，明明都已經(jīng)八歲了，卻又瘦又小，和五六歲的孩子差不多。”

    “你要覺得她可憐，讓她留在你身邊也就是了，這里是學(xué)舍，不許胡鬧！”曹穆卉搖搖頭，這丫頭是鐘珥的掌上明珠，也是鐘家最聰慧模樣最出挑的姑娘，留個丫頭在身邊格外關(guān)照，對她來說沒有任何難度好不好。

    “我沒有胡鬧！”雪晴嘟了嘟嘴，微微猶豫了一下，道：“老師，在遇見大丫之前，我就做夢夢見了她，雖然在夢中沒有看清楚她的臉，但是她的眼睛卻看得清清楚楚……”

    “就因為一個夢就想把她帶到學(xué)舍來？”曹穆卉失笑，還真是個孩子，還把夢當(dāng)真了。他打趣道：“那你在夢里是不是也把她帶到學(xué)舍來了？”

    雪晴老實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夢里我把她留在身邊，讓她做了丫鬟，有次香菱生病就帶著她過來了……老師，我不是因為夢里帶她來了就想帶她來，而是因為我夢見您和師娘都特別特別的喜歡她，甚至還不計較她的身份想要破格收她為弟子。”

    曹穆卉微微一怔，收一個丫鬟為弟子？他怎么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就算那個大丫是天縱奇才，讓他起了惜才之心，他也得顧及其他女弟子的感受，顧及自己的聲望啊！真要收了一個出身貧寒，還在雪晴身邊侍候的丫鬟當(dāng)?shù)茏樱@些出身尊貴的該如何自處？而自己的名望也定然受人質(zhì)疑！

    “絕無可能！”一怔之后，曹穆卉就斬釘截鐵的道。

    “是真的！”雪晴一副急了眼的樣子，道：“我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還是您和師娘上趕著要收大丫的。她不樂意，你們還想了很多很多招數(shù)說服她。您和師娘也因為這件事情被人非議，說你們好端端的名門閨秀不收卻喜歡一個出身卑微的丫鬟……老師，就是因為這樣，我在確定大丫就是我夢里的那個人之后，才會央著我娘，又求了靜安師太，謊稱大丫是她的遠(yuǎn)方親戚。我這么做是不希望將來您和師娘又被人因為這件事情非議和質(zhì)疑。”

    他們上趕著？曹穆卉失笑，這更荒謬了！尤其是不僅自己這般，還有夫人！認(rèn)識他們夫妻的，誰不知道，相比起自家夫人，總被人評論說恃才傲物的自己可以說是很親和了。

    雪晴又羞又氣又惱，像個真的孩子一樣氣得跺腳，眼眶兒都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曾經(jīng)十歲的自己會不會這般雪晴真心記不得了，但是她卻必須這般表現(xiàn)，她要慢慢的讓身邊的人正視她不過是個孩子的事情。有的時候，小孩子做事才可以不講邏輯、不遵規(guī)矩，而她未來要做的不遵規(guī)矩的事情太多了。

    雪晴雖然是曹穆卉看著長大的，卻從來沒見過雪晴這副仿佛被人欺負(fù)了，想要哭卻又不肯示弱哭出來的樣子，還真被雪晴給弄得有些心慌。尤其是想到夫人丁伊素來心疼雪晴，更是心虛不已，當(dāng)下開口道：“好了，好了，我也就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可笑，并不是笑話你。”

    曹穆卉口氣立馬就軟了的事實讓雪晴頗為意外。從小到大，除了在爹娘和奶娘秦氏面前，她面對任何人都不會露出女兒家的嬌嗔癡纏模樣，在旁人的眼中她素來都是懂事知禮的。

    懂事知禮的人，就算年紀(jì)小，就算還是個孩子，頗有些小大人的憨態(tài)只會讓她更顯得可愛，但卻也在無形之中讓人下意識的認(rèn)定她比同齡人更懂事，而懂事的人一般都沒有任性的資格和權(quán)力。

    前世，雪晴就是那個懂事的，那個因為更懂事，更明理，然后更應(yīng)該讓著別人的。今生，雪晴還準(zhǔn)備做那個純良的鐘家三姑娘，但是卻要做個有些小任性、不想讓的時候半點(diǎn)不讓人的。

    但是，她卻還是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做這樣的姿態(tài)會有如此效果，連一貫嚴(yán)肅的老師都立刻放軟了語氣，她嘟著嘴，道：“老師就是在笑話我！”

    曹穆卉這次沒有再接她的話，他膝下僅有一子，幾個女弟子在家里或許是嬌寵任性的，但在他跟前素來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一言一行都是遵照禮節(jié)來的，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哄忽然之間仿佛變小了的雪晴。

    不過，雪晴也不用他來哄，微微沉默了一下，小心的道：“老師，其實我也知道這夢有些荒謬，可是……您看這樣，下個月我找個理由帶大丫過來一次。就一次，之后還要不要讓她陪我過來，您做決定！”

    看著眼巴巴的雪晴，曹穆卉心頭微微一軟，嘆息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