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電話那頭沒有說話，只有呼吸聲在加重。

    顧君行此刻還站在入門口，他想換身衣服，汗漬讓他覺得有些難受，衣服上還有燒烤留下的味道。

    程月亮久久不說話，讓他有些擔心，轉身打算開門去她房間敲門，手才剛握上門把，就聽見電話那頭開口。

    “顧，顧君行。”程月亮直接喊了他的名字。酒意已上頭，聽到他的聲音卻好像更濃。

    “我給你說喲，我其實不太懂，但是我覺得我還是要說一說。”

    她一開口，顧君行就知道她醉了。

    聲音軟軟糯糯，說話就像是撒嬌一樣，他腦海中一下子浮現之前她乖巧模樣。

    “嗯，你說。”顧君行往窗邊去，一邊伸手解開自己襯衣上的扣子。“我在聽。”

    “讀書的時候有朋友問我，以后會喜歡什么樣的人。”程月亮開始說，“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覺得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很簡單，好像又很復雜。我喜歡的東西好多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甚至在學校偶遇的好看的同學，我覺得都喜歡啊。”

    “都喜歡啊。”

    程月亮這個時候說話已經開始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她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顧君行沒有出聲，只是安靜聽著她說。

    雖然不知道她怎么就喝醉了，難道是他離開送人的時候葉憐給她喝的？難道是那兩瓶rio？

    那真的是有些過分可愛，比他想象中還容易醉。

    “不過我沒有喜歡過的男孩子。”程月亮這句話一出，顧君行明顯的周身氣壓降低。

    “但是我喜歡的動漫人物可多了，哎，我以前真的覺得我會跟他們到老，愛上紙片人一輩子，你說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有比他們更優秀的人呢。”

    “啊，不對，我在說些什么啊。”程月亮滿是懊惱，她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星空，這里的夜色很干凈，比起城市灰蒙蒙看不見星光，這里很清晰。

    “就是我很少跟男孩子接觸，其實女孩子也很少，我好像并不討人喜歡。”程月亮語氣有些低落。從小她就沒幾個好朋友，有的人欺負她沒有來由，有的人好像是真的看不慣她。也就是在那些日子里，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舊書屋，在那里看小說，看漫畫，沉浸在虛無的世界里感受到了快了。

    “不是的。”顧君行開口，“至少我很喜歡你。”

    如果這個時候程月亮是清醒的，那她一定會心跳加速，然后覺得尷尬，隨后立馬轉移話題。

    可是她不是。

    “是啊，她們都這樣說。”

    “嗯？”顧君行疑問。

    程月亮卻跳過了這個話題，繼續說：“但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有的人真心對我好，有的人對我的好是有目的的。就像是讀書時候會有人來找我借作業抄，哪怕她會背后罵我，也會對我笑嘻嘻的。”

    “所以我最開始以為你是因為顧伯父才對我好的。”

    “我不是。”顧君行緩緩說，“因為你是程月亮，所以我對你好。”

    “那我要不是程月亮——”程月亮語氣變得有些低落，“這個程月亮不是我，我們只是樣子差不多呢。她的經歷，她的身世，都不是我。”

    越說越委屈，程月亮聲音里都帶著些許哽咽，甚至還自顧自抽泣起來。

    顧君行談了口氣，又將衣服扣子扣好，徑直打開房門走出去。原亦的房間在另一頭，只有這邊的兩間房是并排的。

    他聲音溫和，充滿了誘惑：“你先出來。”

    “我不出來。”程月亮十分硬氣，“我還沒說完了，我今天不會出來的。”

    “你有什么話想對我說，我就在門外。”顧君行低聲引誘，“我們當面說好不好。”

    “不好。”程月亮說，“我已經把門反鎖了，今天我一定要把話說完。”

    “你要說——”

    “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顧君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哭笑不得，說不清是欣喜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還是詫異她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

    但是接下來程月亮的話卻讓他心跳開始加速，甚至在那一瞬間這本就寂靜的環境變得只剩下心跳。

    清晰明了，他聽見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瞬間也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我喜歡你，所以我要來問清楚，你喜歡我嗎？”

    顧君行聲音嘶啞：“你分得清對我的喜歡跟之前你說的那些喜歡有什么不一樣嗎？”

    程月亮想都沒想回：“當然不一樣啊。”

    “怎么不一樣？”顧君行語氣里有著壓不住的欣喜。

    “他們是誰對我都可以，長得好看的都行。”

    “長得好看的人天底下很多，但是顧君行只有一個。”

    “月亮。”

    程月亮還想說什么，聽到那頭低笑。

    剛開始很淺，后來聲音越來越大。

    “我也是。”

    “這天底下叫程月亮的人很多，但是只有你是。”

    清醒的時候程月亮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更別提這個時候了。

    她覺得這些話全部都云里霧里的，她只想要一個答案。

    “那你喜歡我嗎？”程月亮因為說得快甚至還吞咽了口水，“不是‘那是個可愛meimei’的喜歡，是......”

    “是跟我一樣的喜歡嗎？”

    “是，我很喜歡你。”顧君行沒有任何猶豫。“你開門好不好？”

    程月亮聽了后卻很開心，在電話那頭傻笑，甚至因為開心兩條腿在空中蹬了蹬。

    “好，很好。”程月亮因為開心還打了個嗝，“不知道為什么好開心。”

    “真的很開心。”她重復了一遍。

    顧君行迫切的見到她。

    可是他還沒開口，程月亮居然率先說了晚安，隨后毫不猶豫掛了電話。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來問一個問題，得到答案后就結束。

    顧君行那一瞬間心里真的是千百滋味在心頭，悵然若失的感覺格外強烈。

    隨后就是哭笑不得，喝醉酒的程月亮真的是太率性。

    徒留他一個人在門外，心里跌宕。

    再次試著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顧君行終究是回了房間，來到了露臺上。他往程月亮房間看，沒有光亮。

    不知道她是關了燈，還是已經睡了。

    就站在露臺看著那漆黑的方向，顧君行良久才離開。

    脫下衣服去衛生間洗了個澡，流水聲嘩嘩作響，傳來了他抑制不住的笑。

    夜色漫長，有人輾轉難眠，有的人卻趴在床上毫無形象睡得正歡。

    ***

    程月亮每次喝酒醒來都是無神望著天花板。

    呆滯的眼神緩和好半天才終于有轉動，口干舌燥，睜著著爬起來想喝水。可惜昨天睡前她沒有提前燒好，里面的都是前天的。

    好在這個時候她也不在乎，倒在旁邊的杯子里咕嚕咕嚕全部喝完，然后再來了一杯。

    兩杯下獨，舒服嘆了口氣。

    閉著眼睛回到床邊，撲騰一下倒下去，臉頰蹭了蹭被子，打算繼續睡。

    “是，我很喜你。”

    腦海中卻突然炸開這一句話，程月亮腦袋從床上抬起來。

    原本瞇成一條線的眼睛逐漸瞪圓，身體也像是變成了雕塑，一動不動。

    程月亮知道自己大膽，但是沒想到這么大膽。

    她緩緩轉頭看著床頭邊不遠處的垃圾桶，還能看見昨天被她隨手扔進去的瓶子，無一不在提醒她真的干了。

    手機就在枕頭邊倒扣著，程月亮顫巍巍伸手拿過來。

    打開通話記錄，看著昨天晚上那一通電話。

    程月亮不得不承認，最開始她其實心里還是清楚的。

    從撥打電話到開口，她都是清醒的。

    ......

    “呵，呵，呵。”

    “牛逼啊月亮，你太牛逼了。”

    程月亮已經做起來，雙腿盤坐，語氣絕望。

    但是這只是開始，不知道這個房子的隔音。

    她只能把自己縮進被子里卷成一團，壓住聲音叫。

    如果給她一個空曠的地方，程月亮相信自己的聲音能是刺破宇宙。

    天啊，天啊，天啊。

    程月亮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過于興奮的聲音。

    她應該不是幻聽吧，

    顧月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早醒來過，更別提是被電話吵醒。

    她才剛躺下沒多久，此刻滿是怨氣，要不是看到來點人是程月亮，她大概開口就是祖安語錄辱罵。

    “顧月，我給你說件事。”

    “嗯嗯嗯。”顧月閉著眼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