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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有姝在線閱讀 - 有姝_分節(jié)閱讀_52

有姝_分節(jié)閱讀_52

    他剛抬起手,門就開了,一道陰測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找誰啊?”

    管家嚇得瑟瑟發(fā)抖,沖看不見身形的門房說道,“勞,勞煩這位,兄弟,給小少爺帶個話,就,就說我家主人請他過府一敘。”

    “你家主人是誰?”陰測測的嗓音又近了些許,順便帶來一股陰風(fēng)。

    管家雙膝一軟就跪下了,顫聲道,“我家主人乃趙府二老爺,您就說家產(chǎn)的事好商量,讓小少爺無論如何去一趟。”話落屁滾尿流地跑了。

    門房嗤笑一聲,這才回去稟報。

    有姝抵達(dá)趙府時已至黃昏,屋子里十分陰暗,更縈繞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臭味。趙府的三位主子分別躺在一張涼席上,雙目凹陷,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趙有才為官多年,一身惡習(xí)難改,雖處于弱勢,卻依然放不下架子,詰問道,“趙有姝,你待如何?你若是嫌棄一萬兩銀子少了,我可以再給你加兩萬。”

    三萬兩銀子,正是吏部的要價,這里面沒有趙有才的手筆,有姝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越是使這些陰謀詭計,有姝就越不想成全,擺手道,“不拘一萬、兩萬、三萬,我都不要。我這就立個字據(jù),把家產(chǎn)全送給你們,這總成了吧?”

    “你可不能不要啊!”趙有才尚未開腔,二太太就尖叫起來,扭曲的臉龐活似見鬼了一般。

    “趙有姝,別給臉不要臉!你那述職報告還扣在吏部,若是沒有我?guī)兔κ柰ǎ愕迷诰┏抢锏纫惠呑樱∧愫翱嘧x十余載,難道就為了當(dāng)一個芝麻小官?就為了虛耗光陰?你甘心嗎?”趙有才終于亮出底牌。

    有姝垂眸斂目,老神在在。

    與此同時,前往各地巡察的欽差大臣?xì)W泰已回到京城,正站在金鑾殿上回話,文武百官分列兩旁,神情肅穆。歐泰拿出一沓卷宗,均為被他先斬后奏的貪官名錄,令眾臣脊背生寒,復(fù)又聽他話鋒一轉(zhuǎn),對遂昌縣令趙有姝大夸特夸。

    麗水府官員要么被土匪殺死,要么被革職查辦,這位趙縣令竟是碩果僅存的一位清官,如何不招眼?且他歸京時輕車簡從,喬裝改扮,當(dāng)?shù)匕傩諢o一人知曉,待新任知府露面,大家才恍然,緊接著跑到城門口痛哭,又做了許多萬民傘,讓欽差大臣代為交付。

    萬民傘一把接一把,足以遮天蔽日,目下已經(jīng)撐開,擺放在金鑾殿外的空地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錦繡一片,彩綢紛飛,壯觀極了。新皇對這位趙縣令贊不絕口,末了看向吏部尚書,問道,“趙縣令的述職報告你可曾批復(fù)?拿來讓朕看看。”

    吏部尚書依稀聽說過趙縣令的名諱,卻不是因為對方耀眼奪目的政績,而是有下屬曾在他面前念叨,說底下來了個死摳門的芝麻官,連幾萬兩的敲門磚都不肯買。地方官員前來吏部報道,首先要交足銀兩,然后才給評定等級、安排職位,這本是常規(guī),吏部尚書聽過也就罷了,還交代下屬千萬把他卡死,好叫他明白厲害。

    他哪里能料到欽差大臣?xì)W泰竟對對方印象深刻,當(dāng)著皇上的面就提了出來。現(xiàn)在皇上似乎想親自安排此人前程,該如何應(yīng)對?難道告訴他人早就到了,卻被微臣扣下?這分明是嫌棄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戴得不夠穩(wěn)啊!

    吏部尚書腦子急轉(zhuǎn),終于記起一件事,拱手道,“啟稟皇上,您有所不知,那趙縣令來是來了,卻不聽勸,非要自己寫述職報告,因報告不符成規(guī),微臣便將之按下不表,如今正命人重新撰寫。”

    一位言官立刻落井下石,“啟稟皇上,律令有言,官員遞交的公文若是不符成規(guī),應(yīng)算瀆職,理當(dāng)查辦。劉大人對他網(wǎng)開一面固然仁慈,卻有違國法,著實不妥。依微臣所見,無論趙縣令政績?nèi)绾危e了就是錯了,須得罷免官職,再來處置。”

    “片面之詞不能盡信,先看過趙縣令的述職報告再說吧。”歐泰自是力挺小趙縣令。

    新皇也不是偏聽偏信之人,立刻派遣太監(jiān)總管去吏部索要述職報告,順便把趙縣令召入宮中。

    第78章 王者

    太監(jiān)總管魏琛來得十分突然,浩浩蕩蕩一群人,竟無門子前來報信,害得吏部官員毫無準(zhǔn)備,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積壓了許久的幾箱公文全部帶走。雖然早知道小趙縣令住在何處,魏琛卻還假模假式地找人來問了問。

    按照規(guī)矩,但凡入京述職的官員,都要在吏部留下聯(lián)絡(luò)地址,以防差事派遣下來卻找不到人。以往趾高氣昂的大小官員,在魏琛面前什么都不是,點頭哈腰的奉承了一堆好話,這才把地址交上去,又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打聽朝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魏琛接過地址甩袖就走,對那荷包看也不看,臉上一派冷肅。出了吏部衙門,他沒按照地址上的路徑走,反倒直接去了趙有才家,仿佛對小趙縣令的行蹤了若指掌。

    當(dāng)是時,趙有才正撂著狠話,字字句句皆無比誅心,“趙有姝,別以為考中狀元就一步登天了,信不信我立馬就能把你踩下去?不過一個七品的芝麻小官,也敢與我作對。我乃天官,手里掌控著大庸國所有官員的前程。你若是不按我的意思來,就不止扣押述職報告那么簡單。我要動了真格,評級之時給你定個丁等,外放到嶺南、蜀州、湘西等地,你且看看自己還能活多久。”

    他口中的幾個州府乃大庸國流放人犯之地,環(huán)境惡劣、民風(fēng)彪悍、路途艱險,莫說坐穩(wěn)官位,能不能活著到任都是未知數(shù)。被派去這些地方的官員,要么沒錢沒勢,要么得罪了權(quán)貴,一去就是一輩子,甚少有人能活著回到京城。

    有姝深知內(nèi)情,卻也絲毫不懼。最要好的朋友(當(dāng)然只是他單方面認(rèn)定的)便是掌管地府的閻羅王,他怕什么都不可能怕死。放下早已涼透的茶水,他正欲回絕此事,卻聽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緊接著趙府的大管家跑了進(jìn)來,顫聲道,“老爺,太太,大少爺,外面來了一位公公,說是奉皇上旨意前來召小少爺入宮覲見。”

    “你說什么?”趙有才陰狠而又得意的表情變成了不敢置信。不過一個七品芝麻官,竟引得皇上親自召見,所為何事?

    有姝也同樣驚訝,走到廊下一看,果見一名面白無須、相貌陰柔、氣度不凡的太監(jiān)匆匆走來,揚聲道,“前面可是遂昌縣令趙有姝?”

    “正是在下。”有姝走下臺階拱手。

    “大內(nèi)總管魏琛見過趙大人。皇上有旨,急召趙大人入宮,請趙大人隨奴才走一趟。”魏琛立刻還禮,態(tài)度十分恭敬。他統(tǒng)轄宮中內(nèi)務(wù),雖說只是四品官銜,卻因得了皇上重用,地位比之一品大員也不差。六部尚書見了他還得點頭哈腰,奉承不斷,偏到了小趙縣令跟前,卻把姿態(tài)放得極低,一言一行也甚為小心。

    有姝絲毫未覺,趙有才卻是個人精,很快就嗅出異樣。趙有姝這次入宮,恐怕不是壞事,而是得了皇上青眼。皇上若看重他,押在吏部的述職報告也就毫無作用了,自己的威脅亦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如此,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該怎么辦?難道果真把所有家產(chǎn)還給他?

    當(dāng)趙有才極度不甘,五內(nèi)俱焚時,有姝已經(jīng)隨著魏琛走了。二老爺、二夫人急得滿頭是汗,連連埋怨兒子做事不干脆。無法可想之下,他們只能等待,看看趙有姝從宮里回來是個什么光景。若他得了皇上重用,家產(chǎn)的事更不好解決,得了訓(xùn)斥,或許還能運作一番。

    魏琛親自去請小趙縣令,卻把幾箱公文托付給徒弟,讓他帶去金鑾殿。幾個身強體壯的太監(jiān)扛著箱子入內(nèi),行禮過后整齊擺放在大殿中央,好叫文武百官以及皇上看個清楚明白。

    吏部尚書定睛一看,頓時汗流如瀑。只見幾口箱子上分別貼著封條,封條上寫著注釋。其中一條注釋是這樣的:銀兩已經(jīng)結(jié)清,可送予劉大人批復(fù);又有一條寫道:款項交付過半,還須再審;最后一條用了醒目的朱批:拒不交付款項,無限期押后!

    眾位大臣無不在吏部辦理過述職報告,評定過等級,見此情景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不僅吏部是這個規(guī)矩,其他各部也都如此,給銀子好辦事,不給銀子便只有一個字——耗。看誰把誰先耗死。

    然而這種規(guī)矩與律法相悖,于國法不容,大家心里明白就成,卻絕不能宣之于口,否則就是貪贓枉法,危害社稷,罪名重大。他們原以為吏部那些官員自有辦法應(yīng)對上頭檢查,先皇在時不就什么事兒都沒有嗎?卻沒料魏琛一去竟就翻出鐵證,然后明晃晃地擺放在金鑾殿上。不愧為大內(nèi)第一總管,不愧為皇上最倚重的心腹,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們?nèi)羰侵牢鸿〔⒎欠踩耍疫M(jìn)入吏部官衙的時候使了障眼法,令胥吏措手不及,也就不會如此驚異了。

    新皇離開御座,緩步而下,先是繞著箱子走了兩圈,然后才在最后一口箱子前站定,本就冷峻的臉龐越發(fā)高深莫測。他輕輕揭掉封條,篤定道,“無限期押后,看來趙縣令的述職報告就在里面吧?”

    別開,千萬別開!吏部尚書以手遮面,暗暗吶喊。封條倒沒什么,幾句話就能搪塞過去,壞就壞在每一口箱子里還擺放著賬薄,詳細(xì)紀(jì)錄了那些前來述職的官員都交了多少銀子,送了多少珍寶,不肯交銀子的分別什么背景來歷,好讓尚書大人一目了然,繼而按照銀兩的輕重批復(fù)等級、安排差事。據(jù)不肯交銀子的拖上一年半載;還不交,那些沒什么背景來歷的官員就會像犯人一般,被發(fā)配到苦寒之地受罪。

    正因為掌控了各地官員的晉升之道,吏部官員才得了個威風(fēng)凜凜地綽號——天官。

    吏部尚書的意念顯然無法阻止新皇。他已經(jīng)打開箱蓋,取出一本賬冊翻看,臉上毫無表情,眸光也晦暗莫測。眾位官員紛紛垂頭,頗為心悸地忖道:連賬薄都擺在里面,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啊?劉大人的屬下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讓魏琛搜出如此要命的東西?

    還是那句話:人斗不過鬼。所謂的鬼怕惡人,也得看看那鬼究竟是什么等級。

    在一連串粗重的呼吸聲中,新皇翻完賬薄,低聲評價道,“有趣。朕萬萬沒料到,吏部評級竟然是以銀錢多寡與背景輕重為依據(jù)。錢多就給甲等,錢少就給丁等,沒錢就扣留在京,等候發(fā)落。你們把各地官員當(dāng)成什么?待宰的肥羊?把朕當(dāng)成什么?可以肆意欺瞞糊弄的傻子?有能者被你們迫害,無能者反而大行其道,以至于各地官員文婪武嬉、衣冠沐猴,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為尸位素餐之輩。長此以往,我大庸百姓如何不反?我大庸國祚如何不亡?”

    他越說越怒不可遏,抬手把賬薄砸在吏部尚書臉上。只聞“啪”的一聲脆響,吏部尚書額頭多了一塊紅印,更有一條鼻血蜿蜒而下,可見新皇用了多大的力道。他立刻跪下磕頭請罪,渾身打顫、冷汗淋漓的模樣看上去狼狽極了。

    一名太監(jiān)飛快把賬薄撿起來,輕輕拍干凈,在皇上的示意下遞給百官傳看。

    新皇也不需要旁人幫忙,彎下腰仔細(xì)翻找,好不容易在箱子最底部找出趙縣令的述職報告,打開來閱覽。

    “劉大人,你之前說過什么還記得嗎?”片刻后,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敢,敢問皇上,您指的是哪句?”吏部尚書已經(jīng)快嚇癱了。新皇一上位就斬殺了幾百名官員,除了吏部與戶部,朝內(nèi)朝外皆整肅一清,得了個活閻王的稱號。他冷著臉、皺著眉的時候已經(jīng)足夠駭人,如今唇角微微含笑,怎么就更為可怖了呢?

    “你說你緣何扣押趙縣令的述職報告?”

    “微臣說,微臣說趙縣令的述職報告不符成規(guī),須得打回重寫。”吏部尚書邊說邊擦冷汗,心里七上八下,驚惶不定。今天這事都是趙縣令的述職報告引出來的,早知如此,給他評個甲等,即刻批復(fù)也就罷了,何必扣著不放?說到底,還得怪趙有才那蠢貨!他們自己家里的恩恩怨怨自己解決就好,為何把別人當(dāng)槍使?

    思及此,吏部尚書對趙有才恨入骨髓,卻也悔之晚矣,只能祈禱趙有姝的述職報告果然不符成規(guī),自己的罪狀能少一條。

    然而事與愿違,觀皇上震怒之中卻還流露出欣賞之意,眾位大臣已經(jīng)猜到,這位趙縣令的述職報告不但符合成規(guī),且還極其精彩。果然,新皇閱過之后又把厚厚一沓卷宗遞給百官傳看,自己則走回御座,不發(fā)一言。

    本還半信半疑的官員們看完卷宗全都沉默了,眼里隱約流露出驚嘆的神采。不愧為十八歲稚齡就高中狀元的鬼才,這位趙縣令文采斐然、口吐珠璣,從民生、商業(yè)、農(nóng)業(yè)、治安、水利等各個方面闡述了自己的政績,并總結(jié)了優(yōu)點和不足。他用詞嚴(yán)謹(jǐn)、邏輯分明,敘述客觀又不乏優(yōu)美動人,堪稱述職報告中的典范。

    便是把吏部最精于業(yè)務(wù)的胥吏找來,也寫不出比之更全面、更規(guī)范、更優(yōu)秀的報告。而劉大人說他的報告“不符成規(guī)”,現(xiàn)在聽來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沒收到錢就明說,何必栽贓陷害,毀人仕途呢?

    太監(jiān)收回這份報告,欲交給皇上,卻見對方揮揮袖子,沉聲道,“讓劉大人也好生看一看。他所謂的‘不符成規(guī)’的述職報告究竟是什么樣子。”

    吏部尚書接過報告細(xì)看,極力想找到一處錯漏,終是事與愿違,心里明白自己完了,當(dāng)真是半點借口也沒了。

    新皇命人把其余幾口箱子打開,取出賬薄傳閱,悠悠道,“庶民者,國之本,固國之本須愛國之民。為官者憂國憂民,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好,說得好!我大庸國總算還有一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好官。”

    這是趙縣令述職報告的結(jié)語,皇上拿來反復(fù)吟誦,可見十分欣賞,觀其政績,更是令絕大部分官員汗顏。大家紛紛垂頭,表情羞愧。

    新皇俯視堂下,繼續(xù)道,“王國富民,霸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道之國,富倉府;是謂上溢而下漏。縱觀歷史,自省己身,你們說說,我大庸究竟是王國、霸國、僅存之國,還是亡道之國?”

    這句話誰人敢答?然而想想餓死、淹死、旱死、冤死的百姓,再看看富得流油的官員與士大夫,答案已不言而明。

    新皇敲擊桌面,正欲開口,就聽殿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啟稟皇上,若是再不大力整頓吏治,我大庸必將成為亡道之國!”

    嘶,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愣頭青,竟敢說這種話?百官紛紛回望,就見一名身穿七品官袍的青年,不,或許是少年?大步走了進(jìn)來。他面如冠玉,色若春花,雪膚紅唇配上晶亮貓瞳,看著全不似朝廷命官,反而像哪家的嬌貴公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跑出來。所幸他氣度干練,凝重沉穩(wěn),倒還鎮(zhèn)得住場面。

    大家先是皺眉,后又暗暗點頭,已然猜到來者身份。原來趙縣令竟長成這樣?難怪能寫出那般才藻富贍的文章,難怪敢回答那要命的問題,難怪不肯賄賂吏部,固守清名。年輕人什么都不怕,自有一股“敢為人先”的血性。

    當(dāng)大家以為趙縣令性格耿直,脾氣木訥時,卻見他抬頭朝御座上的新皇看去,不卑不亢的表情瞬間變成驚訝、迷茫、狂喜,忘了去看腳下的路,被厚重地毯絆了一跤,摔了個四仰八叉。

    什么氣度干練,凝重沉穩(wěn),原來都是錯覺!眾位官員以手遮面,不忍直視。

    有姝在京里等了半個多月也不見皇上整頓吏治,還以為他怕了那些狗官。這樣的心胸,手段,顯然不可能是自己主子,便也慢慢死了心。然而眼下,他盼了又盼,想了又想的人,竟然真的坐在堂上,叫他又驚又喜,手足無措。

    他胡亂撲騰了幾下,卻因太過急切,又被自個兒右腳絆了一跤,再次摔倒。所幸緊跟其后的魏琛快步上來攙扶,才拯救了尷尬中的小趙縣令。

    有姝一面急急整理官帽與衣擺,一面抬頭仰視,就見曾經(jīng)熟悉無比的人,此刻正用極其陌生的目光審視自己。他還是那樣俊美無儔,氣質(zhì)卻冰冷嚴(yán)肅,眉峰之間鐫刻著幾道深深溝痕,乃常年皺眉所致。

    這是主子,卻又不是主子,幾乎在一瞬間,有姝就得出了結(jié)論。主子不會用冰冷的目光審視自己,主子不會在自己摔倒的時候無動于衷,除非他已忘了曾經(jīng)的一切。

    思及此,有姝像遭了雷劈一樣,眼睛一眨,嘴巴一癟,就留下兩行豆大的淚珠。然而轉(zhuǎn)念一想,他又釋然了。主子畢竟不是自己,來歷特殊,可以不經(jīng)由投胎,直接附體重生。他的每一世都是嶄新的,獨立的,喝了孟婆湯、忘川水,自然沒有前幾世的記憶。

    沒關(guān)系,還可以重新來過,還可以再創(chuàng)造無數(shù)美好的回憶,還可以把他追回來!有姝不斷給自己打氣,這才止住眼淚,但眼眶和鼻頭卻還紅彤彤的,看上去十分可憐。

    在朝上大哭大鬧的官員有之,大喊大叫的有之,但都是在受了冤屈指責(zé),或與別人當(dāng)堂辯論的情況下,像趙縣令這般莫名其妙哭起來的人卻少之又少?哦不,他現(xiàn)在竟然又笑了,腦子真的沒毛病?官員們齊齊側(cè)目。

    新皇也頗感疑惑,沉聲詢問,“來人可是遂昌縣令趙有姝?見了朕緣何又哭又笑?”話落,眉宇間的溝痕越發(fā)深刻。

    有姝連忙用袖子擦臉,然后飛快撫穩(wěn)官帽,抹平衣擺,半跪行禮,“啟稟皇上,微臣正是遂昌縣令趙有姝。微臣對皇上仰慕許久,一朝得見天顏,自是激動難耐,欣喜若狂,還請皇上恕臣無狀。都說百聞不如一見,皇上果然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一身浩然之氣撼地?fù)u天,令乾坤初定、社稷初穩(wěn)、萬民歸心,實乃我大庸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微臣收回之前的妄言,有皇上坐鎮(zhèn)中天,我大庸怎會是亡道之國,不出三五年,必然國富民強,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他一張口就是一番天花亂墜的贊美之詞,不僅把新皇夸得耳尖發(fā)燙,文武百官也都張口結(jié)舌,嘆為觀止。原以為這是個性格木訥耿直的清官,卻沒料不過轉(zhuǎn)瞬,竟變得如此諂媚,三兩句就把之前那番不要命的話給圓回去了。

    高,實在是高啊!即便朝中最善于溜須拍馬的jian佞,也不得不給趙縣令豎一根大拇指。

    新皇皺著眉頭,心中十分糾結(jié)。他知道小趙縣令并非那種媚上欺下之人,但他今天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過反常,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擔(dān)心有妖魔鬼怪侵占了小趙縣令的身體,新皇擰眉細(xì)看,卻又更為困惑,沒錯,這人的確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如假包換。

    他雖然滿口的溜須拍馬,但表情卻極為真摯,目中也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仿佛對自己很是仰慕。但真是見鬼了,朕在藩地默默無聞地待了那么些年,除了幾個心腹,誰知道朕是誰?難道有姝能看穿朕的障眼法,認(rèn)出朕是閻羅王?新皇一腦袋疑惑,卻又不好詢問,只得擺手道,“地上涼,起來回話吧。”

    略停頓片刻,他又從袖子里取出一條明黃絲帕,遞給魏琛,“讓趙縣令擦擦眼淚。”

    注意了,是“讓”而不是“替”,這表示自己不能碰著小趙縣令一根手指頭。魏琛心下明了,接了帕子走到堂下,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趙大人,快擦擦吧。”

    有姝胡亂擦了兩下,自然而然把絲帕揣進(jìn)兜里,竟不打算歸還了。

    魏琛欲言又止,表情糾結(jié),眾臣也都不約而同地暗忖:皇上的東西,若是不說一個“賞”字兒,你敢私自昧下?這膽子可真夠大的啊!那述職報告真是你寫的嗎?在報告里咱們看見的分明是一個大大的忠臣、良臣、清官,怎么來了殿上就變成了jian臣、佞臣、貪官了呢?莫非哪里搞錯了?

    新皇以拳抵唇,遮掩自己哭笑不得的表情。有姝一來,他這張冷酷的面具就戴不住了,果然是命中克星。

    有姝絲毫沒發(fā)覺自己哪里做錯了,正暗暗揣度主子的想法。畢竟跟了主子兩輩子,對對方的行事手段頗為了解,他知道主子不發(fā)作則已,一發(fā)作必是雷霆萬鈞。之前放著吏部不管是因為時機(jī)沒到,現(xiàn)在把自己召來定是準(zhǔn)備下手了。

    思及此,有姝立刻把寫好的折子取出來,揚聲道,“皇上,微臣想彈劾吏部尚書劉大人七七四十九條罪狀,其罪一,貪贓枉法;其罪二,買官賣官……”話落又奉上許多證物。

    魏琛立刻把奏折與證物送到御前,均是這些天小趙縣令親自查訪所獲。他給吏部官員下了套,裝作被逼無奈的模樣說會去籌錢,卻又言及自己記性不好,請各位大人把所收款項一一羅列。吏部官員自詡天官,行事猖狂,竟毫不猶豫地把各種名目的款項寫在紙上交給他,且還做了極其詳細(xì)的說明。

    這種東西到了御前就是鐵證如山,無可辯駁。吏部尚書的臉白了青,青了紫,恨不能厥過去。文武百官亦面露惶恐,冷汗如瀑。

    新皇看似雷霆震怒,心里卻不著邊際地想到:對了,這才是朕認(rèn)識的小趙縣令,公正廉潔,不畏強權(quán),敢說敢做。

    有姝為了主子甘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又豈會害怕區(qū)區(qū)幾個權(quán)貴?他把吏部十之七八的官員都彈劾了一遍,這才跪下為自己喊冤。

    新皇差點就走下去,親自扶他起來,忍了又忍方把腿腳壓住,沉聲道,“趙縣令快快請起。吏部貪腐之事朕定然徹查到底。來人啊,把劉大人的烏紗帽摘了,押入天牢候?qū)彛 ?/br>
    眾位大臣或多或少與吏部尚書有過牽扯,想為他求情,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只得沉默。掌控國家的關(guān)鍵在于吏治,吏治腐敗則亡國亡種,它涉及到國本,涉及到江山,并非可大可小之事。若劉大人買官賣官、貪贓枉法的罪名落實,凌遲處死都算輕的,更甚者還會株連九族。

    九族盡滅這樣的事,誰敢胡亂摻合?自是躲得越遠(yuǎn)越好。

    第79章 王者

    七品縣令彈劾吏部天官,縱觀大庸國史前后百年,尚屬首列,且還一告就響,越發(fā)令群臣難以置信。在此之前,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劉大人會被一個芝麻小官絆倒。

    由此可見,新皇一直沒動吏部和戶部并非懼于百官施壓,而是在尋找契機(jī)。待到證據(jù)確鑿,誰敢為劉大人辯護(hù)一句?皇上已經(jīng)說了,吏治乃控國之本,吏治腐敗則國之將亡,為劉大人說情的人便是亡國推手,千古罪人。這頂大帽子往下一扣,莫說文武百官,便是皇親國戚也都望而怯步。

    青史留名誰不愿?遺臭萬年誰又敢?且讓劉大人自個兒想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