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龍看著是統領一族，其實計無咎很清楚，現在龍鳳麒麟三族都還完全處在發展壯大時期，最強大的龍族也不過數百位成員，其中還包括相當一部分沒有戰斗力的幼崽。

    祖龍說是得全族供奉，但小弟們哪里有本事獻上能讓他們看得上眼的東西，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就一個伴生法寶混沌珠。再說了，人家要真把先天至寶、先天靈寶之類的東西獻給自己，計無咎拿著也燙手，這人情就欠大發了。

    ——大神如此的不慕名利，高潔清雅，果然是大神中的大神。祖龍定定看了他一眼，心頭發暖，應聲道：“前輩所言甚是，晚輩自當從命。”

    雖然自己否定了對方自告奮勇當出白工的冤大頭的提議，但計無咎覺得祖龍確實還是挺不錯的——雖說對方這個提議顯得他腦回路確實有問題，但也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實誠的人品高尚的家伙。

    計無咎當然能分辨得出祖龍說尋得的寶貝盡數歸他時是真心實意的，也因此給對方蓋了個“智力差，人品好，可以深交”的戳子，態度緩和了許多。

    既然兩人接下來還得湊一塊翻遍整個東方山系，這么“前輩”“晚輩”地叫未免太有距離感了，不僅捧人的祖龍得小心翼翼的，作為被捧著的那一方，計無咎也很有壓力。

    他想了想，便道：“你我相識也有數萬載，不必如此客套拘禮，不如我們改個稱呼？”

    計無咎想的標準答案是“道友”，等他們更熟一點，互相稱呼名字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肯定是計道友，計無咎還在糾結是叫祖龍“祖道友”還是“龍道友”——反正都夠難聽的了——的問題時，祖龍又驚又喜地看了他一眼，脫口道：“計兄！”

    “……”好吧，這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這樣叫了，我也不好叫你道友了。計無咎頓了頓，只能繼續糾結——是“祖弟”好聽呢，還是“龍弟”好聽呢？

    第13章 東方山系

    計無咎騎著鹿蜀，跟著祖龍一路向東走，甚至還沒有正式進入東方山系的范圍，就能夠感受到豐沛的水靈氣，比起其他幾個方位的群山要充盈很多。

    東方不僅有山，占據更廣闊面積的是大片的河海，有幾條剛成年沒多久的小龍在海面上翻騰玩耍、追逐打鬧，攪起大片的海浪。

    祖龍遠遠朝著那邊看了一眼，他的靈識比同族后輩們廣闊敏銳得多，在他注意到他們的時候，對方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邊有族長大人大駕光臨。

    祖龍稍稍猶豫了一下，微微側過頭對著計無咎輕聲道：“前方是我龍族駐地，許多后輩都群居在此，他們無法無天慣了，怕沖撞了計兄……”

    好不容易逮著了一個能夠跟大神套近乎拉交情的時機，他當然不希望有人來打擾，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連那個馬臉他都不想帶著。

    這話到了計無咎耳朵里又是另外的意思——也對，那里是人家的老巢，自己一個外人當然不好隨意進出——十分痛快地一點頭：“好，我們換個方向吧。”

    他說完后發現祖龍看著他眸光閃動，眼底波光瀲滟很是欣喜的模樣，很納悶地看了對方一眼：“怎么了？”

    果然，大神你也是想跟我單·獨出游吧？祖龍微微垂眸掩住自己的些微失態，他一時間心神蕩漾下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隨便選了一個方向，率先在前面領路。

    祖龍跑到前邊去了，兩人之間就有了數百米的距離——這點距離以修士們的距離標準來判斷已經算是靠得很近了，不過他還是有意識地減緩了腳步，漸漸又回到剛才跟計無咎并排前行的狀態了。

    在正常情況下，跟祖龍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對方一路走還一路給他介紹沿途風光和奇特的生靈，兩人一路有說有笑，氣氛相當不錯。

    可惜也有非正常的情況——因為某些顯而易見的理由，計無咎一般都移開目光不去看對方的臉。

    但若是談到興頭，他很自然含笑跟祖龍對上一個眼神，不論祖龍說到了哪里，都能立刻卡殼卡住了，然后一個人蹭蹭跑到前面去平復心情，過上幾息時間，才溜回來繼續說。

    這種談天說地一般都講究循序漸進，好不容易漸入佳境了，他鬧出來這么一出，多少談性都沒了。

    計無咎吃了幾次虧，就有意識說話時候注意著不要再看祖龍，沒成想這樣也不行，時間長了對方情緒就低落了，說起話來磕磕巴巴的。

    祖龍確實挺忐忑的，因為大神說到了后來，就眼神一個勁兒往旁邊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弄得他很擔心是不是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惹著了人家，說話時小心斟酌，自然語速就慢了不少。

    鹿蜀蔫頭耷腦地跟在他倆的后面，時不時對著祖龍投以怨恨的目光，看的時間長了，倒是看出點門道來。

    作為一名有追求有理想的好坐騎，它這幾百年來一直都在思索，自家高人似乎木有道侶的樣子，那高人為啥早早就把自己給捆在身邊，是未雨綢繆，還是已經物色好人選了呢？

    而高人向來獨來獨往，竟然會答應跟這個家伙一起探索東方……這樣一想，它不禁對著祖龍投以別有深意的目光，對方頂著的那張跟高人一模一樣的臉，似乎無形中在暗示著什么。

    走在前面的祖龍又一次卡了殼，再三思索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他靈覺出眾，早就覺察到鹿蜀一個勁兒看自己——不過祖龍不在乎，他才舍不得把看著大神的眼神挪開去看一個小小的地仙呢，更何況對方還長著一張丑陋的馬臉。

    兩人一路順著一條靈水朝著發源地深入，前進了數十年，計無咎突然伸手指著另外一個方向：“那邊有東西。”

    洪荒大無邊際，龍族只探索了東方一小部分地界，更深入的部分還沒有探尋過。可他們這才走了多遠，雖說二人騰云駕霧起來速度都不慢，可這周遭祖龍也曾經來過，他可是什么都沒有發現。

    祖龍略一思量，恍然道：“小弟曾為族中事宜，多次途經此地，可一無所獲，想必此寶同計兄有緣。”

    他這話意思很清楚，寶物既然跟你有緣分，我自然不會出手爭搶，計無咎卻笑道：“若是我所料不差，此寶可你我共享。”

    那所謂的寶貝并不在此地，距離這邊還遠著呢，計無咎剛接近東方山系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隱約的感覺，此時已經能夠算出來寶物的具體方位了，對著祖龍一笑，招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來。

    祖龍稍稍恍惚了一下，在關鍵時刻還是很快回神，追著計無咎跑出了幾萬里。他此時也剛進入準圣修為，加把勁兒還是能勉強追上計無咎步伐的。

    鹿蜀就慘了點，撒開四個蹄子，哼哧哼哧跑得快吐血了，連他倆的影子都找不到了。還是計無咎想起來自家坐騎兼愛寵只是個小小地仙，肯定追不上自己的速度，折返回來把它給收進袖子里揣著走了。

    感應到寶物的地方離著他們很遠，跑了近千年，計無咎穩住身形，此時他們位于汪洋大海之中，放眼四望全都是茫茫海水。

    祖龍晚一步趕到，氣息稍有些紊亂，卻顧不上打坐調息，先凝神感應了一番，露出些許詫異之色：“這不是先天水……”

    在海底最深處，有一點還未成氣候的生靈之氣悄悄潛伏著，對方氣息極為微弱，乍一看似乎就是個尋常的海底水屬性生靈，但又同此時天地間存在的水元素有些微妙的差異。

    祖龍話還沒有說完就頓住了，他自身就誕生于先天元素交匯融合的元素裂隙之中，才能分辨出這其中微妙的不同，可計無咎作為三千混沌魔神之一，怎么會對先天元素這樣熟悉？

    “我對先天水元素沒有多少研究，倒是覺得其中有壬水之氣。”計無咎笑道，“它也算聰明，懂得天下修士都想將其煉成法寶或占為己用，所以故意隱藏氣息，藏于此地。”

    他跟壬水母氣之間的緣分早在壬水母氣把福之魔神送入他己身小世界中時就已經兩清了，計無咎本來還以為自己日后不會再跟其扯上關系，這次能感應到一絲絲漏出來的氣息，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祖龍本身可以在水中來去自如，但考慮到計無咎的根腳不知有沒有這種能力，就主動用出法寶把海面劈開了，而后對著計無咎做了一個“先請”的手勢。

    也好，萬一那寶貝覺察到了危機試圖逃竄，他走在前面能第一時間設下禁制攔住對方。計無咎欣然點頭，便順著兩邊翻涌的海水一路下沉。

    祖龍嘴角噙著笑，跟在他身后下潛，看計無咎確實在有意捏著避水訣，就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不是白白浪費力氣的。

    他對自己這次殷勤獻得很成功這一點多少感到有些得意，等到二人距離寶物藏匿地點越來越近，才正色起來，祭出混沌珠戒備著。

    越過深邃的海溝，在沒有丁點生靈氣息的海底最深處，反常地有一絲綠意在伸展著。那是一棵繁盛的桃樹，扎根在海床上，每一根枝條、每一片綠葉上都洋溢著勃勃生氣，桃樹上掛了九顆還泛著青綠的蟠桃，并未成熟。

    這棵桃樹起先并無任何反應，等到計無咎和祖龍來到近前，它才感應到有不速之客前來，葉片輕輕一顫，就想遁走，被計無咎甩出去的破軍星和祖龍使出的混沌珠同時定住了。

    “這個好像是壬水蟠桃？”祖龍問道。

    “是九千年一結果的那種蟠桃樹嗎？”計無咎比他還不靠譜，憑著后世的印象胡亂猜了一個。

    王母蟠桃，托某只猴子的福，這個多有名氣啊，每年三月三舉行蟠桃盛會，分為三種：小桃樹三千年一熟，人吃了體健身輕，成仙得道；一般的桃樹六千年一熟，人吃了白日飛升，長生不老；最好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壽。

    不過計無咎依稀記得蟠桃園的蟠桃樹有好多好多，起碼得上千棵吧，外加每棵桃樹上能產出好多蟠桃來，所以其實這玩意不怎么值錢。

    計無咎定定神多看了這棵顫抖著仍然想要逃遁的蟠桃樹，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測：“它似乎已經有了些靈智，否則也不會故意躲藏在海底，還懂得藏匿自己的氣息，怕不是凡品。”

    這世上還殘存的能夠跟壬水扯上關系的物件實在不多，祖龍露出沉思之色，思索半天，緩緩道：“在我誕生之初，剛剛對外界有些微弱感應的時候，曾經感應到先天四大元素在徹底消散前，孕育成了庚金、甲木、壬水、丙火、戊土先天五行靈種，也許這棵蟠桃樹就是其中之一？”

    鹿蜀的長馬臉從計無咎的袖子里面探了出來，斜著眼睛看了祖龍一眼，暗暗咋舌——果然這個蛇精病和自家高人一樣，來歷都不同凡響。

    ——這個蛇精病雖然蛇精了一點，但在現在普遍流行拼爹拼根腳的洪荒中，出身是絕對沒得挑的。

    ——嗯，怪不得高人把他列為道侶人選之一，還專門跑來相處看能不能日久生情。鹿蜀用蹄子碰了碰自己早就磨好了的牙齒，又看了一眼祖龍，默默把腦袋縮了回去。

    第14章 愛稱

    兩個人對著一棵瑟瑟發抖的蟠桃樹看了半天，都沒能確定這玩意到底是怎么冒出來的，不過祖龍的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這棵桃樹沒準真的是先天五行靈根之一的水性靈根。

    祖龍帶著幾分遺憾道：“只可惜五行靈根自誕生起就自行遁走了，具體幻化成何物也無從知曉。”

    “反正這棵桃樹現在是我們的了，”計無咎伸手拍了拍桃樹的枝干，盯著上面的九顆還未成熟的桃子點點頭，“可惜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成熟。”

    王母蟠桃園中最好的桃子是九千年一熟，但這棵明顯檔次更高，雖說看起來還差一點點就能成熟了，但誰知道這一點點需要多長時間。

    計無咎看那桃樹還在不斷掙扎著想要逃跑，輕聲道：“你既然已經開了神智，就理當知道你我二人的實力差距，我對拿已經成精的活物煉器不感興趣。”

    先天五行靈根，這是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煉器法寶，所以它們一誕生在天地間，才會極速遁逃，在修得深厚修為前，都是東躲西藏的。

    壬水蟠桃樹對蟠桃被吃還只是心疼，可要是自己被煉了器那就是要命了。它倒是沒有懷疑對方話語的真假——計無咎要是真想用它煉器，剛才就直接動手了。

    蟠桃樹稍稍平靜了下來，用神識主動把自己的身世訴說出來，祖龍猜想得不錯，它確實是先天五大靈根之一，自誕生至今已有十數萬年。

    它從一棵小幼苗成長到可以開花結果就花費了幾萬年，三萬年一開花三萬年一結果，果實成熟也需要三萬年，如今才攏共過了八萬年，想要吃上蟠桃還得等一萬年。

    計無咎和祖龍面面相覷，總不能守著一棵桃樹等上一萬年，可要是他二人就此離開，難保這蟠桃樹不立刻逃竄離去。

    “若是用禁制封住它，難免就漏了痕跡，若是有其他人感應到了捷足先登，那就不美了。”計無咎帶著幾分為難地低聲說道。

    祖龍十分上道，立馬接話道：“計兄若有法寶可以將其收容進去，那這邊先交給你，小弟離開龍族聚集地也有一段時間了，暫且先回去看看。”

    他雖然有些失落，但也覺得沒什么，洪荒無序，誰都有可能在下一秒變成敵人，有什么厲害的法寶當然得藏著掖著。

    他們雖說認識的時日不短了，但真正試探著跟彼此相處也就這一千多年時間，還都用來趕路了，人家信不過自己也沒什么。

    計無咎微微愣了一下，稍一思索明白過來他想茬了，含笑解釋道：“我并非信不過二弟，只是這桃樹乃你我二人合力發現的，還是個活物，我一人取走了，實在是對不住你。”

    祖龍也呆了一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張張嘴巴不知道說什么好：“哦哦哦……哦哦……哦……”

    ——大神不是信不過我，而是自己一個人獨吞了不好意思，大神你品格高尚啊嚶嚶，感動涕零。

    ……等等，大神你剛剛叫我什么？你叫我“二弟”？二弟？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大神叫我“二弟”了！大神叫我“二弟”了！大神叫我“二弟”了！

    ——大神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大神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w≦）

    ——大神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罒▽罒*

    “……”計無咎先是注視著祖龍跟公雞打鳴似的“哦哦哦”個不停，后又看到他的表情從“喜”轉向“大喜”最后定格在“狂喜”上，不由得一臉凝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尤其看祖龍狂喜過后扭頭背對著自己偷偷朝這邊瞄一眼再瞄一眼，計無咎忍了半天終于沒有忍住，對著袖子里的鹿蜀和面前的蟠桃樹傳聲：是我的錯覺嗎，這人是不是腦子不大正常？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三觀很正，人品很好，連脾氣都沒得挑的厚道人，就像現在，他連找其他兩個生物虛心請教，都特意用了神識秘密交流，防止祖龍不小心聽見了再傷害了他那顆七彩玲瓏的玻璃心。

    蟠桃樹每一根枝椏和每一片葉子都在上下抖動，給了計無咎無數個肯定回答。

    鹿蜀鄭重地對著計無咎用力點頭，用力拉了拉計無咎的袖子——高人，咱能找到比他更好的道侶，你看要不要去找元鳳或者始麒麟相處看看，最起碼生出來的孩子不用擔心有家族精神病史啊！

    計無咎默默看了他倆一眼，先問了問蟠桃樹生長對條件有啥特殊要求，而后從自己的周天星辰中挑了一顆五行主水又基本不會在戰斗中使用的星辰把它收了進去。

    壬水蟠桃樹一進入他的己身小世界，就感受到了里面充沛的跟自己同源的壬水氣息，它對于自己被強盜打劫的不滿也立刻煙消云散了。

    ——這里簡直是天底下所有水屬性靈根的樂園，在里面修煉比在外面的修煉速度能快上數倍不止，樹生簡直不要太幸福！

    等蟠桃樹在計無咎演化出來的星球中扎根完畢后，祖龍才從自己豐富多彩的腦內世界中回過神來。

    他莫名緊張得不敢看計無咎，低頭哼哧了半天才輕聲道：“恭喜計兄又得一寶。”

    “萬年之后，待得你我再聚首，共享這九個蟠桃。”計無咎說完后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分桃貌似不是啥好事兒，不過想到這純潔的洪荒世界中根本沒有這個典故，也就釋然了。

    寶貝已經取走了，他們便離開了深海海溝中，計無咎心情著實不錯，深感自己同東方確實有緣，在別的地方轉了幾千年，也沒有在這里轉一千年來的有意義。

    出了海面，祖龍提出暫且離開一段時日，他從聚集地跑出來確實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時不時還得在族人面前露個面。

    這真是舍小家為大家，為了那幫沒良心的龍崽子們，他連追大神的計劃都能給耽擱了，祖龍深深為自己這種大公無私的高尚品格給感動了，依依不舍地跟計無咎告別后，跑出了萬里地，沒忍住又回來了。

    他頂著計無咎打量的目光，笑道：“還未同計兄約定時間再見，您接下來打算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