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430
他們下一個將要前往的地方,乃是彭城。據說這里曾是黃帝的都城,彭祖曾于此建立了大彭氏國。 嬴政低聲道:“傳聞夏王大禹鑄造的九鼎,便在彭城之中。” “九鼎?”徐福微微驚訝。有些意思!這個東西,他是早就聽聞過大名的,九鼎甚至可以算作是風水物,只不過它是頂級的風水物。旁的連它半根毫毛都及不上。不過徐福對風水研究得并不多,因而也就并不知曉這九鼎有多少功效作用。 “你不是好鼎嗎?我便令人去將鼎都尋來。”嬴政笑道,似乎并未將這傳說中的九鼎放在心上。 “上輩子,找到了嗎?”徐福搜尋了一番記憶,卻并沒能搜尋到這九鼎的身影。 “未能。”嬴政道,“那鼎在河中,我曾令人入水尋找,卻遍尋不得,反而一路乘舟而下,過了淮河,到了湘山祠。” “湘山祠?” 嬴政說起此地都依舊覺得不大痛快,他道:“所謂湘山祠,便是供奉湘君的祠,據傳是是堯的女兒,舜的妻子,埋葬在了此處,于是便有人建起了湘山祠。我到湘山祠時,竟是連河也不能渡了,那河面上刮起了好大的風。” 過去他的性子可遠沒有這樣好,但是聽人說起,是什么湘君的祠,他登時便怒了,令人發配了囚犯前來,把湘山上的樹砍了個干凈,紅色的土地都轉為了赭紅色,當時背后定然少不了微詞,但那時的嬴政全然不顧,根本不將那點兒不順耳的話聽進去。將樹砍光后,他又命人去打撈九鼎,卻依舊不得,最后只得放棄,便從南郡經由武關回到了咸陽。 嬴政也不隱瞞,便將這些都說與了徐福,只是他口吻頗為輕描淡寫,將自己曾經的暴怒都掩埋了。 徐福當然不會聽出來,只是忍不住問道:“那我們還從河上渡?” 嬴政道:“可在彭城停留幾日,詢問城中人,仔細打聽九鼎的傳聞,之后再做決定。” 徐福點了點頭。 做下決定后,他們便歇在了彭城中。 只是他們入住的當夜,彭城便下起了大雨。 雨聲噼里啪啦地敲打在房檐上,徐福反倒睡得更香了。這時候正值夏日,雨后的清涼襲來,讓徐福覺得舒服極了。 第二日,徐福和嬴政起床用飯食,便聽門外下人低聲議論起了什么,而且情緒還相當的激動,只是教人聽不出究竟是喜還是悲。 徐福往外瞥了一眼,嬴政登時會意,喚來了門外的下人,問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這下人都是彭城中人,見貴人將他們喚了進來,忙躬著腰,誠惶誠恐地應道:“昨夜、昨夜大雨,淋了湘山祠……” 湘山祠?這不就是嬴政口中的那個供奉湘君的祠嗎? 徐福拍了拍嬴政的手臂,示意他繼續用飯,于是二人便頗有耐心地,一邊用飯一邊等那下人將舌頭捋直。 “……湘山祠破、破了,雨水灌了進去,湘君的神像涕出了血淚,湘山也滿山泛著紅……那情形,實在可怖得很嘞!”說著那下人都忍不住自己先打了個哆嗦。 血淚?漫山遍野的紅? 徐福與嬴政對視了一眼,然后揮退了那名下人。 “那山上的土不就是紅色嗎?這有何可怖的?”徐福不解。還有什么涕血淚的把戲,如今電視劇都不愛演這一套了,實在過時得很了,半點也唬不住徐福。 嬴政道:“莫急,我們過去瞧一瞧便是。” 徐福點了點頭。 二人慢慢用完飯食,便坐上了馬車朝著湘山的方向而去。有一撥人跟隨著他們前往湘山,好護佑皇帝陛下的安危,而另一撥人被派出去打聽九鼎的傳聞了。 馬車很快到了湘山腳下,湘山腳下還有著三兩農戶,而此時農戶已經被淹沒了。湘山腳下圍了太多的人,他們幾乎將路堵了個水泄不通,徐福相當懷疑彭城大半的人,都聚到此處來了。也不知道被派出去打聽的人,還能不能問到什么東西。 馬車的車簾被掀起,侍從道:“陛下,我們走不前去了。” 這時候還下著雨,但這些人恍若未覺一般,頂著淅瀝的小雨,他們仰頭看著湘山,竟是異常地起勁。 這么些人擋路又如何?嬴政下令道:“分開百姓。” 侍從們會意,握緊了腰間的劍,走上前去,開始分人群。百姓們雖然八卦興味濃,但此時他們更畏懼侍從們手中的兵器,于是他們震驚地睜大了眼,紛紛往后退去,生怕那劍沖著自己而來。 就是這樣粗暴又簡單的,人群分開了。 侍從笑了笑,駕著馬車繼續前行。 馬車前行了沒多久,便停在了上山的入口處。 “可要上山一觀?”嬴政道。 徐福此時卻并未聽他說話,反而是掀起車簾,身子微微歪斜,他在聽那些百姓低低的議論聲。也虧得他的耳力出眾,方才能聽見百姓們壓低的聲音。 “……好端端的,湘君怎會流血淚呢?” “山怎么會變色呢?” “昨夜那一場雨實在太可怕了……” “會不會是預兆著,秦王統一乃是受神靈抵觸的?” “你胡說什么?當心你的小命!” 徐福很好地將這一段對話收入了耳中,徐福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對話出現了。這并沒什么稀奇的,每逢天災人禍,總有些人會站出來,將這牽扯到當政者的身上,尤其是部分有心人更會利用這一點,一旦有這樣的傳言瘋傳,那便說明是有人欲造反了。當然,現在應當并非如此,畢竟說話的只有那么零星幾個人,只有他們膽敢聯想到如何的皇帝陛下身上,其他人對此都不敢隨意胡言,可見背后并無什么造反的陰謀。 但,盡管如此。 徐福也并不樂意,聽到這些人出聲質疑嬴政,哪怕是質疑半分也不成。 徐福收回目光,坐直了身子,沉聲道:“走,上山。” 嬴政并不知徐福為什么,突然間變得這樣堅決。不過上個山而已啊。 徐福當先掀起車簾走了下去,嬴政緊隨其后。二人今日都是著黑衣。徐福不著白衣的原因很明確,不耐臟。只不過就算是黑衣,被濺上泥點后也依舊臟得不行。 當然,這些細節并不會影響到二人的氣質,尤其是當有人瞥見他們的面容之后,百姓中立時發出了大大小小的驚呼聲。 他們哪里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他們是誰?” “他們看上去很有來頭誒……”百姓間免不了又議論開了,只不過見著了徐福二人的面容后,這些百姓更不敢上前了,生怕自己褻瀆了對方似的。 當徐福和嬴政直直朝著山上而去,百姓們再度驚了。這些人是不要命了么?這等異狀,也敢直直闖上山去!他們可是都不敢動的! “要不要攔下他們啊?”“我們怕是攔不下啊。”“是啊……”百姓中間有了爭議。 就在徐福已經踏上上山的路之后,有個年輕姑娘站了出來,道:“你們不能上去!” 徐福推了推嬴政握著傘的手,轉過身來,問道:“為何不能上去?莫非這山有何禁令?” 咋一直面徐福這張臉,那姑娘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臉蛋也紅了紅,聲音不自覺地降小了些:“山上……山上的土都變紅了,你沒瞧見么?你小心些,勿要再往前行了。” 徐福道:“變紅又如何?” “那定然是湘君發怒了呀。”姑娘不解地應道,她不解徐福為何如此問,……他應當是打外地來的吧,所以才不知曉。 姑娘又道:“湘君是夏王大禹的女兒,她死后被葬于此,守護九鼎。多年來彭城都平穩得很,偏偏昨夜出了這樣的異狀,那定然是湘君發怒了!所以你要小心呀……人、人怎么能與神斗呢?” 徐福不急不慢地反問道:“可我又并非惹怒湘君之人,湘君又怎會遷怒我呢?湘君為何會發怒,定是因為大雨摧毀了湘山祠,那我便更應該前去瞧瞧了,若是有破損處,我便代為修補一二,那湘君自然就不會發怒了,彭城便還可繼續過安穩日子。” 姑娘被徐福這番話說得微微愣住了。 “你、你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姑娘皺起眉,似乎陷入了糾結之中。 此時嬴政有些不滿了。阿福怎能用這般溫柔的語氣,與那姑娘說話?而且這話說得也太長了些!嬴政拽了一下徐福的胳膊,而后便大大方方地伸手,從背后攬住了徐福的肩,光明正大地宣告著他的所有權。左右二人已然成婚,此時做起來這樣的動作,也并未有何處不妥。 姑娘微微有些錯愕,張了張嘴,最后卻是什么都沒說。 “走吧。”嬴政溫柔地出聲催促道。 或許是那姑娘看了嬴政一眼,發覺嬴政也長得極為英俊,與徐福正是相配得很,那姑娘便只是好奇地多打量了兩眼,別的卻是未再說。 其他百姓也多少被鎮住了。他們這些沒甚文化的人,當然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詞,便只能望著徐福和嬴政等人離去的背影,淡淡道:“好氣度呢!真是好像仙人下凡呢……” 那姑娘怔怔道:“說不準便是仙人呢,不然怎么敢這般膽大,還主動上山去為湘君修祠呢?” …… 因為沒人敢上山,他們上山的路就變得極為寬敞了。這段時日,徐福總跟著嬴政登山,體力倒是也增長了一些,此時要爬個湘山倒算不得什么。不過他們一邊往山上走,便一邊能瞥見腳下地皮翻了過來,露出了紅色的泥土,紅土被浸泡過后,看上去便像是被一汪汪血水浸過了似的。 不少士兵瞧上幾眼,都覺得實在忍不住哆嗦。 若是一處泛紅也就罷了,若只是紅色泥土那也就罷了,偏偏如今是滿山的鮮紅色啊,那形成的視覺沖擊,實在有些過于刺激。 不久,有侍從道:“前面便是湘山祠了。” 徐福抬頭望了一眼,只能隱約瞥見一抹褐色。 嬴政道:“阿福不會當真要為那湘君修祠吧?”言語間竟是還對那湘君有些不滿。 徐福道:“過去瞧一瞧再說。”他還想看一看清楚,那湘山祠究竟是如何一回事,那湘君落淚又是如何一回事。 “既然無人敢上山,怎么有人知曉湘君落下了血淚?”徐福突然想到了這一茬,便轉頭問起了身邊的侍從。 “那是山上的守祠人見著的,見著以后便趕緊跑下山了,據說因為跑得太急,還將腿也摔斷了呢。” 徐福點點頭,繼續拔腿向前。 嬴政捏緊了徐福的手,低聲道:“我不許你為湘君修祠。” “為什么?” 嬴政厚著臉皮淡淡道:“那湘君可是阻攔過我去撈九鼎,這般欺負我,難道阿福還要助她嗎?” 什么叫“這般欺負我”?誰敢欺負他?堂堂秦始皇,口中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徐福頓時又覺得好氣,又覺得好笑。 沉默一會兒,徐福最終還是決定順從了嬴政的意思,“好,聽你的。” 簡短的四個字,輕易地取悅了嬴政,嬴政臉上陰翳散去,立即浮現了笑容。當真是比胡亥還要幼稚上幾分。 就簡短對話的時候,他們已然走到了湘山祠外。 湘山祠修建得并不高大,更不宏偉,瞧上去普普通通,甚至還有些矮小,經歷風吹雨淋之后,這座湘山祠看上去顯得樸素古拙了許多。徐福當先走了進去,嬴政緊隨其后,侍從和士兵們都有些緊張,想喊又不敢喊住他們。雖說他們也知曉皇后的本事,更知曉沒有什么詭奇的事件,但心底總歸會憂心陛下的安危。 這頭徐福踏進湘山祠,地上還有些枯葉和碎掉的瓦片,看上去實在有些破敗,哪里像是供奉神的地方?徐福挪開目光,看向了湘君的塑像。 湘君的塑像其實吧……做得也挺丑的,甚至丑得有點讓人辨不清男女。只是詭異的是,那湘君的眼眶之中,還當真流下了血淚來。 嬴政當即道:“去瞧瞧那血淚是什么做的?” 侍從不敢猶豫,當即上前查探,侍從摸了一把,回轉身來,“……不知為何物?”侍從面色赧然,為自己的知識面狹隘敢絕到了羞愧。 徐福湊上前瞧了一眼,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是何物。 不過徐福順手也沾了點兒,來聞,頓時一股土腥味兒竄進了鼻子里。看來也是紅土了。 徐福拍了拍手,嬴政忙往他手里塞了條絹布,徐福就著絹布擦了擦手,道:“是土,應當是從頂上掉下來的。”徐福話音剛落,嬴政正要嗤笑原是這樣一回事,便突然聽祠外的士兵驚叫了一聲。 徐福和嬴政趕緊往外走去,并讓人將那士兵叫了過來。 “出了何事?”嬴政沉聲問。 “陛下,那、那邊……”士兵指向了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