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47
有人笑道:“正是,我們也想學習一番,徐奉常的大本事。” 此時那王柳站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心中也如同一把火在灼燒般,羞窘至極。當初將劉奉常叫來的人,可是他啊!若非他與徐福不對付,那劉奉常也不會不由分說,就罰了徐福。如此說來,他也逃不過這個罪責。如今再想一想,便覺得自己當初的作為多么可笑!再聽劉奉常的辯解,也覺得十分可笑! 當初他和劉奉常是什么心思,他們各自都清楚得很,絕不是劉奉常如今裝的那樣無辜。 “當初我對劉太卜說了一句,褲子還沒套穩(wěn),步子可別邁大了。可是如此?” 這話一出,沒有聽過這話的人,當即便笑出了聲。暗道一句,這徐福的嘴其實也夠損的啊!只是平日里冷漠示人,看上去不聲不響的,誰在知道這人內里根本不是能受欺負的呢? 這話在眾人面前被抖開,劉奉常如今哪還有半點面子可言?他有些退縮了,不想要遭受更多的嘲笑和諷刺。但是他已經騎虎難下了,從他開口表達心中不滿開始,他就已經無法后退了。 蘇邑問徐福:“此話何解?” 徐福道:“那時劉太卜剛做了奉常不久,又是意外得來了這個位置。我從他的臉上瞧得一清二楚。偏偏他剛當了奉常,便行事肆意,半分穩(wěn)重也無,那時我便想,被褫奪官位也是遲早的事了,這才出聲提醒劉太卜,不要太過得意忘形,失了奉常應有的氣度。可惜……如今看來,劉太卜是半分也沒將我的話聽進去,反倒如今還倒過來指責我,實在威脅他。” 蘇邑怒道:“這如何能算得威脅?這話依我瞧,分明是徐奉常不與他計較,還好心提醒他,誰知道劉太卜自個兒心是黑的,看別人,倒覺得別人心也是黑的!” 眾人聞言,紛紛議論不已。他們既為徐福的斷言如此之準感覺到驚奇,又為劉奉常那不知死活的模樣感覺到可笑。 原來從那時起,劉奉常便已自己埋下禍根了,可笑他不知悔改,還倒打一耙。 內侍冷冷地看著劉奉常,不帶半點笑意,問道:“如今,劉太卜可服氣了?” 劉奉常被旁人不屑的目光瞧得滿頭大汗,仿佛自己整個人都攤開來被人瞧了一般,他張了張嘴,急于辯解,但那內侍根本不想聽他說話,于是直接打斷了他,“服氣不服氣,也都是如此了,如今恐怕還要請劉太卜隨我走一趟。劉太卜罪名簿上可又要多一項了。”說罷,那內侍才涼涼地笑了。 “罪名簿?什么罪名簿?”劉奉常愣住了,忙結結巴巴地問道。 眾人也都愣了愣,心思敏銳的,自然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小事。這劉奉常恐怕……是要完了啊…… 莫說他們,就連徐福都怔了怔,還有什么罪名簿?不過徐福心中可無半點同情。落得什么下場,全都是有因才有果,當初劉奉常是如何作死的,如今可不是全都償還在自己身上了嗎? 劉奉常懵了懵,腳下都有些站不穩(wěn)了。 “怎會……怎會如此……”他恍惚了一陣,突然間驟然回過神來,大喊一聲,“我要見王上!我要見王上!”可話說完,劉奉常自己心中的害怕卻更甚了。是了,他找王上又有何用呢?他連見王上一面都難,而徐福卻能自由出入王宮。孰輕孰重?王上能不知曉嗎?屆時,說不定等著他卻是更重的懲罰。 “見王上?”徐福微微挑眉。 劉奉常頓覺徐福身上氣勢逼人,平白又矮了他許多,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訥訥了起來,“我……不……我、我不見王上……” 旁人見狀,不由得嗤笑出聲來,瞧這模樣,可不是心虛嗎?若不是心虛,怎么先說要見,后又不敢見了呢? 蘇邑冷冷地看著劉奉常,“劉太卜以后可不要將臟水往徐奉常身上潑了……”他頓了頓,突然道:“當然,以后劉太卜也沒這個機會了。” 劉奉常心中恐慌更甚,目光胡亂一掃,便掃到了一旁的王柳。 “王太卜……”劉奉常出聲道,他的聲音有些低,但隨即他便更大聲地叫道:“王太卜!”仿佛抓緊了什么救命稻草。 眾人朝王柳身上看去,暗暗咋舌,這劉奉常是要死也拉著王柳一塊兒啊?王柳這可才剛升了太卜丞呢,這劉奉常可真是夠缺德的啊! 王柳此時也羞窘不已,尤其是再看蘇邑那樣維護徐福,他便更覺得胸中焦灼,直想罵蘇邑有病!劉奉常也有病! “王太卜救我!王太卜,當初為難徐福之人,可也有你在其中啊!”劉奉常大叫道。 這話當即又引起了一片竊竊私語。 這劉奉常的腦子當真是被驢踢了?幸好他不再做奉常了。不然這樣的人,指不準什么時候便尋著你來擋矛頭了。見誰咬誰,如惡狼一般,誰敢與之相交? 王柳站在中間,也感受到了方才劉奉常那樣被無數目光打量的滋味。 當真是……自己種下的苦果,便要自己嘗了! 王柳是真想出口罵劉奉常的,但是想到前些日子劉奉常才推舉了自己,他如何能這么快就翻臉不認人?若是這樣的話,他與那劉奉常又有何區(qū)別?他在徐福眼中,是不是依舊是過去那個王柳? 他憋著氣,咬了咬牙,良久才道:“曾經莽撞之下,是與徐奉常起了齟齬,但之后,我與徐奉常已經和解。劉太卜此時何必將此牽扯出來?” 劉奉常卻不信,如今徐福會對他冷眼相待,難道對王柳就能毫不計較了嗎?不可能! 他慘笑道:“是,如今徐奉常便只記恨我一人了……” “記恨?我何時記恨你了?說話要有證據,若是嘴皮子一碰便要污蔑我,劉太卜可別過了分。”徐福冷聲道,隨即對王柳道:“我與王太卜之間恩怨已銷,王太卜還是到一旁去吧。” 王柳懸在胸口的那口氣陡然松了。 而劉奉常沒想到徐福真的會放過王柳,當即瞪大了眼,“不可能!徐奉常如今可是刻意要為難我一人?” 徐福實在懶得與他胡攪蠻纏下去,明明半分證據也沒有,反倒是他自己罪行都可清晰數來,偏偏劉奉常就要裝傻,非要往他刻意報復上扯。面對一個裝睡的人,你能如何?那就是干脆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疼痛教訓! “煩請內侍將他請走吧,這等人,不配站在我跟前,與我說話。”徐福一甩袖子,也不看他了,“真相如何,在場眾人心中已有評判,到時候王上必然也另有評判。既然劉太卜不服,非要陷害我,那就讓劉太卜去好好服一服氣吧。”你不是說我記恨你嗎?不是說我威脅你嗎?我現(xiàn)在不記恨你,也不威脅你,我當場就把仇給報了,讓你感受一下,真正被我記恨,那是什么滋味兒。 那內侍也被鬧得有些煩,只是礙于徐福不發(fā)話,他也不敢隨意胡來,免得反倒污了徐福的名聲,令他人胡亂往徐福身上抹黑,如今聽徐福下了令,他哪里還能等? “把人帶走!”他高聲道。 有人上前來要去抓那劉奉常。 或許是破罐子破摔,他剩下的最后那點兒臉面,他自己也給撕了扔地上了。 他竟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賴在了那里,口中還喊道:“王柳!你實在不厚道!我如何對你的?你如今卻見著我被徐福欺侮!也不肯施半點援手!” 王柳面色冷了冷,心頭十分不快。劉奉常舉薦他的事,他可是已經還了人情了。若不是他,劉奉常夫人的胞弟之事,哪會這樣輕易解決?王柳也是被劉奉常這副不要臉不要皮的模樣,給氣著了,脫口而出道:“劉太卜,你舉薦我之事,我可是已經將情分還了,何必如今還故意在他人面前攀扯我?實在太不要臉!” 徐福注意到王柳口中所說的話,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勁,當即便出聲道:“什么舉薦?” 此時王柳也冷靜了下來,低聲道:“太卜丞之位的舉薦。” 聽完,徐福臉色一黑,皺眉道:“太卜丞之位,劉太卜何曾舉薦過你?” 王柳愣了愣,“……他,我去問劉太卜,他便說是他舉薦的。難道……不是?” 而劉奉常此時已經蜷縮在了地上,恨不得將臉皮都藏到地里去才好,他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敲在胸膛里,他不自覺地緊了緊呼吸,腦子里眩暈一片,只剩下幾個大字:他要被揭穿了! “當然不是。”徐福是真的很想冷笑,他沒想到劉奉常這樣大的膽子,這也能往自己身上攬,何況自己還站在這跟前呢,劉奉常就敢以此來要挾王柳了,實在不知是說他膽子大好,還是說他實在蠢的沒邊兒了好。 內侍也驚訝道:“王太卜恐是誤會了吧,當時竹簡呈上來,劉太卜推舉的卻是他一個侄兒。并未推舉王太卜。”內侍頓了頓,道:“推舉王太卜的乃是徐奉常啊,王上極為重視徐奉常的意見,這才從眾人中擇選了王太卜,升為太卜丞。”那內侍都還暗自道,徐奉常實在善心呢。聽方才所言,王柳與徐奉常也是有過節(jié)的,但徐奉常卻能大義舉薦,讓人家做了太卜丞…… 這份心胸! 實非常人能所及! 其實不止這內侍,就是包括王柳、蘇邑在內的奉常寺上下人等,聽過之后,也都愣了愣,與那內侍想到了一塊兒去。 他們不得不承認,人家年紀輕輕,為何能這樣快便坐上奉常的位置,蓋因他本就優(yōu)秀,又心胸廣闊,能容納他人,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卜筮的。 而王柳回味過來之后,心中五味雜陳,又是震驚,又是憤怒,又是羞窘。 他沒想到,徐福真的不與他計較了,他見平日里徐福對自己冷言冷語的,還當徐福依舊記著當初自己的錯處呢,每當這時王柳都是暗道,這本該是自己承受的,若不是自己非要去為難徐福,又如何會惹得徐福不喜?但他真的沒想到,徐福早就不記在心上了……竟然還推舉了他做太卜丞!他知道徐福與王上是什么關系,徐福開口……他那太卜丞的位置的確是坐穩(wěn)了。 可再看劉奉常。 明明并未推舉他,卻厚著臉皮認了,他出手幫了劉奉常,如今劉奉常還拿著這份根本不存在的恩情,來要挾他! 其卑劣,盡荊越之竹,猶不能書也! “劉太卜冒認他人之功,臉皮如此之厚,實在令我開了眼界!”王柳冷笑一聲,看著劉奉常的目光冰寒至極。 劉奉常打了個哆嗦,再難說出一句話來。 完了……完了……如今什么都完了…… 劉奉常并未覺得羞愧,并未覺得自己有何處錯了,他先想到的卻是自己恐怕要丟了官位,還要遭責難了…… 內侍冷笑道:“我也未見過這樣的人,恐怕王上聽了都會覺得驚奇呢,我瞧劉太卜也應當覺得歡喜了,畢竟也能在王上面前露個臉了……” 要告知被王上? 劉奉常如今還能憶得起,當初大儺時,因為有人暈死過去,王上對著奉常寺發(fā)起怒來,是何般模樣,今日想起來,他都仍舊覺得雙腿發(fā)軟,內心蒙著一層恐懼。 越往下想,劉奉常便越覺得驚懼,甚至還聯(lián)想到了那長信侯的死法…… 這么一想,劉奉常竟是生生厥過去了。 押住他的人,鄙夷地輕嗤一聲,押著人便出去了。 而徐福也沒了繼續(xù)留下來的心思,那劉奉常惡心人的本事,實在是一等一的!為了個奉常的位置,也是丑態(tài)畢露!當初他的批語,可真心沒冤枉劉奉常! 眾人見一場大戲落幕,這才心思各異地散去。 他們都不由得想,王柳這樣得罪過徐福的人,尚且都能在徐福跟前討到好處,那他們豈不是更容易了嗎? 只可惜徐福拔腿要走,他們也不敢上前攔,如今他們也算看出來了,徐福是個不好惹的人,他不懼任何人,若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上去得罪了人,那可就不好了。方才劉奉常的做派,肯定讓徐福心中不快,他們還是且等一等,再去與徐福結交也不遲。 眾人一散,便只剩下了王柳與蘇邑。 王柳暗暗咬牙,遲疑一會兒還是跟上了徐福。 “多謝徐奉常。”王柳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道。 蘇邑淡淡道:“我都未能想到,竟是徐奉常舉薦了王太卜。” 王柳聽完,當即便轉頭橫了他一眼,頗不高興地道:“難不成你覺得不配做這太卜丞嗎?” 蘇邑搖頭,“我可并非此意……” “那劉太卜是個麻煩,我去瞧一瞧他的罪名簿,你們且自己聊去吧。”徐福心思已經不在這邊了,說完之后,便跨出了奉常寺的門。 原本還等著好好感謝一番徐福的王柳愣了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就只有劉奉常這樣的人,才會將這種恩情捏在手中來要挾他人了,而徐福這樣的人,卻是壓根未將這份恩情看在眼中。 劉奉常挾恩求報,他心中不快,而如今徐福不要他報答,他反倒心中覺得難受起來了。 蘇邑掃了一眼他的模樣,皺眉道:“別看呆了。” 王柳回過神來,不悅道:“我何曾看呆了?分明是你看呆了!” 蘇邑皺了皺眉,暗道一聲不與王柳計較!這邊轉身離去了。 王柳瞪了瞪他的背影,心中不快道,分明是蘇邑不知死活,覬覦徐奉常!怎么蘇邑還反倒指責他?果然是個怪脾氣!有毛病! 蘇邑也心道王柳有病,以前與徐奉常不對付,如今又傾慕徐奉常,這不是有病是什么? · 徐福并不知那劉奉常被帶往何處了,而此也沒有小內侍在外等他。徐福也不耽擱,拔腿步行往王宮的方向而去。左右王宮的守衛(wèi)都已經認識他了,哪怕不坐那馬車,也沒有什么所謂。 而此時那宣布王令的內侍,跑得飛快,已經到宮中先尋嬴政稟報去了。 嬴政很早之前便知曉徐福在奉常寺中,曾經遭遇過責難了,只是那時他對徐福半點心思也無,二人之間陌生得很,徐福對他也只有一個可利用的作用。對于這樣的人,他怎么會上心呢?只是如今再聽內侍提起,嬴政的記憶回籠,這才覺得憤怒不已! 如今換了個身份,他成了徐福的情人,他自然難以容忍有誰欺侮了徐福。那些過去,如今一想起來,嬴政便覺得劉奉常當真可惡! 撤職便都是便宜了他。 那內侍又將劉奉常在奉常寺中大鬧的事托出,嬴政聽了之后,面沉如水,半晌連句話也不說。 那內侍卻戰(zhàn)戰(zhàn)兢兢低下頭,知道嬴政這是真的怒了。 “王上……那劉太卜……如何處置……” 嬴政手中的竹刀在竹簡上劃出長長的痕跡來,印痕深刻,可見他方才使了多么大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