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115
“不了。”徐福搖搖頭,他突然想起一茬來,問那宮人:“王宮中,老太卜是什么身份?” 太卜,聽上去像是同他過去一樣的職位。 或許是嬴政早就囑咐過,徐福有問時,便知無不言,于是那宮人低聲道:“老太卜乃是秦國王室的遠房旁支出身,因被秦昭襄王看中其能力,便選入宮中,專為王室卜筮,這一待便是幾十年,論起資歷經驗,無人能與其相比。” 秦昭襄王是誰?秦始皇的祖父啊! 如此看來這位老太卜年紀不是一般的大了,這樣的人,徐福有些慶幸,從自己入宮以來便未曾與這人打過交道。要知道這樣又難纏又麻煩偏偏還有本事的人,是他最不愿招惹的了。那老太卜在秦國王室想來也有幾分地位,自己若是與他杠上,還不知會落得如何下場呢。 此時徐福倒是有些佩服那位鬼谷子的正牌徒弟了。 想來應當也是個倨傲之人。 兩人皆有才學,誰用不服誰,才會想要論法。 正如他同侯生一樣。 徐福倒是沒去想,若是換做他,真被人撩撥到頭上來,莫說對方跟秦國王室有關系,哪怕是秦始皇他兒子,秦始皇他爹,他也得跟人杠上啊! …… 徐福本以為自己會因為擔心“同門師兄”的事,而難以成眠,誰知道沐浴過后一躺到熟悉的床榻之上,便不知不覺地陷入了的熟睡之中。 嬴政回到寢宮時,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了宮門口的扶蘇。 哪怕是過去幾個月的功夫,扶蘇的身高都已經拔高了一截,看上去稚氣沒有以往那樣明顯了,渾身上下長公子的風采更為明顯了。咸陽宮中上下,更無人敢得罪于他。這些人都心知肚明,以后極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便是這一位了,自然服侍起扶蘇都是盡心盡力的。 嬴政已經令蒙恬為扶蘇的老師。 按照往日來看,此時扶蘇應當正疲累,匆忙回到偏殿去休息才對。 “父王,扶蘇聽聞老師回來了,但扶蘇不敢擅闖父王寢宮,便在此等候父王……”扶蘇眨了眨眼,一臉期待地看著嬴政。 嬴政今日心情不錯,伸手將扶蘇攔腰抱在了懷中,帶著他往里走去,只是等走進去之后,兩人便不同時見到了已經熟睡過去的徐福。嬴政將扶蘇放下來,“既然徐福已經入睡,那你便明日再來尋他。你們領扶蘇公子去休息。” 可憐扶蘇剛在寢宮里站穩了沒一會兒,就又被宮女給帶出去了。 嬴政洗漱一番后,才湊到了床榻邊上。 “徐福。”嬴政低沉的聲音在帷帳內響起。 徐福似有所覺,不自覺地動了動身子,發出了一聲鼻音,“嗯……” 嬴政不知他究竟睡著了沒有,心中多少有幾分失望。白日里沒有機會,誰知等到入夜后,更沒了機會。 “此去魏韓兩國,可有吃苦?”嬴政湊得更近一些,低聲問。他曾聽聞,人在半夢半醒之間,說出口的話更為真實。 “……嗯?沒。”徐福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出于本能地還補上了一句,“李斯……配合,很好。” 李斯確實與他配合得不錯。 嬴政微微皺眉。 難不成這次還真的沒有吃什么苦? 想來想去,嬴政便又覺得那是自己的錯。當初徐福走時,他擔心徐福吃苦,便特地令趙高準備了舒適的馬車。現在徐福路途倒是舒適了,但卻難保他不會再生心思往外跑了。 嬴政的目光垂下來,落在徐福的臉上。 有月光和燭光交匯,灑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晦暗不明,就好像需要先撕開那層神秘的外衣,才能窺到瑰麗的內里。而嬴政的確就是這樣想的,他也這樣做了。他伸手解開了徐福胸前的衣帶。 雖然人睡得迷迷糊糊的…… 但嬴政覺得,這樣也算別有滋味了。 他伸手將徐福攬入了懷中,徐福半夢半醒地睜開了雙眼,“……嗯?” 嬴政低頭就吻了上去。 離開的幾個月里,令他思之如狂的觸感…… · 徐福睡得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像是隨波逐流的魚,一會兒啪嘰被拍在了海岸上,一會兒又自由地享受了一會兒在海中暢游的感覺。就在徐福懷疑自己是不是回到童年尿床時代了的時候,他隱約聽見了耳邊傳來的說話聲。 徐福強撐著睜開疲憊的眼皮,眼前的畫面映入了眼眸中。 他正靠在嬴政的懷中,只是嬴政比他睡得還要熟。 看上去像是終于放下了心中的思慮,難得暢快地休息了一回。 徐福動了動腿,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一身滑膩的感覺,鼻間還帶著點兒濃郁的情色味道。 徐福頂著一張清冷的臉,心中卻是在默默地想……果然性愛有助于減壓和放松。 “徐典事。”見終于有人搭理了,那宮女驚喜地叫了一聲。 方才在床榻旁出聲的正是她。 敢在此時就過來打擾,難道有什么事? 徐福揉了揉額角,擁著被子坐起來,勉強才將他赤裸的身體遮蓋了起來。 宮女低著頭不敢看他如今的模樣,將聲音壓低,道:“胡亥公子要見徐典事呢……” 徐福有些驚訝,“他要見我?”才一歲不到吧?胡亥怎么就知道他回來了? 宮女忍不住笑道:“小孩子也是會記人的,扶蘇公子想必也常常對胡亥公子提起徐典事吧,以前徐典事又抱過胡亥公子那么多次,如今徐典事一回宮來,扶蘇公子和胡亥公子便都想要見徐典事了。” 徐福有點弄不明白,他那張臉哪里討小孩喜歡了?上輩子,他都還是站出來震懾師弟師妹熊孩子們的代表呢。 不過想到許久沒有見這倆小孩兒了,徐福心中倒還真有幾分惦念,或許是人相處久了,便會有幾分真情摻雜其中吧。徐福猜這段時間嬴政的政務并不輕松,見他睡得如此沉,便輕手輕腳地披上衣服下了床榻,待到沐浴梳洗后,這才讓那宮女帶自己到偏殿去了。 剛一進偏殿,倒是沒聽見小孩兒的哭聲。 想來幾個月過去,胡亥也不如當初那樣,隨便就會哭泣了。 宮女帶著徐福轉了個彎兒,走近了,床榻上一小坨rou團子在蠕動,哦不,大概是在學爬。 胡亥已經能認人了,哪怕是徐福離開幾個月,但他瞪了瞪黑澄澄的大眼,立刻翻身歪歪扭扭地坐了起來,沖著徐福張開雙臂,又開始了老一套的撒嬌大哭要抱抱。 徐福臉色一黑。 他感覺自己就跟個開關似的,方才聽不見半點兒的響動,胡亥現在一見了他,倒是起勁兒地哭起來了。這性格與扶蘇當真是南轅北轍。胡亥就是那種堅決貫徹“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小鬼。 徐福就想瞧一瞧胡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機靈,他站在那里動也不動,胡亥瞅著他的模樣,眼神越發委屈,一邊哭,一邊拿眼神睨他。 徐福只能走上前去,將胡亥托了起來。 不過胡亥瞧上去像一坨,但抱在懷里也并不怎么重。 胡亥一被抱住,就立刻將臉往徐福胸前湊了,嘴里還“啾啾”地喊著,徐福總有一種他在滿世界找咪咪的錯覺。小孩子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口水,尤其是在長牙時期,胡亥難免糊了徐福胸膛上一大片濕噠噠的口水。 倦色褪去,精神飽滿的嬴政剛踏足進來,便見胡亥那小崽子竟敢靠在徐福的胸前,拱來拱去! 嬴政快步上前,單手就輕松將胡亥提了起來,胡亥癟了癟嘴,徐福早已經了解透了胡亥的習慣,馬上抬手堵在胡亥的嘴邊,胡亥立馬噗了他一手的口水。 徐福真的不得不懷疑,胡亥這小崽子天生對他爹自帶惡意。 徐福還是伸手把胡亥討了回來。 嬴政揮退其余宮人,殿中很快便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胡亥靠在徐福懷里露出傻白甜的笑容來。 徐福剛錯開他軟萌的目光,就聽嬴政突然出聲,在耳邊道:“既然你如此喜歡胡亥,不如寡人便將他送予你做個兒子好了。” 送兒子?真的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么? 徐福低頭一看,懷中的胡亥笑得越發傻白甜了。 嬴政的目光從胡亥的臉上掃過,淡淡道:“胡亥瞧上去也與你極為投緣,予你做個兒子,不是正合適嗎?” 徐福微微皺眉,不由得往更深的地方想去。 “王上此舉,是欲令我日后不許成家么?”連兒子都肯給了,真就為了讓他日后不成親生子了? 嬴政也不遮遮掩掩,爽快點頭,“寡人正是此意。” 徐福搖頭,“如此不公平,王上已有二子,如今王上將你的兒子過繼于我,便讓我失去了擁有后代的權利。”秦始皇會如此,在他看來,更大程度上都是一時興起。 何況秦始皇的兒子,怎能給臣子做兒子,若是日后被人挑剔出來,那就成麻煩了。 秦始皇卻是淡淡一挑眉,指著他懷中的胡亥道:“他并非寡人之子。” “……什么?”徐福這回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什么叫做并非他之子? 徐福不由得想到了秦始皇曾經告訴他的,胡姬與呂不韋有一腿的事兒,難道……難道胡亥是呂不韋的兒子? 再聯想到秦始皇的身世傳聞,那胡亥的身份地位就顯得格外尷尬和羞恥了。 秦始皇能留他一命,簡直都是奇跡! 想一想當初趙姬的那一對兒女。 如今可是胡姬給秦始皇本人戴了綠帽子,他竟然沒有一怒之下宰了胡亥?徐福突然間覺得,自己對于秦始皇的了解,更多還是來自于歷史上那個過分鮮明的形象。 徐福捂住了胡亥的小臉,低聲問嬴政:“王上當初為何留下他?” 雖然知道胡亥并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但徐福還是習慣性地掩住了胡亥。如此輕飄飄地討論一個孩子的生死,總歸有些不好。 當初趙姬的那雙兒女,徐福連見都未曾見過,自然難有什么過多的憐憫同情,而他雖然初時不太喜歡胡亥,但后來與胡亥卻沒少打交道,自然還是會護上胡亥一些。 只是胡亥的身份…… “可記得當時你為寡人算那一卦?”嬴政神色淡淡,反而反問起了徐福。 徐福一愣,低頭思索起來,這才想起來,那時候他正與王柳定下了賭注,他們在為秦始皇算卦時,王柳說有禍,而他卻說有喜,秦始皇將會添子嗣,但當時他觀秦始皇的面相,又驚訝地發現秦始皇的面相并非子息豐厚之人。 直到這一刻,徐福才將這些都串連了起來。 怪不得會如此…… 胡姬是為了他生下了孩子,只是那孩子不是他的,何況如今秦始皇又與他攪到了一起,哪里來的子息? 也就唯有一個扶蘇了。 見徐福陷入了沉思之中,嬴政也不打斷他,頓了頓,便又道:“那時寡人已對你心生好感,如何能拆你的臺?若是寡人令他悄無聲息地死在外頭,那王柳豈不是要肆意嘲笑你,認為你算得不準了?你算得無錯,只是胡姬犯了大錯,寡人怎能讓胡姬這個錯誤,給你身上添上污點?” 這番話,嬴政說得極為平淡,半點邀功的意味也沒有。 真的……為了他? 徐福還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這種突如其來的驚雷,就好比是,后世有一天有人說,秦始皇為什么會做那么多兵馬俑在陵寢中陪葬,都是因為你愛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