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112
他抬手遙遙一指遠方,“你們看。” 所有人都不由得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邊云朵卷成團,飛快地從天邊掠過,整個天空都如同一鍋煮沸了的熱水,而云團則像是翻滾的餃子,擁擠著,推搡著。因為它們掠過的速度實在快得有些過分,就像是有神仙在空中施法一般。 “不可久觀,那是神靈在攪弄天空,待到天空沉下來時,自然會有雨從天上來。”徐福又開始了瞎扯。 偏偏這些村民非常相信他說的話,紛紛抬頭望一眼,又匆匆低下頭來,生怕多看一眼,會驚擾了神靈。 那巫師氣極,卻無從反駁。 天空中的異象看上去的確十分駭人,是有些像要下雨的征兆,難道……難道真的被這人說中了? 龍陽君也多有驚訝,他原以為徐福胡說的話,原來真的是有依據的…… 徐福并沒有在外過久停留,他很快就回轉身往屋子里走去,這時,村民都只敢暗自打量他的背影,連一點細小的聲音都不敢發出。 不知何時才有人低聲說:“咱們族中來了個貴人哦……” “不是貴人,是覡大人……”有人崇拜道。 其余人看向巫師的目光自然多有不屑了,不過好歹都是出自一族的人,他們也只是嘆息幾聲,寬慰那巫師,“學得還不夠好嘛,你就求那位大人多教一教你,那就好了……” 巫師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很快到了黃昏時分,金烏迅速被烏云遮擋住,從山上落了下去。 村民們站在屋子外,連步子都不敢挪一分,他們艱難地咽著口水,像是共同在等待見證一個奇跡的誕生。 金烏慢慢的便不見了蹤影,而那云朵還在天邊翻滾著,有風吹來,將村莊外的大樹吹得發出稀里嘩啦的響聲。 徐福慢條斯理地坐在屋子里吃著干糧,喝著水。 村民們還在癡癡地等待。 倒是蒹葭最先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忍不住對徐福道:“先生,真的會下雨嗎?” 桑中從背后伸手拍了他一下,“說什么話呢?先生說的話,自然是準的,說下雨便是會下雨的。” 漸漸的,時辰漸晚,天空還沒有要落雨的姿勢,村民們仰著脖子等了許久,終于阿良也忍不住跑進院子來,敲開門問道:“……覡大人,那雨……半天沒落下來呀……”阿良憋紅了臉,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漢子站在少年模樣的徐福跟前,卻平白矮了一頭。 誰都著急,他們都想來問徐福,但都誰也不敢冒犯徐福。 但是等待總是煎熬的。 徐福依舊淡定,“你們回去睡一覺便是。兩日未至,何必憂心?” 話被他說得如此容易,但村民卻是難做到的。 阿良卻也不敢再問,又別無他法,只能走出去之后,將徐福的話傳達給眾人。眾人又一起等了許久,直到天色漸晚,眾人才情緒低落地回到了屋中,其中當然免不了幾個低聲埋怨徐福的,不過這幾個人終究不敢大聲說出來罷了。 徐福洗漱過后,便立刻上床休息了。 其余人面面相覷,也在屋中的地鋪上睡下了。 而此時,那巫師穿著一身灰撲撲臟兮兮的袍子,悄悄從院子里跑了出來,隨后找了處小山坡坐下,她冷哼一聲,抬頭緊緊盯著天空,黑沉沉的一片…… “我一定要抓住你的證據,一定要證明你才是騙子。”巫師咬牙,揉了揉發酸的脖頸,抬起頭,挺得更直,認真地看著天空。 遠處幾聲蟲鳴。 …… * 咸陽宮中。 月上中天,宮女小心地走到跟前來,換了燭芯。 嬴政揉了揉脖頸,這才發覺到背脊都有些僵硬了,他合上手中的竹簡,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宮女被驚了一跳,忙俯身問道:“王上,可要備熱水?” 嬴政“嗯”了一聲,從殿中走出去,回到了寢宮中去。 寢宮中的宮女見嬴政進來了,小步迎上去,道:“王上,今日扶蘇公子又前來詢問徐典事下落了。” 嬴政怔了怔,微微皺眉,“寡人知曉了。” 嬴政心情有些不愉,問身邊的侍從,“上次柏舟說的,徐福何時能歸來?” 侍從滿頭大汗,“想來,想來……便是這一兩日了吧……” 算一算,的確應該就是這幾日左右了。嬴政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洶涌襲來,他壓下心中的情緒,心情越發不愉了,“柏舟竟然欺騙寡人,如今徐福未歸,便令他這幾日都去把守城門,守到徐福歸來才能離去。” 侍從應了聲“喏”,低頭在心中為柏舟點了根蠟。 那頭宮女備好了熱水。 如今夜晚沒有徐福相伴,嬴政自然也對于睡覺一事,覺得索然無味了,加之政務繁忙,他滿心也都是征戰六國的計劃,為了排解食髓知味的刻骨相思,嬴政便日夜處理政務,夜深了時,便用熱水來解乏。 嬴政脫去衣袍,跨進浴桶之中,他閉上眼,倚靠在桶壁上休息。但不知不覺,腦海里卻出現了徐福的面容,嬴政心中一動,一邊回憶起徐福身上滑膩的肌膚,一邊不自覺地將手伸了下去…… 第79章 這一夜,良村的上空不見星月。 巫師等得打了個呵欠,模樣有些困頓,脖子更僵硬得有些掰不回來了。如今她也不知是幾更天了,但她此時心中只有激動。她就說那人定是騙人的! 哪有長那模樣的男巫? 什么斯辰,聽也未曾聽說過! 巫師正得意地笑著,準備將脖子掰正回來,再回到屋中舒舒服服睡上一覺,第二日起床便能見到那人狼狽的模樣了。只是她剛剛抬起手,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刺目的亮光,同時伴隨著一記悶雷,仿佛槌在耳朵里。 “轟隆!” “轟隆隆——” 隨后又是接連幾聲沉悶的聲響,仿佛要將整個小山莊都擊中似的。 就是再沉的覺也能被驚醒了。 整座村莊頓時蘇醒了過來,有人驚呼著從床榻上起來,匆匆推開窗戶,他們睜著睡意朦朧的雙眼,卻驚奇地看見天空中閃過亮光,落下驚雷,空中密布的陰云涌動得厲害,甚至低垂下來,似乎只要伸手便能夠觸摸到。 待到天空沉下來時,便會有雨從天上來了。 村民中口中喃喃重復著白天徐福曾經說過的話,他們凝望著天空,目光不敢移開。 終于…… 嘩啦啦的聲音打在屋頂上,樹葉上,馬車頂棚上…… 院子里的家畜躁動了起來。 而此時,坐在小山坡上的巫師,被淋了個猝不及防。 大雨將她籠罩其中,很快便濕了個透,巫師沒能在第二日看見徐福的狼狽,但此時她倒是先見著了自己的狼狽模樣。巫師臉色大變,嘴里咒罵著天氣弄人,然后便一路狂奔著回家去了,再也不敢提要找麻煩的事。 巫師雖然脾氣壞,但她不至于蠢到,不撞南墻不回頭。瞧如今這模樣,那少年定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她哪里還敢上趕著去得罪人?她還想要多活幾年呢。 大雨傾盆,誰也沒了睡覺的心思,他們緊緊盯著窗外的雨,深怕自己一覺醒來,便發覺這不過是場夢。 只有徐福睡得越發熟了,雨聲直接成為了他的催眠曲。 第二日徐福從夢中醒來,動了動腿,還有些不大自在。作為純情小處男的他,從未有過縱欲的時候,但正是從和秦始皇睡了過后,徐福就發覺到自己的欲望驟然被一把鑰匙打開了大門,轟然傾瀉而出…… 哦,說了這么多,其實他就是遺精了而已。 徐福面無表情地從床上爬起來,正琢磨著悄然去換一條褲子,誰知道他剛翻身下了床。 “使臣當真是算無遺策啊。”龍陽君那張臉便正巧與他對上了,龍陽君此時正經了不少,又恢復了那冷然的表情,但他稱贊的口吻卻顯得真誠多了。 不過不管真誠不真誠,徐福都不樂意他此時來稱贊自己。 徐福總有種淡淡的羞恥感在心間彌漫。 先讓我換條褲子好嗎龍陽君? 龍陽君并沒有聽見徐福的心聲,他不僅沒有讓開,反倒還攏了攏身上的袍子,道:“龍陽如今更好奇,使臣要教給他們的巫術又是如何模樣的了?那巫術當真有用?莫非使臣當真也為巫師?” 徐福實在沒有心思還與龍陽君慢悠悠地閑聊,于是一句話便帶過了,“屆時龍陽君不是便能知曉了嗎?” 說著徐福便要繞過他走出去。 龍陽君心中道了一聲,神秘! 徐福這副模樣在他心中化為了高深莫測。 這樣的人物,若是能留在魏國,必然能興國……為人寬厚仁善,行事淡定從容,又身負奇妙之術,可惜了,這樣的人,如今越發愚蠢的魏王怎能留得住他? 徐福走出去之后,便令蒹葭為自己取來了換洗的衣物。 此時大雨已下,徐福要燒點水來洗個澡,便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諒的事了。桑中去接了一大桶水來,燒熱了便拎到隔壁的屋中去,而徐福除去衣物,便安然泡在了浴桶之中。 龍陽君過來尋徐福時,徐福剛剛出浴。他換上一身嶄新的白袍,走動間,白袍上繡有的金紋暗暗流動。 龍陽君注意到他的模樣,不得不感嘆一聲,他遠比不上徐福會享受。 龍陽君年少艱苦,哪怕是后來有了志高的地位和富貴的身家,卻也少有享受的時候,他常年奔波于多國之間,或是周旋于魏王和他的姬妾之間,龍陽君厭惡了這樣的生活,哪怕只要他想,便能殺死魏王,但人對一切都沒有了欲望,自然也就懶得去做了。 早知他有一日,會從魏國那樣輕易地離開,他便在離開之前,先宰了魏王了。 不過如今也就想一想了…… 若他真的宰了魏王,秦國也不敢收留他。 魏王對他的弟弟信陵君雖然并不好,但信陵君卻極忠于魏國,而且換下一個草包,再換上一個英明的君主,這筆買賣可不劃算,以后他要想在魏國乃至七國之間都如魚得水,那便不太可能了。 龍陽君腦中閃過種種思緒。 而徐福望著龍陽君呆滯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同情,難道龍陽君是看上他那桶洗澡水了? 不過很可惜,他不打算給龍陽君泡泡。 水rujiao融,太污了。 回去他會覺得愧對秦始皇的。 徐福攏了攏袍子,桑中從旁邊為他撐起傘,二人走出了院子。 過了會兒,蒹葭過來搬水,這才看見龍陽君還在門口發呆呢,蒹葭繞過他進了門,搬著大木桶便要往外走,但是等走到門邊時,他卻發現因為有個龍陽君擋在那里,他懷抱大木桶,便被卡在門口出去不得了。 蒹葭微微皺眉,“龍陽君,煩請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