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98
徐福有些不舍地擱下手中書簡,同嬴政先后沐浴,上了床榻。 第二日,嬴政便將李斯叫到了朝堂上來,于是秦國上下都知曉,嬴政跟前有了一位新貴。而這位新貴曾經到奉常寺,找過那位近來大出風頭的徐典事。 想一想那位徐典事近來的升遷速度,眾人不得不在他的身上打上了一個秦王的烙印。 這兩人,如今應當同為受秦王青睞的紅人了。 當然免不了有人心生妒忌或不滿,李斯尚好,那徐典事,不過是奉常寺中負責卜筮之術的人物,怎么就能獲得秦王青睞呢?他能做什么?這些人心里酸的時候,選擇性地忽略了徐福在水患之中做出的貢獻。 …… 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李斯被放到了徐福那艘船上,兩人成為了一個派系。 這日朝上,嬴政并未直接宣布,他要命令李斯前去攪亂別國的君臣關系。他沒有將自己想要一統天下的野心,暴露于眾前,因為他很清楚,秦國上下并未齊心,仍有許多人安于現狀,現在他急于展露自己的心思,最后換來的不過是眾臣阻攔而已。 他只是尋了個借口令李斯為使臣,出使他國建交。 秦國與他國建交,大臣們自然不會對此有何異議。 而到了此時,嬴政也沒忘記將昌平君拉出來遛一遛,他先宣布了太后病體好轉一事,隨后道,一定是昌平君在前往蜀地的路上,倍感愧疚羞恥,于是心中祈愿太后身體康復。 這話簡直是又一次嘲諷了,當初昌平君將太后害得病重的舉動。 下朝后,嬴政便光明正大地將李斯帶走了。 進了平日處理政務的殿中,嬴政命人給李斯賜了座,但李斯卻并未坐下,而是面色嚴肅,朝嬴政躬身,道:“王上,此行前去,我欲向王上請一人同行。” 嬴政此時心情正好,大方地道:“要誰?寡人這就給你允了。” 原本他對李斯的竹簡并不是太有興致,畢竟他師從荀卿,而荀卿對儒家的影響頗大,嬴政本身對儒家又并不怎么欣賞。只是在見過竹簡內容之后,嬴政才發現李斯所言,與法家思想更為接近,也正迎合了嬴政的許多想法。于是嬴政瞧著李斯的目光這才帶上了欣賞的味道,他愛才惜才,他委以了李斯重任,如今李斯有要求,他自然也會滿足。 李斯內心興高采烈,喜不自禁,他趕緊道:“便是奉常寺的徐典事。” 嬴政的臉色陡然就沉了下來,目光緊緊盯著李斯,一句話也未說。 原本以為能馬上聽到嬴政應允的話,但李斯等了半晌也未能等到,他不得不小心地抬起頭去打量嬴政的臉色,這一打量,李斯才看清,嬴政眼底的冷意,和黑沉的臉色。 他……說錯什么話了?李斯不解。 李斯從來沒想過有一日,他會說錯話,得罪人。 “王上?”李斯輕喚了一聲。 這徐典事究竟為何不能提起?徐典事能將他引薦至王上跟前,就證明徐典事的確是受王寵的啊,如今王上又怎會露出這般神色? 李斯當然不會知道,此王寵非彼王寵。 他挑誰都好。 卻偏偏要挑寡人的徐福?!嬴政心中暗自咬牙。 沉寂許久之后,終于響起了嬴政的聲音,“……寡人不允。”四個字被他平平淡淡地說出,卻帶著堅決的意味。 李斯暗自咬牙,心道若是真得罪了秦王,那也已經得罪了,不差這么一句了,他又躬身,問道:“王上,為何不允?徐典事博聞廣識,又身有卜筮之術,若能隨我前去,必是一大助力,屆時何愁不能成功?” “徐典事身在奉常寺,怎能隨你去秦國邊境?”嬴政沉聲道。 “王上,徐典事有大才能,自然不能拘泥于奉常寺中,應當多處走一走,為我大秦未來稱霸添磚加瓦才是!”李斯說得慷慨激昂,處處從國家的利益出發。 按理來說,嬴政自然不會拒絕。 但現在已經沒有常理可以放在嬴政身上了。 想一想徐福去蜀地的時候,他當時真覺得自己去晚一步,說不定就見不到徐福這個人了。徐福能力固然強,嬴政都看在眼中,但徐福有個最大的毛病,生存能力太弱了,在王宮中如今享盡舒適,屆時又如何去吃苦?在外生病,哪來的侍醫?哪來的上好的藥?哪來的補湯和體貼的宮人? 徐福在外面,把自己玩兒死都說不準,他能放徐福走? “不必再言。”嬴政臉色絲毫都不松緩,語氣也同樣的,不放松分毫,“你若要尋一人,可以另外再挑。” “可徐典事自己也愿往啊!王上!”李斯不服輸,再度道。 嬴政的臉色再度變了,“徐福如此說?” “正是。” 嬴政雖然心中極度不滿,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若只是李斯請求,他大可不必理會,但如果徐福的意愿也是如此,那他就不得不尊重徐福的想法了,哪怕心中想要阻攔的聲音叫囂得那樣厲害。 “寡人會與徐典事再商討一番,來人,送李長史回去。”嬴政一口阻絕了李斯的請求。 見嬴政終于松動,李斯便也沒再繼續糾纏下去,在秦王跟前太過不識相,那是蠢人。只是李斯心中微微動了動,總覺得秦王的用詞有幾分微妙。同徐典事商談一番……并非朝中重臣,卻值得秦王用商談二字。足見秦王對其的信任與看重。李斯不得不重新估量起這位徐典事的地位。 李斯將這些想法都按捺在心中,然后由內侍引著,大步走了出去。 而這邊嬴政也按捺不住了,起身帶上人便朝著寢宮而去。 今日徐福并未去奉常寺,如今應該還在寢宮之中看那些書簡。 只是等嬴政到了之后,卻撲了個空。 “徐典事呢?”嬴政微微皺眉,轉頭問那宮女。 宮女低聲道:“似乎被扶蘇公子請走了。” 嬴政走到偏殿去,卻也不見扶蘇的身影。他們二人能上哪里去?嬴政當即命人去找他們的下落。 …… 院子里落英繽紛,氣氛靜謐,是個休養的好地方。 徐福踏進去,又頓住了,他似乎并不適合踏足這樣的地方。于是徐福退了出去,轉頭對扶蘇道:“公子已經到了,那便自己進去吧。” 扶蘇點了點頭,也不再請求徐福,帶著人便進去了。 徐福便獨自帶著內侍等候在院子外的樹下。 今日輪到他休息,徐福便未去奉常寺,而是獨自在殿中翻閱那煉藥書簡,只是還未看上一會兒,便見扶蘇小心翼翼地跨進殿來了。 “老師,扶蘇想請老師為扶蘇幫一個忙。” 扶蘇的表情太過誠懇,徐福便放下了手中書簡,問他:“做什么?” “扶蘇許久未見母親,想要回去見一見母親,求老師與我同往。” “公子讓宮人帶你過去便是,何必還要令我同行呢?”徐福不解。 扶蘇誠實道:“若是老師與扶蘇同去,就算父王有所不滿,也不會生扶蘇的氣了。” 徐福當時被堵得無話可說。難道他與秦始皇的jian情,連個小孩子都能看出來了嗎?哦不,他們還沒有成人呢。或許只是秦始皇對他太特殊,連小孩子都能感受到一二了吧。 正巧,徐福也想知道那鄭妃,究竟是什么身份。想了想,應當也沒有什么問題。只是等走到院子外時,徐福才驟然想起,自己這似乎算是……擅闖后宮了?萬一被秦始皇懷疑他要戴綠帽子怎么辦? 徐福挪了挪腳底。 在王宮中也有不自由的時候啊,他的來往幾乎全在秦始皇的寢宮與奉常寺之間,其他地方都未曾踏足過,如此一想,還有點心酸呢。也不知他答應秦始皇時,這容納了無數美人的后宮,是否還會存在?如此想一想,真有點不太爽啊……徐福忍不住皺眉。 就在此時,他身后的宮人驚呼了一聲,“鄭妃?” 徐福轉過身去,便見到了那沉默靜婉的女子,正是鄭妃。 只不過她卻是從另一頭過來的。 而此時扶蘇也小跑著從院子里出來了,見到了鄭妃,他低聲叫了句,“母親。”然后才挪著步子到了鄭妃的腳邊。 徐福驚奇地發現,扶蘇真的見到鄭妃,卻又不如何熱情了。 真是一對怪異的母子。 徐福向鄭妃見了禮,隨后便道:“我送扶蘇公子前來,鄭妃與公子敘母子情,我這便退下了。” 說完他就要走,鄭妃卻突然出聲道:“徐先生,等一等。”深宮中消息不通,鄭妃不知他如今得封典事,只知他姓徐,因卜筮之術頗受王上器重。所以才如此稱呼他。 徐福頓了頓腳步,“可有何事要吩咐?” “吩咐不敢。”鄭妃淡淡道,她的聲音與徐福差不多,透著股清冷的味道,哪怕她同扶蘇說話也是如此,看上去,她就像是對扶蘇并不親熱一樣。 鄭妃頓了頓,才又道:“聽聞徐先生卜筮之術甚為厲害,我想請徐先生……為我算一卦。可行?” 徐福不經意地瞥見了鄭妃臉上的緊張之色,想了想,點頭,“自然可以,只是在我這里卜卦,是要收卦錢的。”也就只有徐福能將收錢二字說得如此理所當然,還半點不沾俗世氣了。 鄭妃點點頭,命人取來刀幣,交與徐福,“若徐先生覺得不夠,我便再取首飾來抵,可行?” 徐福只伸手取了一只刀幣過去。意思意思便可。他為鄭妃算卦,也是好奇鄭妃的來歷背景,但他并不想落人口實,所以才張嘴要錢,拿錢算卦,那可不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嗎? 畢竟之前他就是個街邊擺攤的算命人啊! 鄭妃微微驚訝,但也沒矯情,收起剩余刀幣后,便問徐福:“先生可要做些準備?”說這話的時候,鄭妃身上的緊張都還未消退。 “無須準備,我只問鄭妃一句。” “什么?”鄭妃臉上的緊張更為明顯了,連帶著她身旁的扶蘇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鄭妃可知廣電總菊?”徐福面色自然地吐出這么一句問句來。問其他的,或許會有人不知道,但這玩意兒,只要是從后世穿越而來的,定然會知曉。 但出乎徐福意料的是,鄭妃也露出了茫然的神色,道:“……這、這是何物?我并不知曉。這……可會妨礙先生為我算卦?” “不會,我只是問一問罷了。”徐福心中的疑惑翻騰不已,但面上卻是不顯。那鄭妃的模樣也不像是在說假話,難道她真的是與李斯有jian情?不可能啊!鄭妃入宮時年紀似乎并不大,那時她能與李斯有個什么私情? 徐福拋開這個謎團,先看起了鄭妃的面相。 鄭妃的模樣生得很美,如何美呢? 柳葉眉,如秋水般的睡鳳眼。 曾經紅樓夢中林黛玉的扮演者便是睡鳳眼,常給人清高懶怠之感,目光清冷,不言不語時,便會給人造成銳利的錯覺,偶爾會引得人不喜。 曾有古話說,生有睡鳳眼的人,頗富才情,但卻易孤獨終老。 僅僅觀鄭妃一雙眼眸,便是如此。 而生有柳葉眉呢,性情溫柔,心思細膩,感情平淡,倒也與鄭妃如今表現出的性子相當契合。 她的唇,唇較為豐厚,應當是有福氣之人,只是唇角卻帶紋理,便生生破壞了唇豐的福氣。唇角紋理有些深,且向下,說明鄭妃不愛笑,過的日子并不歡暢,于是才養成了時常唇角往下抿的習慣。 唇角向下,有的或是經常生怒氣,有的則是難生歡喜。 曾經的邱機屬于第一類,他性情暴躁,唇角往下,之所以能如此判斷,是因為加上他眉間的怒紋,這才否定了他是第二種的可能。而鄭妃眉間并無怒紋,所以應當是第二種。 王宮之中,會有何事才令她難得歡暢呢? …… 徐福將她的臉大量完畢,卻并未獲得什么有價值的信息。相面雖然快速便捷,但有時候正是如此,它也有不靈的時候,難以看出更多的信息。于是這時便要可通過觀手相來獲得此人的命理。 “鄭妃可否借手一觀?” 若是換做胡姬那樣的妃嬪姬妾,聽見這句話之后,肯定早一巴掌扇到徐福臉上,罵他下流了。 只是鄭妃并不在意,而且她也曾聽說,這位徐先生算卦時,總是與旁人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