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64
徐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對巫蠱之事有幾分興趣,可否與我瞧一瞧?”他近日看的古籍之上便有記載,原本他對這些旁門左道便有些興趣,后來還想著沒有練手的機會,如今便正好送上門來了。 嬴政頓了頓,爽快道:“那寡人便命趙高協助于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身錯覺,徐福總覺嬴政的口氣似乎透著寵溺一般。 寵溺啊…… 來自秦始皇的寵溺啊…… 徐福心中暗自打了個哆嗦。真是太可怕了!果然是卦算多了,腦子都鈍了。 · 兩日后,徐福剛擼起袖子準備與趙高查起此事,同時,那奉常寺也送來了卜卦的竹簡,上面匯集了關于下一月的卜卦結果。 徐福見狀,先放棄了追查巫蠱之事,而是直接問嬴政要那竹簡。 “之前時間急,我未來得及對自己的判詞做個修改,左右竹簡也是送到王上這里來,便麻煩王上將那竹簡給我,我再修改一次。”徐福的口氣透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理所當然。 嬴政很樂意滿足徐福的要求,當即便讓內侍拿著竹簡到了徐福的面前。 徐福將竹簡展開放在小桌案上,還命人端來杯盞,打算蘸水在桌案上測字。 杯盞很快被送來,但徐福看著面前的竹簡,卻是呆了呆。 那竹簡之上,關于他的結果,只涉及了一句話。 哦不,準確的說,就三個字。 無不利。 自己的心血被人隨意抹去的感覺…… 徐福心中一聲冷笑,真是糟糕透了! 再看竹簡之上其余判詞,在他的眼中統統都變作了垃圾。 徐福心中有自己的高傲,被侵犯時,他當然會忍不住立時炸毛。徐福按下竹簡,面色冰冷,仰頭對嬴政道:“王上,可否賜我一字?” 嬴政想到之前玉璽丟失時,徐福便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嬴政看著他桌案上的竹簡,問道:“這竹簡有何不對?” “我只是想印證一下心中想法罷了。”徐福冷聲道,哪怕是面對嬴政,他也沒有半分緩和的味道。 嬴政終于發覺到了徐福的不對勁,他不再多問,當即給了徐福一個字,“異。” 異樣的異。 徐福伸出白玉般纖長的食指,蘸了水,在桌案上龍飛鳳舞畫了個篆字出來。 嬴政的心神全在徐福那手指上去了,哪里還記得看他在桌案上寫字,又是要做什么。 徐福抿了抿唇角,水跡漸干,同時,殿中眾人聽他朗聲道:“上形似水,江河流水而來,匯聚成海。下形似刀戟包裹,為殺伐兇患之意。水從天上來,形成禍。” “請王上再賜我一字。” 測字若是為求個準確,許多人便會測三個字,求得最后結果。 如今徐福為了把竹簡上其余人的判詞壓個干脆利落,他便也向嬴政求三個字。從嬴政這里得字,算出最后結果來,那不是更有震懾力嗎?哦,要說這些人不懂測字之法。他們信不信管他何事?測對了的事,那便總會有應驗的一天,何況,秦始皇信他,那就勝過所有了! 畢竟在秦國,秦始皇說了算! 第55章 再賜一字? 嬴政的目光從徐福身上繞過,“福。” 福字。 徐福怔了怔,腦子里也涌出了第三個字。 禍福相依,那第三個字便用禍好了。 他蘸水再寫于桌案上,大殿之中宮人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黏在了徐福的手指之上。他們都未見過這樣的卜筮之法,每見徐太卜動手,都覺得新奇不已。 測一字,是使用拆字解字的方法,而測三字,最常用的便是諸葛神數測算的方法,共三百八十四爻,讖語句法,長短不一,利用筆畫數進行計算。 徐福盯著面前的小篆體看了一會兒。 突然頓住了。 ……誰來告訴他小篆體怎么算筆畫? 宮人們還屏著呼吸,嬴政也不自覺地將呼吸放得輕了一些,他們都在等徐福再朗聲吟出很高深的話來。 都問秦始皇要了個字了,總不能說他不會算筆畫了吧?原本裝得挺高逼格的,頓時就沒了下文,那怎么行?徐福心中的火氣也稍微褪去了一些,桌案上的水跡已經干了,不過那兩個字的形狀已經印進了他的腦海里。既然他測字本就是半罐水,那就隨心來拆字解字好了。 異,可知有水從天上來,形成禍患。 福,左為衣,形似水,右有一口田。與異相連,可拆解為,一衣帶水而來,淹沒了田? 徐福暗自搖頭,又往下思索,禍,左與福相同,而右似南,按照心中所求,這便應當是指向的禍患所起的位置。 南方? 徐福揉了揉額角,因為突然出了意外,導致他腦子里的思緒也逐漸混亂起來了,難以拿定這個拆解的結果是否可信。 見徐福半天都未說話,嬴政忍不住出聲道:“可是這個字不能用?” “可以用。”徐福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還是道:“煩請王上為我取堪輿圖來。” 嬴政毫不猶豫,直接讓內侍取了來。堪輿圖放在徐福的面前,徐福先找準了咸陽的位置,隨后看南方,但南方的范圍著實有些大,幸好此時秦國所屬的郡城并不多,篩選個一會兒,徐福的目光便定格在了蜀地上。 徐福心中還存有疑惑,不敢如此莽撞地就告訴嬴政,他將堪輿圖推開,心中暗自盤算起來,還有何法可測。 八卦盤更多運用于風水,求簽求運最合適,觀天象當然是觀天氣最適宜,真要從天空中一片星觀出個什么來,起碼徐福暫時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如何?”嬴政低聲問道。 徐福有些神思不屬,道:“那日龜甲卜筮,我意外得出了兩卦。” “哦?哪兩卦?” “一為福,二為禍,我不知道哪一卦才是準確的……”徐福低聲道,眼底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迷茫,恰好只有嬴政的角度能居高臨下的,瞧個一清二楚。 嬴政察覺到心不自覺地軟了軟,他的聲音更柔和低沉了一些,“卦象都是如何說的?” 徐福將卦象重復了一遍給嬴政聽,嬴政微微皺眉,面色慎重起來,“你的意思是,若為剝卦,便是兇?若為謙卦,便是吉?” “是……”徐福應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是了是了,應當是這里出了問題……”徐福喃喃道。 “哪里?” 無論是使用龜甲還是測字或求簽,都要講究一個心誠,為什么要心誠?也就是在進行的當時,靜下心來,想著所求之事,這樣才更容易求得想要的結果。當時徐福心誠嗎?他自認是心誠的,但是為什么會測出兩個不同的卦來?當時因為不慎將木條燃得久了些,便導致龜甲上多了一條裂紋。為什么會出現這個不慎呢?徐福驟然想起,當時他的腦子里除了想著求國民大事以外,還不小心聯想到了秦始皇的身上,就是那么一走神,才導致出了這樣的錯誤。 所以他當時心中所求的,是不是恰好成了兩個不同的事物呢?于是陰差陽錯,龜甲也呈現了兩種卦象給他。 那么現在問題又來了。 哪個卦才是屬于秦始皇的呢? 徐福神色復雜地抬起頭,他看了看嬴政,目光里隱隱含著怨懟之意。 若不是秦始皇在他腦內的存在感太強,他又怎么會出這樣的低級錯誤? 雖然嬴政很享受被徐福專注盯著的感覺,但他確實被盯得一頭霧水。那卦象出錯莫非與他有關? 徐福將那測字的結果結合起來,心中差不多也有個數了。測字的時候,他心中可全然沒想到秦始皇,然而也測出了禍來,那說明吉卦是屬于秦始皇的,而那兇卦是屬于國民的。秦國這是要出個大事兒啊! 蜀地能出個什么事兒呢?水禍?水禍……徐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蜀郡可曾出過災禍?”徐福只能求助于嬴政。 “蜀郡水患,年年有之……”嬴政猛地頓住了,他如何聰明之人,一下子便領會到了徐福話中的意思,“你的卦象是指,今年蜀地有水患?” “不是今年。”徐福頓了頓,“就是下月。”他基本已經確定卦象了,這么多個巧合湊在一起,那便不會是巧合了。算卦本就屬于天命的范疇,而天命又是最為不可捉摸的存在,其中的不確定性自然也是存在的,幾乎沒有人敢說自己算的卦,定然是百分百正確的。 當然,徐福敢,他有一張嘴,不確定都能給說成確定的。 蜀地水患向來都是秦王頭疼之事,郡守換了無數,卻無一人能治,那大禹的傳說,似乎便真的成為古時的傳說了。 蜀地年年水患不知禍害了多少人,蜀地崎嶇,郡縣落后,百姓吃了不少苦。去年才剛有呂不韋舉薦,推了一人前去上任,試圖改善水患,今年嬴政便也沒太為水患發愁,何況如今才剛剛出了冬,哪里又會發水患? “你可確定?”嬴政自然是信任徐福的,但家國大事,切不能潦草帶過。 “確定。”一旦做出決定來,哪有遲疑二字?越是遲疑,才越容易心性不堅,才越容易出錯。 嬴政頓時也反應過來,為何剛才徐福在見到竹簡后的反應那樣大了,想必是竹簡上交時刪去了徐福所言,徐福才會見了之后,陡然生怒。 嬴政將那竹簡拿起來,面色不改地淡淡道:“竹簡之上可是缺了你的卦象?” 徐福點頭。 嬴政將那竹簡拋給一旁的內侍,對徐福道:“竹簡留著,屆時寡人自會為你做主。” “那水患之事?” “寡人會命人前往蜀地,關注此事。”說著嬴政又忍不住皺了皺眉,“蜀地水患難以解決,只能盡早提防,屆時也減少些損失。”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卻透著令人徹骨的寒意,“卜筮乃奉常寺之職責,奉常寺眾人未能卜出結果來,反而刻意刪減去你的卦象,屆時蜀地出了事,寡人必要懲治一批人的。” 不知是如何懲治,但想到秦律的嚴酷,徐福猜測,應該不會是什么輕松就能扛過去的懲罰。 那個刪去他卦象的人,可會后悔呢? 徐福心中又冷笑了一聲。他站起來身來,“既然測完了,那我便與趙高過去一趟。” 嬴政點頭放了人。 盡管已經找到根源所在,并且也確定好了卦象,但徐福心中還是有些放不下,等走出大殿之后,他才想起來,自己也忘記將那吉卦是為秦始皇所求的告訴他了。 徐福與趙高打那長長的走廊上行過,王宮之中十分安靜,徐福剛走了沒幾步,突然頭頂一陣風呼嘯而過,他抬頭一看,竟然是一只通體漆黑的鳥兒,打他頭頂飛過了,徐福僵了僵,不會在他頭上拉屎吧? 旁邊的趙高皺起眉,“打哪里來的烏鳥?竟是飛王宮中來了!” 烏鳥? 也就是烏鴉? 徐福的目光隨著那烏鴉而動,只是他才看了沒一會兒,便見那烏鴉發出一聲刺耳難聽的哀泣,墜落在地。 徐福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