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25
王柳被噎了噎,倒是不敢跟嬴政搶話,只能跟著道:“由王上說了算。” “來人,取龜甲來。”嬴政突然吩咐宮人道。 宮人下去拿了龜甲,端了火盆,帶了木條來,一一擺放在徐福和王柳的面前。 “正好,那便測寡人近日的吉兇禍福吧。”嬴政淡淡道。 王柳準備都來不及,聞言愣了愣,“這……這,王上,柳更慣于用家傳之物。” “哦,放在哪里?寡人命人前去取來便是。”嬴政依舊沒有開口讓他們先行準備幾天的意思。 王柳僵硬地點了點頭,隨后還是低聲道:“王上,占卜之前,需得焚香沐浴,還要祭祀先靈。” 從前嬴政也并不知占卜的過程,還是見了徐福用龜甲占卜之后,他才知道原來那些禍福吉兇的批語,是從這樣的方式中得來的。如今聽王柳將過程說的如此繁復,嬴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龜甲占卜之前如此復雜?” 所有人都一樣,談及自己擅長的領域,都會眉飛色舞、洋洋得意,王柳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侃侃而談道:“龜甲占卜的方式從上古流傳而來,曾有記載言,龜甲占卜,便是以龜甲為媒介,獲得祖宗先靈的指示。每逢祭祀祖先時,規矩都十分繁復,如今要請祖先指點禍福吉兇,自然也要焚香沐浴、祭祀先靈,方能誠心求得最后的結果。” 徐福站在旁邊,目光都不帶閃一下的。 占卜的確需要誠心,在某些莊重的儀式上,焚香沐浴是基礎工作。 但是到了后世,龜甲占卜的流程早已被簡化了許多,也無從驗證其效力是否減弱。而后世更認為,龜甲占卜并非是請祖先指示,而是請滿天神明指點一二。龜甲通靈,千年龜甲聚天地之靈氣,自可與神明相通。 徐福也不知道究竟哪個說法是對的,反正他都這樣占卜好多年了,改也改不過來了,更何況若是每次占卜都那樣麻煩,那還不如上網隨便搜個在線卜卦網,來卜一卦不就好了? 王柳說完之后,還瞥了一眼徐福。 他看徐福的模樣,就不像是從高門出來的,一個自學成才的家伙,身上哪有什么底蘊?又哪會有老師教他規矩?和自己一比,到時候徐福的舉動豈不是就如同鄉民一般粗陋? 王柳頓時定心不少。哪怕毫無準備,他也定然可以壓過徐福,那時徐福灰溜溜地從奉常寺離開,那才叫大快人心! 徐福忍不住轉頭看著王柳,“你盯著我做什么?因為自己太丑,自卑嗎?”王柳就跟突然犯病了一樣,目光緊緊盯著他,眼底還帶著笑容。怎么看都怎么覺得猥瑣,可算是將那張油頭米分面的臉,給破壞得難看至極了。 王柳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張了張嘴,但也不好在秦王面前公然與徐福掐起來。 徐福一句話把對方給堵回去了,終于不再拿那惡心的目光頻頻看向自己了,徐福滿意不已,將頭扭回去,繼續維持自身的淡定如斯。 嬴政馬上派了人去給王柳取他慣用的物件。 “那徐太卜可還需準備什么?”趙高從旁體貼地問。 徐福搖頭,“不必。” 王柳心中輕視不已,不過礙于嬴政當前,他還是壓住了嘲諷徐福的沖動。只是他的腦海里已經隨之涌現了,徐福在秦王面前丟了大臉的畫面。 難耐的安靜在殿內蔓延開來。 王柳摩拳擦掌恨不得趕快給徐福一個教訓,徐福卻是神游天外,想的是,換做以前,這個點兒都該吃午飯了,站在這里他還真的有點餓。徐福有點埋怨王柳,若不是這家伙作妖,他一個人在秦始皇的殿內,好歹還能大大方方搬個小榻休息,手邊還有宮女送上小食。 就在他們心思各異之時,有內侍取來了王柳慣用的物件。 之后便有宮女帶著王柳焚香沐浴去了。 徐福微微皺眉,挪了挪步子,這個姿勢站得久了不太舒服。 一張小榻被送到了徐福的身邊,那宮女似乎很了解徐福的心思,羞澀一笑,“徐先生請。” 嬴政朝那宮女看了一眼,目光微沉。隨后他才看向徐福,聲音不自覺地溫和了幾分,“若是覺得累了,還是到圍屏后去休息一會兒。那王柳想必還要折騰些功夫。” 徐福當然不會推拒嬴政的好意,他依舊到圍屏后去休息,宮女貼心地送上了食物。 那頭王柳正勝券在握、心花怒放地沐著浴時,徐福卻是一派悠閑地倚著小榻,品著食物,半點沒將這場比試放在心上。 徐福所學到的龜甲占卜中有兩個講究,一是少占近日禍福,二是難測未來鴻運。 意思就是呢,因為時間挨得太近,所求太細,短期內的禍福吉兇測出來,便很容易不準確。二是,要測百年甚至千年后的事,那幾乎是測不出來的,因為不管是你祖先還是神明,也沒有神通廣大,什么都能知道,什么都能告訴你的地步。 所以徐福一般占卜之時,都是卦象配上幾句胡扯,最后得到一個結果。 要說如何百分百的篤定,莫說徐福了,就算是歷史上再出名的術士,也很難做到這一點! 徐福是不在乎與王柳比試的,他靠著一張嘴已經贏過太多人了,王柳又能算什么? 等王柳做好了準備,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嬴政連連搖頭,“若是占卜之事都需如此大動干戈,危急時刻又該如何?”加冠禮時,若跟在他身邊的不是徐福,而是另外的太卜,恐怕被這樣一折騰,什么先機也都不占了,等到好不容易占卜出來時,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有何用? 趙高從旁附和,“還是徐先生更高一籌。” 趙高原本就是夸一夸在圍屏后休息的徐福,誰知道嬴政沉吟一陣,還很認真地應了趙高這句話,“寡人也如此認為。” 趙高愣了愣,心道,這王柳將來不輸都得輸了,王上的心偏向誰,已是一目了然的事。 徐福慢騰騰地從圍屏后走出來,繞到嬴政腳邊坐下,因為幅度過大,他的衣袍還稍稍有些凌亂,但是顏好的人,就是如此任性,哪怕衣衫再凌亂,也不會給人以落拓邋遢之感,反倒還生出三分瀟灑與慵懶。 “王柳應該要到了。”徐福開口說。 宮女會意,立刻進去撤了小榻和食物。 沒過一會兒,王柳的身影果然出現了殿門口,他換了一身衣袍,并不像是后世的八卦服,反倒打扮得錦衣華服,好像要去參加什么宴會一般。 王柳看到徐福跽坐在嬴政下首,心中不屑,將徐福視為了阿諛奉承之人。 他朝嬴政拜了拜,希望嬴政將目光落到他身上時,帶出幾分贊賞之意來,只可惜嬴政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揮袖道:“這便開始吧。” 王柳滿心的期待又被一盆冷水澆中,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僵了僵。 徐福沒空理他,直接叫宮女搬來東西,然后重復著上次的動作——將木條扔入火盆,揀起,放入龜甲圓孔之中。 這龜甲并不是那個護了他一命的保命龜甲,這是嬴政命人新尋來的。徐福摸了摸龜甲的表面,沒上一個質地舒服。上一個雖然看上去古老又破舊,但確實不可多得。 不過徐福也不想像王柳那樣裝逼,卜個卦還要搞那么多麻煩事,也不知道等他卜錯了的時候,會不會羞憤地扒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瘋狂地在咸陽宮里的裸。奔。 徐福內心瘋狂吐槽,面上神色卻是絲毫未動,手上的動作更是十分穩健。 王柳見他cao作過程如此簡單的時候,便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手法稚嫩,錯誤頗多,對待龜甲何等粗暴?又怎么能卜出卦來? 王柳實在忍不住了,便道:“真不知徐太卜是出自何人門下?”語氣中的嘲諷味道實在太濃,意思其實就是在懷疑徐福壓根就是個半吊子。 徐福的確是個半吊子,但抵不住人家是個厲害的半吊子啊。 徐福連眼皮都不帶掀的,淡定應對,“我出自什么師門你很好奇嗎?王太卜莫非是拜服于我的袍服之下,決心也要投入我的師門了?不過可惜,我的老師不喜歡你這樣兒的。王太卜還是不要再看我了……”徐福頓了頓,說著抽出木條,轉頭對上王柳瞬間變色的臉,“因為我已經卜完了。” 王柳氣極,“胡說八道?你怎么可能如此之快?龜甲占卜,需要誠心,精心,細心!你何曾有一樣做到?莫非是知曉自己卜不出來了,便如此隨意敷衍,企圖蒙蔽王上嗎?”說完王柳又轉頭看向了嬴政,企圖他英明神武睿智的秦王為他做個主,說句公道話。 然后嬴政的確開口了,他臉色不虞地對王柳道:“寡人之前,吵鬧什么?徐太卜安然處之,反倒是你半天未見動手,如此虛張聲勢,難道是心生懼意了?” 徐福隱隱用贊賞的目光看了一眼嬴政。 秦始皇也會嘴炮啊! 這口才簡直不要太好啊! 王柳臉上一片青白之色,他還有些懵逼,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招來的還是王上斥責? 王柳憋屈地低下頭,開始搗鼓手中之物。 徐福特別壞心眼兒地站起身來,對嬴政道:“我已卜出,我就先說了,等會兒王太卜可要記得與我卜出不同的事來才好,不然恐有抄襲之嫌。” 王柳臉色更加青白,狠狠咬牙,“這是自然!” 徐福點頭,“那便好。”他頓了頓,接著道:“據龜甲卦象顯示,王上近日有喜事。” 王柳實在忍不住又嗤笑了一聲。 算命卜卦先說喜,這不是的街頭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才愛說的話嗎?他就說,這徐福沒什么真本領! 他卻不知道,當初在街頭徐福第一句說的,可跟喜事完全沒有關系。所以嬴政聽見徐福難得說一句,他近日有喜事,都有些發怔。 “喜從何來?”嬴政興起,連忙問道。 “大概就是……”徐福沉默幾秒,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了出來,“要喜當爹了吧。”說完之后,徐福又覺得自己說的這三個字好像還有別的含義,但是徐福又突然記不起了,便點到這里就打住了。 喜當爹? 嬴政:…… 胡姬有孕之事,知曉之人甚少,徐福不可能從別處聽來,只有一種可能,他是真的占卜出來了。但胡姬腹中之子,并非他的血脈……之前徐福明明也看出來了,甚至又重提“綠云”二字,如今為何又要說他有喜事呢? 嬴政看著徐福的目光愈發復雜了。 王柳不服氣,哪有人用龜甲占卜,能算出說你馬上要生兒子了?這不可能! “徐太卜可敢說一說,龜甲上是何卦象?為何你會說王上有喜事?” 徐福轉頭又一句話把他堵了回去,“想要偷師?不好意思,獨門絕技,概不外傳。我既然已經算出結果,王太卜還不加緊卜算出來?難道真的要抄襲我?” 與徐福過招屢屢戰敗,王柳心中已經憋著一團火了,如今見徐福張口就來,他心中的不忿更是達到了頂峰,他拔高了聲音,斥責道:“徐太卜有何不敢說的?莫非是信口胡謅?什么獨門絕技?見所未見!也敢拿出來用!恬不知恥!” “你當然沒見過,因為我的手法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正宗手法,你的不過是后人胡亂加入自身理解,才有了如今的卜卦之法,但論其精妙,如何能與古法相比?你瞧,你還沒卜出來。王太卜不覺得丟人嗎?”徐福張嘴又開始忽悠。 “你!”王柳一句也對不出來,喉嚨里登時又哽了一口血,他默默咽下,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了手上的動作。 大約過去了半個時辰,王柳在這個天氣竟是忙出了一頭熱汗,他終于松了一口氣,放下手中龜甲,抬手拜道:“王上近日有福有禍。” “說。” “王上近日后宮必得美人,此乃福。” 嬴政皺起了眉,他還不自覺地往徐福那邊瞥了一眼,心中莫名覺得心虛。 嬴政并非好色之人,后宮添不添美人,并沒有什么區別,何況這時他初掌大權,更沒有那個心思將精力浪費在后宮中了。王柳這個馬屁可謂是拍在了馬腿上。 “那禍呢?”嬴政冷聲問。 王柳沒察覺到嬴政話中的冷意,心中還暗自得意自己比徐福多卜出一項來,無論如何,他的本事都比徐福要厲害,于是王柳繼續道:“王上近日身邊恐有禍亂,王上需要多加保重才是。” 王柳說完之后,又繼續等待著他英明神武睿智的秦王好好夸獎他一番。 “哦?”嬴政的聲音更冷了,“寡人身邊有禍亂?既如此,那接下來便請王太卜留于宮中,好好為寡人注意這番禍亂吧。” 誒? 王柳又懵逼了。 這……這為何和想象中全然不一樣啊? 徐福依舊淡定,王柳就算卜出兩件事來,他也沒有多余的表情變化。 其實徐福正在心中暗爽,哎呀,王柳終于也要經歷一次當初他被扣留在宮中的事了! 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