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回來了？”

    絕情谷執法殿內，連湛踏進熟悉的議事廳，徒弟崔宥已經等候多時了。問羽杭跟在后面，看著執法殿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見忙亂，不由點頭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比我那邊好多了。二弟，你收徒弟的眼光不錯嘛，哪天跟我也介紹一個？”

    連湛知道他是說笑，還沒回話，執法弟子林野已經雙手環抱著肩走上來，呵呵笑道：“這話不假，大公子，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了？瞧瞧隔壁亂成什么樣，再瞧瞧我們？執事殿整個投靠了內一堂，嘖嘖，簡直聞所未聞。”

    他年紀與問羽杭、連湛相仿，自幼也是一起長大的，因此說話沒有顧忌。問羽杭被噎住，咬牙道：“老眼昏花？要是我沒記錯，你比我還大一個月。”

    林野壓根不帶怕的：“是嗎？不記得了，反正我看人的眼光可比你好多了。”他說完往后跳開，問羽杭果然一腳踢了個空。連湛憋住笑，冷著一張臉道：“行了別鬧了，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們走后，發生了什么事？”

    林野說起正事終于正經起來，搖頭痛惜不已：“亂七八糟，簡直是亂七八糟。我在絕情谷呆了有四十年，就從沒見過這么亂的。別說當年的尚氏兄弟了，就算是莫少文……”他閉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莫少文是絕情谷第二代掌門姜尋的大弟子，為了和歐陽霸天爭奪掌門之位，兩人各自拉幫結派，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那個時候幾乎每天都會上演慘劇，可以說是絕情谷最黑暗的一段過去。

    時過境遷，成王敗寇。歐陽霸天繼任掌門后，莫少文的名字已經從絕情谷名冊中刪除，年輕一輩弟子中甚至都沒聽過這些事。林野小心看一眼問羽杭、連湛，見他二人對自己提起這件隱秘不甚在意，放心道：“那沈醉不愧是尚老大的徒弟，好的不學，陰謀詭計和心狠手辣倒學了個十成十。絕情谷被他搞得亂七八糟，你們再不回來，后果不堪設想。”

    問羽杭打趣道：“林野，我記得小時候你跟沈醉關系不錯的。怎么，你的面子他都不給？”

    林野哼道：“我那是瞎了眼，竟然和這種人做了朋友。我們所有人都被他騙了，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有那個薛醒，助紂為虐，一樣的德行，仗著自己是……”他到底不敢說驚鴻的不對，生生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崔宥卻不似他這般咬牙切齒。他性格沉穩，不急不燥，先請連湛問羽杭二人坐下，又親手斟了茶，這才慢悠悠說道：“當日師父跟師伯剛一離開，我們這位沈堂主就坐不住了。六堂中的外五堂不聽話，他就逼走向堂主自己掌管。執事殿無人坐鎮，他就親手接管過去。圣水宮關門閉戶不聽號令，結果第二天就爆發叛亂，碎玉師妹更是莫名其妙被所有人看見擅闖禁地，罪該處死。如今除了執法殿，已經沒有地方不改姓沈了。”

    連湛問道：“我們已經見過碎玉了，她不僅沒死還被偷運出谷，是你干的？”

    崔宥點頭：“是我派人將她暗中送出絕情谷的，那個時候她受了重傷，如今只怕都好了吧？當時沈堂主執意要將她處死，事情鬧的很大，我們還專門去后山求見掌門師叔，結果……”他看一眼連湛：“師父，我覺得在后山閉關的那個人是替身。我猜真正的掌門師叔，應該是和你們一起去金陵了吧？”

    連湛神情不變，問羽杭卻坐不住了，嘀咕道：“你也發現了？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發現的？那個冒牌貨呢，她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崔宥一愣：“冒牌貨？”他生性機敏，立時就明白過來：“難道后山密室里的那個人不是替身，而是假冒掌門師叔的jian細？”

    林野大驚失色：“有人在絕情谷冒充九姑娘？這、這怎么可能，這太離譜了……”

    崔宥道：“難怪前幾天沈醉突然說掌門師叔出遠門了，我就說太奇怪了，原來是因為他知道師父你們回來了，所以才著急讓冒牌貨逃走？”

    林野怒道：“是沈醉安排了一個冒牌貨假扮九姑娘？這個jian賊，虧他想得出來。”

    連湛看著執法殿內一片祥和景象，所有人都各司其職，與自己走之前沒有任何改變，便問道：“沈醉既然接管了執事殿，沒道理不來我執法殿惹事，你們是怎么應對的？”

    林野有些憋笑：“我們這位沈堂主一心想要徹底掌控絕情谷，當然不會放過執法殿了。不過可惜，執法殿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他前后試了三次，一次也沒成功，后來就再不來了。”

    崔宥微微笑道：“沈堂主太過自信了，第一次他沒來，只派了一群弟子便妄想接掌執法殿。我沒理會，直接讓人打了出去。于是第二次沈堂主親自登門，嗯，我連門都沒讓他進。他見我始終不肯退讓，又不好當著絕情谷上下弟子的面來硬的，僵持了一天也就回去了。至于第三次，師父，這得讓林野叔親自說。”

    林野滿臉得意：“第二次失敗后，沈醉突然再不提由他的人接管執法殿的事。但我們知道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所以一直防范甚嚴。過了很久，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單獨來找我，原來他想收買我，讓我來幫助他對付崔宥，說是事成之后就立我為執法長老，還說什么要共享絕情谷。他這么看得起我，我當然要回報他一次了，所以我就假意答應了。結果嘛，二公子，你該猜得到。”

    崔宥在旁邊補充道：“那一夜我們關起門來大戰了一場，那些人直到天亮后才退去。從那天起，再沒有人來搗亂了，執法殿終于恢復清凈。”

    連湛嘆口氣：“自相殘殺，想不到我們剛走，絕情谷就到了這種地步。”

    問羽杭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早猜到走后會出亂子，所以才特意安排馮虎他們幾個避開。”

    崔宥湊近幾步，壓低聲音說道：“師父，師伯，現在還有一件要緊事。弟子懷疑沈堂主勾結圣水宮，在分發的藥丸上做了手腳。”

    “什么？”問羽杭、連湛同時一驚，對視一眼，忙問道：“你發現了什么？”

    崔宥回身走到后殿去，不多時，他從里屋牽了一個小女孩出來。女孩七八歲模樣，手里拿著一塊糕點正往嘴中喂，林野便好笑道：“哎哎哎慢點，沒人跟你搶。難怪馮三娘不要你了，就你這飯量，誰養得起啊？”

    女孩努力將嘴中吃的咽下去，不高興道：“你騙人，師父才不會不要我，我要回家。”

    崔宥無語道：“林野叔，您都一把年紀了，成天逗人家小姑娘玩，像話嗎？”他示意女孩走到問羽杭和連湛面前，蹲下來溫聲道：“雪球，你師父為什么罵你，你再說一遍給我聽，好嗎？”

    雪球小姑娘低著頭，委委屈屈道：“師父讓我去送藥，我說藥的氣味不對，肯定是弄錯了，她就罵我。崔哥哥，你跟我師父說好沒有，她怎么還沒來接我回去？”

    “快了，過幾天崔哥哥就送你回去，好不好？”崔宥說著讓人帶了雪球回去，起身解釋道：“她是馮三娘的徒弟，在圣水宮丹房里當差。前些日子因為有許多弟子都病倒了，沈堂主便下令讓圣水宮煉制丹藥，據說可以有病治病，無病強身。但我懷疑這些丹藥不對勁，很可能有問題。”

    林野插嘴道：“雪球這小丫頭年紀小，但在醫術上極有天賦。小孩子不會說慌，她不可能無緣無故說藥的氣味變了，所以崔宥才懷疑有陰謀。”

    崔宥道：“當日馮三娘發動叛變，成功當上圣水宮宮主后，我就發現她對沈醉極為巴結，可以肯定他倆是一伙的。后來派發丹藥的時候，因為沈醉要求不管有病沒病，所有人都要服用，我覺得很不對勁，于是偷偷潛入圣水宮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搞什么鬼，沒想到卻意外聽見了雪球跟馮三娘的對話。當晚馮三娘想要殺人滅口，我就將雪球帶了回來。”

    林野打開一個瓶子，里面裝著一些黑色藥丸，憤恨道：“這就是馮三娘口中的靈藥了，幸虧崔宥機警，執法殿上下一個人都沒有服下。不過其他人就沒這么好運了，一來我們沒有證據，二來也太遲了。這幾天我們讓雪球仔細檢查過，雖然她說不清楚這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是治病救人的靈藥。”

    問羽杭起身拿過瓶子看了看，沉聲道：“有病治病，無病強身？世上哪有這種東西？馮三娘處心積慮煉制出這些藥丸，沈醉又要求所有人都服下，難道是……”

    他不敢相信，看一眼連湛，連湛也臉色難看到極點，搖頭道：“如果真是毒藥，那這些人就太喪心病狂了。現在圣水宮的人都不可信，還是等青奴回來后再讓她看看吧。還有一件事，大哥，我認為應該取消后天的弟子大比，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適合召開了。”

    問羽杭點頭：“我跟驚鴻說過，她也是這么想的。我親自去見沈醉，讓他延期舉辦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