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說了，我愿意幫你救人，我不希望阿靈有什么閃失。”

    離金陵愈近，斷易之愈發急躁起來。一方面他不愿違抗父命，另一方面他又實在擔心小公子，不愿她落在父親手中，成為一枚棋子。于是當不言暗中來找自己，并說出計劃后，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咬牙道：“還有幾天就到金陵了，龍門勢力龐大，一定要趕在進城之前動手。”

    不言意外道：“你不問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嗎？你相信我？”

    斷易之淡淡道：“我早知你不是一般人，因為身份原因，有太多人故意接近我了。我不說，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不言嘆了口氣：“你我相識，的確是我故意設計的。那次我奉師命前往龍門，也是有目的的。”

    斷易之并不介意：“我猜到了。我父親位高權重，在江湖大有聲望。可有時候，他做得事我不能認同。上次在龍門，你和馮虎大哥各自都有各自的目的，我不過是你們需要利用的棋子罷了。”

    不言慚愧道：“易之兄見諒。雖然我接近你動機不純，但我真心佩服于你。你能明辨是非，是真正的君子。”

    斷易之冷笑不已：“君子？我沒有你說得這么好，我只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平安。不言師父，你我認識這么久了，你能不能對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看向不言，不言模樣生得老成，據他自己所說有二十多歲了，對此斷易之卻十分懷疑。不言呆立了片刻，笑道：“也罷，我就對你說實話了。其實我比你要小一些，十年之前我離開絕情谷，為了躲避你父親的追殺，被少林派帶走，從此遁入空門，當了和尚。”

    斷易之已經不感到驚訝了：“你也是從絕情谷出來的？難怪你要救阿靈，你跟她是什么關系？”

    自從知道小公子就是當年的云朵兒，不言眼前總是浮現出小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兩人每天都一起玩鬧，無憂無慮，而現在，再也回不去了。他苦笑著，嘆息道：“你別再問了，知道太多也不好。我想要救她，你能幫助我嗎？”

    斷易之回頭望一眼馬車：“我父親想要利用阿靈對付姚掌門，我不想違抗父命，但我同樣不想讓阿靈受到任何傷害。不言師父，我想知道十年前的真相。你跟阿靈既然都是絕情谷弟子，為什么會一個在少林，一個在龍門？”

    不言知他為人正直，與斷無敵并不相同。想了想，便將十年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當年中原八大派圍攻絕情谷，那個時候我和云朵兒還小，我七歲了，她才四歲。斷無敵將我們抓住，威脅我們父母投降。哼，稚子無辜，斷盟主卻能做出這種事來。”

    斷易之聽著，神色漸漸暗淡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笑起來：“我不能讓金玉言將阿靈帶回龍門，不言師父，就按你說的，我引開金玉言，你帶阿靈走。”

    不言欣喜萬分：“好，好。易之，我謝謝你。”

    斷易之臉色卻越見沉重：“不用謝我，是我欠她的。”

    此次押送小公子回金陵，為了保密，金玉言只帶了幾個心腹屬下上路。夜晚歇在郊外，他一步也不曾離開馬車，只靠在車門上打盹。聽見斷易之回來，他睜眼道：“放水要這么久？那個不言鬼鬼祟祟的，你少跟他來往，聽見了嗎？”

    斷易之鄙夷道：“你每天防著這個，防著那個，不累嗎？離開亮還早，歇著去吧，不是有人在看守嗎？”

    馬車一左一右站了兩個守衛，金玉言瞥了屬下一眼，哼道：“不用，我還是親自看著比較放心。”

    斷易之笑出了聲：“你這樣草木皆兵，是不是在防著我啊？放心吧，你有四個人，加上你五個，我可不敢輕舉妄動。”

    金玉言聳肩：“少主，不要再裝了。你功夫很好，我只怕都打不過你。這些年你都隱藏著真實武功，以為我不知道嗎？”

    斷易之含笑道：“師兄，你的功夫也不錯，小弟不敢托大。”他說完已經一掌襲來，金玉言閃身避開，哪知他是虛晃一招，勁力全部打在后面守衛身上，守衛慘叫著倒在地上。

    “少主，你真要這么做嗎？你要想清楚。”金玉言緩緩拔出寶劍，斷易之也“刷”的一聲拔劍出鞘，哼道：“別廢話了，動手吧。”他搶身上前，兩人師出同門，一身功夫都是斷無敵所授，一時難分高下。

    小公子被外面吵鬧驚醒，眼見金玉言和斷易之打起來，她焦急道：“易之，金玉言，你們想干什么？易之，你快住手，別為了我做傻事。”

    斷易之全力將金玉言拖住，咬牙道：“別管我，你快走，我不能讓你落在我父親手上，快走啊？”

    “易之，你這樣做不值得。”小公子還要再勸，身后傳來幾聲慘叫，不言已經將剩下的幾名守衛解決掉，上來拉過她就要走：“云朵兒，跟我走。”

    小公子愕然道：“不言師父？你……你也是來救我的？”

    “斷易之為了你背叛父兄，你別讓他白白犧牲。”不言也不解釋，拉起小公子縱躍而去。只是剛翻過了一個山頭，便有人追來。不言感覺到身后之人武功極高，忙在他掌風襲來時擋在了小公子身后。

    “噗”的一聲，不言狂徒一口鮮血，耳邊響起小公子的驚叫：“師父，手下留情啊？”

    背后偷襲之人正是霍起，如今的林飛。他一擊得手，看著倒在地上的不言，挑眉道：“這不是少林派不言師父嗎？有意思，你怎么會在這里？”

    小公子抬頭，看見了很多熟面孔，斷無敵也在，正是龍門大部隊人馬回來了。她苦笑一聲，扶起不言說道：“看來我們運氣不好，這下更逃不出去了。”

    變故來得太快，斷易之和金玉言的打斗也停止了。斷無敵正要說話，金玉言搶先開口道：“師父，少林派的不言和尚半夜偷襲，打傷了少主。弟子無能，還請師父責罰。”

    他張口就編出了故事，斷易之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不說話。斷無敵哼了一聲道：“哦，少林派這是誓要與本座作對了？把人帶回去，我倒要看看玄機方丈拿什么來贖人。”

    “是。”

    小公子重新被關進了馬車，不言也被塞進來，她再也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為什么要救我？”

    不言掙扎著坐起來，雖然身受重傷，卻強自擠出了笑容：“當年我說過會一直陪著你，我失約了，害你一個人在龍門呆了這么久，是我對不起你。現在不會了，云朵兒，有我陪著你，要死一起死，不要怕……”

    小公子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卻莫名難過起來：“你、你認識我嗎？”

    不言咳嗽了幾聲，伸手撫摸著她頭發道：“你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沒關系，我幫你想起來。從前你一直叫我敢言哥哥，我好想聽你再叫我一聲。”

    小公子不自覺落下了眼淚：“敢言哥哥？”

    不言笑道：“我早該認出你的，我竟然沒有認出你來……云朵兒，那天你不該對你娘說出那些話。你娘很愛你，你們母女分離這么多年，那不是她的錯。十年了，我們兩個人的人生都被改變，我是永遠回不去了，我希望你還能回去，還能做回云朵兒。”

    “做回云朵兒？我還能回去嗎？”小公子望向窗外，因為不言這次不成功的營救計劃，金玉言下令加強戒備，調來三十名龍門弟子，將馬車團團包圍，任是一只鳥兒也飛不出去了。

    與此同時斷易之也被人帶到了斷無敵身邊，斷無敵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騎著馬走在隊伍前面，看也不看兒子一眼，只問道：“傷怎么樣了，不礙事吧？”

    斷易之垂頭道：“我沒事，您不用擔心我。爹，對不起。”

    斷無敵哼道：“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么，不必認錯了，我可擔不起。”

    斷易之難過道：“爹，我只是希望我關心的人都能平安。阿靈和我從小一起玩到大，我不想讓她變成一顆棋子。她、她已經這么可憐了，您已經殺了她的父親，我求您放過她吧。”

    斷無敵轉頭看了一眼兒子，嘆氣道：“想不到我斷無敵的兒子，竟然是一個正人君子，真是諷刺啊？不必再說了，回去后老實呆著，以后你不許再出門。”

    “爹，權利真對您那么重要嗎？今天你殺我，明天我殺你，您還沒有厭倦這個江湖嗎？”斷易之怔怔道：“你當了這么多年盟主，也該足夠了。我真希望我們一家人可以退隱江湖，可以過幾天安穩日子。”

    斷無敵強自按捺住了心中怒氣，揚聲叫道：“玉言。”

    “師父有何吩咐？”金玉言就在后面，聞言忙勒馬上前。斷無敵指著兒子，恨恨道：“把他帶走，我不想再看見他。好好看著，別再讓他惹事。”

    “是。”金玉言見師父真生氣了，忙推著斷易之就走。斷易之嘆口氣，調轉馬頭往隊伍后面去了。斷無敵看著他走遠，忍不住罵了一聲：“真是孽障。”

    來到后面，金玉言一邊示意手下人看著斷易之，一邊勸道：“少主，別再惹師父生氣了。師父只是要帶阿靈回龍門，不會傷害她的，你放心好了。”

    斷易之冷漠道：“金玉言，以后有勞你替我孝順父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后我和他無話可說了。”

    金玉言無奈道：“你啊，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了。算了，先回去吧。我們出來這么久，師母也該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