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三娘險中求勝,斷無敵無奈滅口
話說那盟主府的湖水與秦淮河水相通,張浩然現今也已游進了秦淮河。奔游了好幾里地,他尋思著任那問羽杭有多大能耐也不可能追到這了,便掙扎的往岸上爬去欲備歇歇腳。一道亮光刺的他不得不閉上了雙眼,當再次重見光明時,他看見問羽杭正坐在一艘擱淺的花船上,身邊圍繞著八名濃妝艷抹的歌妓,刺耳的浪笑告訴自己,問羽杭等侯多時了。 “我尋思著你張大盟主游到這也該歇歇了,果然一切不出本公子所料。”問羽杭輕狂大笑,緩緩拔出了千魔寶劍。張浩然長嘆一聲,絕望的閉上雙眼,靜靜等待死亡的降臨。突然斜刺里傳來幾聲巨響,接著便是問羽杭的驚慌聲:“你?怎么會是你?” 怎么啦?張浩然趕緊睜眼,看見一個一身黑袍的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船上。臉上戴著厲鬼面具遮住了大半張面龐,別人不識得他卻認得,正是幾年前被自己收為義子,并派進龍門做密探的斷無敵。他不由激動萬分,自語道:“這小子果然仁義,不枉我悉心栽培。”他正想著斷無敵已然出手,卻并不是往日自己所授的少林功夫或者龍門劍法。他一改往日溫文爾雅,招招陰狠,式式怪異,問羽杭也一改適才驕狂,屏息寧神,俱是千魔劍法絕殺,卻似乎怎么也力不從心。 張浩然心驚rou跳的看著船上兩人惡斗,不禁倒息一口涼氣。他不精通劍道,卻也慢慢看出斷無敵的武功似乎與問羽杭同出一脈。他不由心下生疑,喃喃自語道:“這斷無敵到底是什么來頭?以他今日的身手看完全是個一流高手,這些年來,他處心機慮的隱忍在我身邊到底有什么陰謀?”正想著,斷無敵運功反手一掌,問羽杭全線敗北飛將出去,接連退后了好幾十步扶住船艙才不至于跌倒,手中的千魔劍掉下來被斷無敵一把接住。 斷無敵撫摸著寶劍,冷然笑道:“問大公子,十余年不見,你可真是春風得意啊?年紀輕輕就聲名在外,你好驕傲啊?” 問羽杭跌跌撞撞的走上前,輕聲問道:“你想怎樣?” “死!”斷無敵暴喝一聲提劍就刺,問羽杭大驚失色,身子向后避開劍鋒,此時平靜的湖面突然間揚起女子的歌聲,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分外鬼魅,斷無敵一怔之下已被問羽杭瞧準時機,用一招擒拿手奪回了寶劍。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歌聲近了,始才看見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婦搖著一艘小船向這邊劃了過來。她全然不理會近旁的斷無敵,只淺笑盈盈躬身對問羽杭說道:“屬下南方分舵主十三娘見過大公子,接掌門玉符令,今夜行動轉交屬下負責。” 她說著掏出一個玉制的令牌晃了晃,問羽杭一下子惱怒起來,心中自語:“師父怎么會又派了別人來?”他似有些不信,因為就在刺殺張浩然之前,他剛剛和分舵弟兄鬧翻了。絕情谷立派于西域,弟子也多在西域活動。但因著雙方有著近百年恩仇難消,為了時時防備中原各派,十多年前歐陽霸天初任掌門之后,便在中原設置了東西南北四家分舵。分舵中人員復雜,多半都不是嫡系的絕情谷門下,什么黑道梟雄、正派棄徒來者不拒,是以這群人湊在一起并不十分的團結。而恰恰今日又碰到了問羽杭這么個狂妄自大的家伙,雙方為著刺殺張浩然的行動細節產生分歧,繼而一言不和大吵起來。問羽杭那在絕情谷中可是除了歐陽霸天誰也不敢惹的角色,憤怒之下便放出狠話,竟誓言要獨自去完成任務,不用你們這群混蛋相助。而分舵弟子中以副舵主林義山為首的一批人也立時爭鋒相對,說就算將來掌門責罰,今日也決不相助。 雙方鬧得不歡而散,卻把舵主十三娘給急壞了。她與林義山不同,乃是歐陽霸天的親信,為人最是謹慎。眼見事情已無轉寰余地,便也只好自作主張,背著問羽杭派了人去攔截少林派諸位高僧,而自己則時時監視在盟主府外,只待問羽杭得手便大功告成。哪知這位年輕氣盛的大公子半路卻又出了幺娥子,竟耍著張浩然跑了這么遠的路,直到了秦淮河上,更意外撞見了斷無敵。 玉符令是絕情谷最高令牌,魔教的規矩是不會同時派兩路人來辦同一件事,斷無敵大概是知道這個規矩的,不由笑道:“問羽杭,看來歐陽霸天是不信任你,居然又派了別人來?哈哈!”他望向十三娘,意味深長道:“原來你就是絕情谷南方分舵主?哼,我倒沒想到讓龍門門主頭疼的魔教舵主竟然是個女流之輩,那烏云翔真是廢物!你也是來殺張浩然的嗎?今日無論是誰,有我在,你們休想得手!” 十三娘微微一笑,神色不卑不亢:“閣下這話說的未免也太不名副其實了,雖說我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可卻知道今夜你決非是來救人的。” 斷無敵一驚,脫口道:“哦?何以見得?” 十三娘侃侃而談,直聽得斷無敵在這三伏天里冷汗淋漓:“自接到掌門誅殺張浩然命令后,我南方分舵早已將盟主府這片河域嚴密臨視,任一只鳥兒也難飛出去。你二更時分便已到來,卻只在府外徘徊,坐視張浩然中毒逃亡而不出手相救,這難道不可疑嗎?” 斷無敵額上青筋驟然跳起,翁聲道:“那你說我冒險前來到底是想干什么?” “借刀殺人,螳螂捕蟬,坐收漁翁之利,此三計也。”十三娘笑意盎然,嘴上卻一點也不饒人,一語便戳破了斷無敵的偽裝。斷無敵臉紅一陣白一陣,強壓下心底的恐懼,變色道:“舵主可真會開玩笑,張盟主可是在下的義父……” “他可以不死,反正已是武功盡失成了廢人,于我絕情谷再也構不成威脅。但今日張盟主已然見識過了閣下的武功,知道閣下決非善類,他若不死,你又如何再在江湖立足?”十三娘咄咄逼人,面上的笑意卻是愈發的燦爛了。 斷無敵不由大愕:“你……你什么意思?” 十三娘理理鬢角散亂的發絲,巧笑嫣然:“小女不才,湊巧從張盟主眼中看出了些許懷疑。閣下武功高明,卻又名不見經傳,想來就連你口中的這位義父也不甚清楚你的來歷罷?我乃女流之輩見不得血腥,張盟主就留給閣下殺吧。當然你也可以不動手,只要你愿意讓他回去揭發你。” “你……”斷無敵沉積了許久的恐懼終于暴發:這個人太可怕了,她居然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將來必成大患,此女決不可留!想到這,他當機立斷飛身躍向小船,十三娘連忙拔劍,以一招“波光倩影”格開。她武功本不弱,但在斷無敵這等高手眼里卻是稀疏平凡的出奇,只一招就牢牢抓住了她的右肩。但就在斷無敵得意之際,冷不防從小船艙里飛出一排銀針,他萬萬沒想到船內居然還藏有別人,大意之下竟然著了道。更可怕的是針上喂有巨毒,他驚駭下急忙撂下十三娘,自去一旁封鎖xue道運功逼毒。 一名紫衣女孩掀簾從船艙走出,她不過才十余歲,偏瘦高個,雖年紀尚小,但已過早看出是個美人胚子。斷無敵望著她的眼神一緊,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著了一個孩子的道,提氣叫道:“你是什么人?” 女孩氣定神閑,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小姐,端的一派大家風范。十三娘笑道:“這是我家掌門的門下弟子姚驚鴻姚姑娘。” “歐陽霸天的弟子?”斷無敵微微一怔,失笑道:“歐陽先生可真是桃李滿天下,連這小小的女娃也非同凡響。女舵主,和聰明人說話不用繞圈子,好,你剛才所說的那三條計謀我也不妨全認了。沒錯,我是想著待你們殺掉張浩然之后再坐收漁翁之利,可我沒想到來的會是問羽杭,我與他有仇,今日必須取他性命。至于你,你見到了我的模樣,你認為我還會放過你嗎?” 十三娘淡淡一笑:“閣下既認為我是聰明人,難道卻覺得我會蠢到孤身犯險嗎?在這茫茫河面,真的不會有伏兵嗎?” 她一連拋出兩個疑問,直逼的斷無敵心驚膽顫,復起殺機。但看著她與驚鴻那臨危不亂的神色,他卻又有些怯懦了。是啊,自己大業未成,可萬不能輕舉妄動。而就在他思慮的瞬間,二三十名趕來的絕情谷分舵弟子已將湖面團團包圍,副舵主林義山立于對岸揚聲叫道:“舵主遲遲不歸,可是遇到麻煩?” 十三娘卻不回話,只望向斷無敵:“閣下真的想與我絕情谷為敵嗎?你與問公子有仇大可來日再算,何必非得今夜?小心得不償失。” “好,你這小女子果然好手段,斷某佩服。”斷無敵鐵青著臉,一掌劈向了早已絕望了的張浩然,可憐的張浩然至死也沒弄明白自己為何會有今日的下場,自己的一生,究竟是被人利用,還是利用了別人?斷無敵,他究竟是什么人? “女舵主,驚鴻姑娘,咱們后會有期。”斷無敵大笑著踏水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林義山急奔上前問道:“舵主,姚姑娘,你們都沒事吧?下次可不能再這么貿然輕赴險境了,看看今夜多危險哪!” 驚鴻輕笑,眼光有意無意掃過不發一言的問羽杭:“若不是林叔叔不肯來,娘的人又都派出去了,你以為我和娘會輕犯險地么?大家同為絕情谷門下,就該齊心協力才是,怎能因為一點小事就翻臉不聽號令,林叔叔你說對吧?” 她小小年紀,行為舉止卻比個大人還得體,一席話說的林義山、問羽杭都很尷尬。問羽杭好不自在,背對著驚鴻陰陽怪氣道:“師妹聰慧絕倫,為兄自嘆弗如。” 驚鴻沒有說話,轉身復又跳入小船中,十三娘雙漿一蕩,歌聲復又響起:“黯香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