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
阮南依心中藏著事,腳步不由自主慢了下來。她斟酌著如何開口,可是看到謝晟的側臉,她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眼看離園門越來越近,阮南依輕輕呼了一口氣:“謝晟。” 謝晟停下腳步,垂眸看她。 這個角度,阮南依發現謝晟的睫毛還真長。垂著眼皮時,眉目疏冷,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可是她卻牽著這個人的手,她能感受到謝晟掌心的熱度。 阮南依在心中告訴自己,要撒嬌,要問謝晟關于妻妾的態度。 她可以,這只是小事。 阮南依看謝晟,謝晟也看她,他們面對面,手牽手。 足足半盞茶的時間,阮南依幾經開口,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了。而且她發現,熱度悄悄爬上了自己的臉頰。傍晚的風冷,反襯臉上的熱度愈發明顯起來。 又堅持了一會兒,阮南依在謝晟面前實在軟不起來,她倉促別開自己的視線,往前走。她使用的理由也很拙劣:“我忘了要和你說什么,我們回去吧。” 阮南依往前走了兩步,走不動了。因為她還與謝晟牽手,謝晟在原地沒動,阮南依自然走不動了。 “?” 阮南依不解,又試了試,謝晟還是不動。 阮南依不由得問:“怎么了?” 謝晟這才來到她的身邊,環著阮南依問:“你想和我說什么?” 平心而論,阮南依很吃謝晟的顏,眉眼、鼻子、嘴唇都是她喜歡的樣子。這么一個完全符合阮南依審美的大帥哥在這,還和阮南依很親密地摟在一起,阮南依完全沒辦法坐懷不亂。 她其實也很委屈,她不知道為什么對云逐月、蘇玉虎自然而言的動作,她在謝晟面前完全不行。 現在阮南依其實恨不得逃地遠遠地,離謝晟最好七/八米遠的距離。不是她討厭謝晟,害怕謝晟,而是她覺得在謝晟身邊,看了她一會兒,她感覺自己變得不正常,感覺要壞掉了。 這個感覺,她肯定不會和謝晟說。 阮南依的姿勢也不是特別舒服。 她一手和謝晟牽著,謝晟環住她的腰,牽著她的手同時沒有松開,這樣講阮南依的胳膊折到了身后。謝晟另一只手扶在阮南依腰側,力道不輕不重,可阮南依沒法忽略這只手的存在。阮南依空出的手撐在兩人之間,纖細的五指虛虛按著——這完全是她下意識的動作。 男色當前,阮南依不敢再看了,她看向旁邊一株桃花樹,就是不看謝晟,欲蓋彌彰道:“說了忘了,真的忘了。” 謝晟環著阮南依的手收緊了兩份,不讓她逃開,聲音低低的:“你可以給我說說之前在想什么,也許能想起來。” 阮南依盡力后仰:“不重要不重要,完全不是重要的事情。” 謝晟問她:“是不是我不笑的時候很嚇人?” 斷人手掌那天比較嚇人。 不,阮南依很快改口,她覺得現在的謝晟也很嚇人,完全都猜不透要干什么! “不嚇人。”阮南依連忙否認。 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良心這種東西了,能快點從謝晟懷里逃開,對于她一定是非常開心的事情。 謝晟輕輕應了一聲,胸腔微微震動,眉眼微垂,問懷里的姑娘:“那你為什么這么怕我?” 阮南依心臟差點從胸口跳出來。 謝晟嗓音偏冷,低沉清冽,他這么問的時候,阮南依耳朵都麻了。她滿地找自己的冷靜。 阮南依都不知道她什么時候答的:“不怕。” 她表現出來的動作,和自己說的話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阮南依還在自顧自掙扎著,忽然看到謝晟眼底一點淡淡的笑意。然后她感覺到,原本腹在她腰側的手,沿著脊骨上移,最后貼在阮南依后背。不是完全貼上去,只是虛虛護著。 謝晟從容換了一個問法:“那怎么讓你一直往后躲?” 這種要碰不碰最為致命,阮南依感覺她整個人都在謝晟的控制中。 她完全不能與謝晟對視,聲音都有點顫了:“你,你松開我,我馬上就好了。” 謝晟卻不贊同,蹙眉,仿佛面對很大的難題:“我松開手,你還要與我牽手嗎?” 當然不! 阮南依在心中說。 可她怎么能告訴謝晟呢,當然是否認了。一直保持這么親密的姿勢,還是牽手,阮南依冷靜思考后,選擇了后者。 就是這個回答,聽起來很心虛:“牽。” 謝晟信守承諾,慢慢松開了她。 之后一路無話,阮南依心中忐忑,悄悄瞄了謝晟一眼。她發現謝晟和往日無常,還是不近人情的樣子。眼角余光看到阮南依看他,以眼神詢問:怎么了? 阮南依快速移開視線。 送阮南依上馬車。 今日謝晟要負責夜間巡防,時間緊湊,只讓玄龍衛跟著,自己回軍營了。阮南依已經坐到馬車上了,她悄悄掀開一點車簾,看向謝晟騎馬離開的身影。 馬是好馬,看起來很英武。騎在馬上的人肩背寬闊,一身戎裝。阮南依一直看著,直到這抹身影完全離開,這才放下車簾,收回視線。 她一手捏著果脯,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將一個放在嘴中。 果脯阮阮的,入口酸甜。 不過她的確在想什么事情,吃完甜甜的果脯,隨手去摸放在矮桌上的茶杯。暖玉怕她摸空,還將茶杯碰倒,連忙將茶杯推過去,剛好在阮南依的掌心。 “我覺得,”阮南依忽然道,“謝晟是在告訴我,我說的話,他會考慮。” 暖玉完全不明白:“?” 阮南依看出暖玉的疑惑,笑了一下,繼續道:“他可能在鼓勵我,讓我說出來?” 可是她這么給暖玉說,自己也拿不準。這個感覺,阮南依也不知道如何同別人說。 不知道如何說,她也一直沒說。 第二日,云逐月追問:“我離開之后,你給謝晟撒嬌了嗎?” 這應該怎么回答,她不僅沒撒嬌,還差點抵抗不住男色,被謝晟撩地夠嗆。這么說出來,豈不是太丟人了。 阮南依佯裝不知道云逐月的意思,喝茶作為掩飾,袖子遮住半張臉。 “后來啊,我們一起回去了。不過他忙,去軍營了。”阮南依道。 這個答案,云逐月肯定不能滿意,繼續追問。阮南依喝了茶水靜心,看起來表面如常。 云逐月追問不出來,打量她道:“真的沒有什么嗎?” 阮南依一臉坦然:“真的沒有什么。” 今日諸子樓中的人更多,還放寬了入園的條件,露天還有茶攤擺開。比起青年人,諸子樓中多了一些“老人”。這些人衣著不盡相同,身上卻有種書卷氣,或者稱為風骨的東西。一會兒發生的事情,也算是諸子樓兩年一次的盛會,分為“文講”和“文辯”兩部分。一日用來“講”,一日用來“辯”。 文壇大家會講的機會,對于讀書人來說格外珍貴。許多不是當年參加科舉的讀書人也會趕來,認真聽講。至于“文辯”則可以理解為讀書人之間的交友活動,一般比較溫和,點到為止。但也有一些情況,因師承派別的不同,針鋒相對、□□味兒分外濃重。 在這樣的場合,阮南依和云逐月的著裝也發生了一些變化,素淡,沒有那么妍麗。 樓下是三五交談的聲音,不時還有笑聲。蘇玉虎和她哥一起來,在樓下分別。 蘇玉虎看起來不是開心,垂頭耷腦,先同兩人問好,然后要往阮南依懷里鉆。 “我太難了。”蘇玉虎道。 云逐月笑她:“將軍之女的氣勢呢,拿出來,我和南依還要你罩。” 蘇玉虎坐好了,慫噠噠道:“拿不出來。” “你們直到我爹說什么嗎?她讓我隨意聽一場文講,但聽完要寫感受,三千字!”蘇玉虎幾乎要掩面哭泣了,”我去哪兒弄三千字出來。太難了!” 她這個悲地真情實感,阮南依和云逐月都忍不住笑了。 隨后,樓下的聲音大了一些,原來是太子和其余兩位皇子來了。他們都是尋常的衣物,細節處稍顯貴氣。這里大部分文人都認識這三人,肯定要行禮。不過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他們又是常服來,便讓人不要聲張。 她們的位置離得實在遠,阮南依看不清三人的具體樣貌。不過根據原劇情,阮南依能分辨出來。 年歲稍長的是太子,看起來也是二十六七。與自己的兩個弟弟相比,他的外貌不是很出色,眉眼隨云帝。他慣常是有笑,看起來和善,說話也溫吞,眾人對這位太子的平價,總是說好。 太子身后左邊那個是老四,剛二十歲。他的臉有一些嬰兒肥,眉眼稍顯銳利。他人也是如此,說話行為比較張揚,有時候一句話能將人諷地無地自容。一如他的喜好,在文人素淡的衣飾中,他所穿的紅格外耀眼,陽光下還有一層光澤。 至于太子右邊那個,則是三皇子云靳,天命男主,白湘楚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