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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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人一句,一連說了十來遍,小家伙才又慢慢自己站穩,反手抹一把臉,嗚嗚咽咽跟著李睦說一句“阿紹不怕”,但一個“怕”字話音未落,眼淚就又止不住地落下來。 李睦抬頭看了看周瑜,卻正好對上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在孫紹身上,見李睦看過來,目光輕輕一閃,幾不可見地朝她點一點頭,隨即放脫了孫權,又朝劉備拱手:“阿紹年幼失怙,又整日為父守靈,失禮之處,還請使君見諒。” 周瑜一松手,自有凌cao手腳麻利地將孫權拖到后面。掙扎叫罵之聲很快就平息下來,也不知道是直接打暈了,還是綁了。 看了這一場一波三折的戲碼,劉備一時也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此行原是打算借孫策之死在年輕的孫權和年幼的孫紹之間種下一絲不諧,不想竟目睹了真假孫權之爭。只不過這場戲碼在他眼里毫無疑問是江東的權位之爭,是有人對李睦掌權的不滿,更說明了孫策雖然勢不可擋地打下江東六郡,兵鋒凌厲,但其根基卻實在太淺,而李睦的威望又不及甚多,這才會在孫策剛死,尸骨未寒的時候,遇到這種荒唐至極之事。 他不知這被他看成是荒唐至極的事情其實根本就是事情的真相,但他卻知道他今日所見所聞已經遠遠超過周瑜想讓他看到,讓他聽到的。 也是方才實在太過震驚,也實在想要探一探這個下邳城外令他兵敗如山的少年的底細,竟沒想到在程普喝罵時就該立刻告辭而去,此時看周瑜雖然口口聲聲賠禮,卻是神色不善,顯然是不準備放他安然離去了。 而就在他一面還禮,一面心中焦急萬分,思量對策的時候,一直一言不發的張飛忽然一撩衣袍,往李睦面前一蹲,摸出塊帕子就遞了過去:“孩子這般哭法,身上定出了汗。這帳中有火盆,若稍后見風一吹,怕是要受涼著病。孝服不好脫,不妨拿帕子墊在中衣下面,除一除汗。” 黑膛膛的臉被絡腮胡子遮去大半,然而離得近了,李睦突然發現這在后人眼里唯一身勇力的粗莽漢子眉若刀裁,方口寬額,竟也生了一副好相貌。一雙環眼之中更是清亮一片,目光誠摯坦然,見她盯著他看也不惱,只再說一句:“俺這帕子還沒用過,干凈得很。” 周瑜長眉徐徐揚起,而劉備的眼中卻是突然迸射出欣喜的光亮來。 若是周瑜要強扣他,無論他是直接動手,還是出言叫人,張飛距離李睦和孫紹那么近,只要拿帕子的手再往前伸一伸,就能輕易扭住李睦纖細的脖子。而此時最有可能攔下他的凌cao手里還扣著孫權,他若舍孫權而救李睦,不說能不能快過張飛,一旦脫得自由的孫權又會如何舉動,卻是再沒有人能攔了。 兩邊七人,就像是絞緊的機括,一觸即發。 李睦長長吐出一口氣,捋了捋孫紹額頭上濕漉漉的碎發,朝那帕子一指:“快謝過翼德將軍。” 這一句話好像機括的繩索突然斷裂,周瑜抿了抿唇,目光從劉備的身上轉到孫紹身上,看著白胖胖的小手從那黑黝黝的大掌里接過帕子,又端端正正行了個拱手禮:“多謝翼德將軍,請恕紹重孝在身,不便見禮。” 稚嫩的聲音還一抽一抽地帶著哭音,但頗有章法的言辭和禮節,顯然證明這孩子已經緩過神來,若是不看他將那帕子遞給李睦后轉而又牢牢抓住她的衣擺,這一派老成,還真是有模有樣。 帳中彌漫著的緊張殺機似乎也隨著孩子童稚的聲音頓然一緩。 張飛不禁點頭,暗自贊一句孫伯符盛名之下,果然虎父無犬子。 然李睦這個瘦瘦弱弱的少年,自下邳初見起,和周瑜并肩站在城樓的最高處,他甚至還看不清面貌如何,就徒然生出一種此人和周瑜站在一處,竟無半點遜色之感。當時還是訝然,今日再次一見,實是果不其然。 ☆、第八十八章 感覺到周瑜身上的氣勢漸漸散去,劉備徐徐松了口氣,看張飛站起身來向孫紹和李睦肅容拱手,仿若無事。 劉備哪里還敢再提起六郡由何人來繼承之事,他只恐在多說一句,多留一刻,周瑜便會改了主意,就連與孫氏聯軍一起攻打袁術之言,也都不說了,匆匆告了辭就走。 周瑜風度極好地將他送出營門,門外劉備的親兵見他出來,自有人為他牽來馬匹。然而劉備不及上馬,就聽周瑜忽然又問了一聲:“使君欲伐袁術,不知要從何處出兵?” 要與孫策聯軍并非全是客套之言,劉備此番南下,雖打的是征伐袁術的旗號,實際卻是想借此時機脫離曹cao的掌控。 曹cao為他請封左將軍,又許他豫州牧,而實際他手下除了關羽,張飛兩人之外,只有二十余親兵護從。亂世之中,無兵之將,如離水之魚。再加上曹cao在朝中日漸權重,天子暗弱,有意向他這個皇叔示好,以抗衡曹cao。而他手中無兵,單靠一紙詔書,自保尚且不能,又怎能與曹cao為敵?若再不遠遠避開,一旦他私見天子之事為曹cao獲悉,怕是性命難保。 這才以討伐袁術為由,請兵脫身,得出許昌。 當務之急,不是與袁術交戰,而是尋一處安身之所,招兵買馬,擴充兵力,囤積糧草,以壯聲勢。 因而,周瑜這一問,明里問的是伐袁術,實則便是看穿他這一意圖,問他看上那一塊落腳之處。 劉備于人前素來滴水不漏,此時又怎肯當面明言,只苦著張臉長嘆一口氣。正準備再說一說前途艱難,戰事難為,周瑜卻伸手一引,停了腳步,示意自己就送到這里。 好似他方才只是隨口一問,劉備答或不答,都無關緊要。至于他選在哪里落腳,更是毫不關心。 劉備不由訝然。他心里已有盤算,他已派了孫乾與黃祖接觸,現在再來尋陽,其中的一重用意,就是探聽一下周瑜是否會在近期以孫策之死為借口,趁哀兵之勢,攻打江夏。 只要這兩家暫時打不起來,袁術就要時時防備這一面的動靜,相較之下,放在北面的注意力,自然會有所放松。 此時袁紹與曹cao生出間隙,令他已無暇他顧,寧可暫時得罪劉表,用江夏太守之位與孫策換徐州之地,也不愿貿然出兵征討。徐州富庶,兵糧充沛。他此時不取回徐州,又待何時! “勞使君遠道前來,瑜有一禮,欲贈于使君。”周瑜朝身側的親兵一擺手,“去,將偏院的客人請來,就說劉使君要走了。” 那親兵向他們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飛快地向后跑去。 劉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派去薊春的孫乾竟會在尋陽城里!看到孫乾發冠歪斜地疾奔而來,他的臉色頓時一僵。 孫乾在尋陽城,那他出使薊春之事自然也瞞不過周瑜。如此一來,周瑜怕是早就猜到他要去徐州! 那他方才的一番作勢,各種試探,豈不徒惹人笑? 然周瑜的神色之間卻無半分嘲諷譏笑之意,見了孫乾還朝他連連拱手:“瑜日前閑游薊春,有擾孫先生之處,還望見諒。” 劉備這回想得倒沒錯,若非陰差陽錯在薊春遇上孫乾,他也不至于那么快想到劉備居然對徐州還沒死心。 然而,就在劉備趕忙上前拉住孫乾的手詢問“先生無恙”時,只聽到身后的軍帳中,孫紹急聲大叫:“二叔”。周瑜臉色一變,顧不得再與劉備言辭交鋒,甚至不及說一句話,劉備聽到叫聲下意識抬頭朝軍帳的方向望過去時,周瑜已然轉身疾奔回去。 李睦原是想跟著出去,上回周瑜告訴她曹cao表奏孫策為吳郡及江夏太守背后的利害時,也簡單給她講過官階之分,劉備以漢皇叔之名前來,孫紹身披重孝不能送,她作為孫權,若不出去送一送,也似乎不妥。 只是方才那一場變故,她的心神繃到了極處,好似過山車一樣一驚一乍,一波三折,緊張過度之時又突然松了口氣下來,便不由有些腿軟。才一起身,就腳下打飄,然而靈堂設于帳內又無處可扶,頭暈目眩地下意識一伸手,就按到了孫紹的肩膀上。 暈眩只片刻,眼前就清晰起來,心里卻是清楚此時她在跟上去往外跑,怕是要添亂。于是干脆又蹲下來,牽住孫紹,放柔了聲音安慰道:“阿紹不怕,二叔就在這里陪著你。” 孫紹緊緊抓住李睦的手,身子還是打著顫,通紅的眼睛里又是害怕又是期望地看著她,重重點頭。 周瑜風一樣地奔回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然而他才剛松一口氣,李睦忽地身子一晃,整個人就往后倒下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睦只覺得她不停地在做夢。夢里她一直在跑,一會兒火光沖天,一會兒汪洋大水,眼前場景不斷變換,各種光怪陸離的生物從水里火里蹦出來,似魚非魚,冰冰涼涼,又濕噠噠地往她身上跳。又有一張張熟悉的臉孔與她擦身而過,一臉漠然的父親,滿懷期許的母親,逼著她拉弓練刀的太史慈,還有疏朗豪勇的孫策,前世今生,仿佛兩部同時放映的電影,就在她眼前來回切換。 等她最終醒過來時,就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急行軍一般,累得只抬了一下眼皮,就又想偏頭繼續睡過去。 然而,才一動,耳邊就響起孫紹的聲音:“二叔?” 原本要闔上的眼睛又睜開來,第一眼卻是看到周瑜微紅的眼角,以及眉宇之間還來不及散去的憂色。 “公瑾?”李睦仰起頭,看看周瑜,又看看孫紹,再四下一掃,腦中漸漸清明起來。 雕鶴的木屏,窗邊的小幾上堆滿了竹簡,正是在尋陽縣府,她的房間里。然而這兩人怎么又都在這里,不是該在孫策靈前守靈么? 周瑜倒了盞水,一手將孫紹從榻邊拖開,扶李睦慢慢坐起來。不等她問,就好像猜到她心里所想,輕聲解釋道:“今日送靈,阿紹隨即就動身回吳郡。” “江夏之戰已如弦上之箭,我們若此時撤軍,黃祖從后追擊,袁術在前攔截,就是進退兩難之境。故而……待掃平江夏之后,再回軍吳郡。” 借著他手上的力道,李睦坐起來喝了口水,水溫偏熱,也不算太燙,一口咽下去,喉嚨里微微發熱,胃里就跟著暖起來,小腹的抽搐感似乎也跟著緩解下來。然而聽到周瑜的這句話,眉毛一皺,抬起頭來:“我們?” 周瑜點頭,露出個愴然的笑容:“黃祖與伯符有殺父之仇,如今要破江夏,伯符不在,你豈可不為軍中主帥?” 她既是孫權,代兄為帥,為父報仇,自然是天經地義,義不容辭。 李睦沉吟片刻,她明白周瑜的意思。吳郡多孫氏舊部,其中還有像呂范這樣曾護送孫堅家眷南渡避難之人,更有孫太夫人。孫權與孫策為一母同胞,程普能被孫紹一聲“二叔”糊弄過去,孫太夫人又豈會認不出自己的兒子? 能不回吳郡,還是不回吳郡的好。 靜默之中,孫紹從周瑜身邊挨過來,撅了屁股湊到她榻邊,一言不發悄悄扯住她的衣袖,一雙紅腫未消的大眼濕漉漉地盯著她。 周瑜看著這個黏在李睦身邊的孩子,眉頭一皺,略一猶豫,伸手將他提起來拉了開些,沉聲問道:“誰讓你叫二叔的?” 孫紹身不由己地被拖開,“啊”的一聲驚叫,手里還攥著李睦的衣袖,臉上露出一絲懼色,隨即用力搖頭,緊緊抿住唇。 “阿紹?”這么一說,李睦也回過神來。若非這孩子一聲“二叔”恰到好處,軍帳之中,怕是不能善了。 但他這一聲二叔叫出口,現在是坐實了她孫權的身份,回到吳郡之后又該怎么辦?孫策之母吳太夫人尚在,難不成要他向自己的祖母說因為年紀小,所以認錯二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