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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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皖縣乃廬江郡治所在,城池并不大,卻是扼住長江北上的渡口所在,與合肥成犄角相對。拿下此城,就意味著孫策自此便有了北向一爭的立足之地。 李睦對這座城池的戰略意義全不清楚,她只知道這個地方,出了兩個美名流傳千古的女人。 皖縣有喬公,喬公有二女。長曰大喬,次為小喬,大喬嫁孫策,小喬許周瑜,從此英雄美人,成就了無數文人墨客揮毫之作,以及青史傳唱的一段佳話。 想到這里,李睦不禁看了周瑜一眼。 蒙蒙細雨仿佛在天地間拉了一道逶迤的輕紗,暗黛色的山影映著深灰的天色,好似一副徐徐展開的潑墨畫卷。周瑜在她旁邊徐徐策馬而行,朗朗卓卓,說不出的英武俊朗,教人一時竟分不清是人在畫中走,還是畫中有人行。 銀甲上密布的水珠細細密密,盛接著雨水一點點匯聚起來,再化作一道道蜿蜒的水漬滾落下來,好像就從人心里滑過去,迂迂回回帶過一抹輕柔的微癢,明明距離極近,卻又觸碰不到。 周瑜正在給李睦講軍前受降該如何行事,對答時,以及結果印綬時又有些什么需要注意的,察覺到她目光有異,不禁挑眉,眼神中帶了一絲探問。 李睦回過神來,狠狠瞪他一眼——來者不拒的男人! 周瑜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但見這小女子轉而立刻挺直了腰背,清叱一聲驅馬快行了幾步,自他身側擦身而過,一派肅然老成,仿佛之前那瞪眼挑眉的小女兒情態從來不曾出現過一般。 周瑜失笑,跟著喝一聲,催馬趕上兩步。 前軍與后軍相隔不到二十里,再加上前軍列陣的寬度,其實走不了多久,便能見到前方雨霧里兵馬金戈,錯落鋪陳,旌旗招展,盔甲鮮明,槍矛如林,就連空氣中也漸漸彌漫著一股消散不去的肅殺血氣。 “嗚——” 周瑜帶著李睦從軍中穿行而過,所到之處,一排排手執戈戟的兵士吹響號角,高亢嘹亮地直沖天際,頃刻間,戰鼓從四面響起,如同山中雷鳴,沉悶悠遠,震人心魄。 齊整的隊形自當中向兩側一分,仿佛大雁展翅一般向兩面伸展開來,李睦緩緩從隊中而出,說不緊張,控著韁繩的手心里卻已經滿是汗水。 借著頓馬徘徊,她回頭而望。周瑜就跟在她身后,見她回頭,向她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從旁邊的親兵手上接過一件長袍,捧在手里,向她輕輕點頭。 廬江郡守劉勛屯兵尋陽,皖縣令顏連極有見地,聽聞宣城被圍的消息之后便想到孫策極有可能會發兵來救,而以宣城與皖縣的距離而言,實在極有可能就成為孫策救下宣城之后的下一個目標。于是立刻派人快馬向劉勛求援求糧,以備萬一。 只不過劉勛短視,認為孫策早前在袁術手下是已攻打過廬江,再提兵至此就有了背棄袁術之意,對顏連之言將信將疑。 直到周瑜兵臨城下,顏連兵力不足,糧草日絕,偏偏周瑜取的就是圍城打援之計。只要城中有人沖出求援,他一律放行,而只要劉勛前來,他就以騎兵之利立刻調轉方向,直取尋陽,令劉勛無心和顏連內外合兵,徒于奔波。而若是劉勛不來……城中自然人心潰散,圍城打援便成了攻心之策。 果然劉勛聽聞周瑜兵到,閉門不出,顏連帶領全城將士百姓守了數日,實在沒辦法,只能開城投降。 而這受降之禮,現在還作為孫權的李睦,自然是逃也逃不掉。 李睦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踩著布蹬下馬,心里有些沒底。她對這個時代的繁復紛雜的禮節還一知半解,大多數時候都是照葫蘆畫瓢,看旁人怎么做她就跟著照做。反正一身男裝,又在行伍之中,也沒那么多人與她仔細計較。 可這皖縣令顯然該是熟識禮數之人,她若出了差錯,怕是周瑜用血汗拼出來的軍威也要被她折了。 身上的衣甲沉甸甸地壓著肩膀,令她的動作有些笨拙艱難。李睦將之前周瑜一路上講的那些受降應對飛快地在腦中過了一遍。先見禮,再為其披上衣袍,待對方奉上印綬,再行一禮以示親和謙遜,問城中百姓,說各官員暫時原職不動,兵士重編,城中住處只需辟出郡府一角即可。 等等!皖縣令該怎么稱呼來著?使君?還是令君? 百步之外,皖縣灰褐色的城墻上只余下空蕩蕩的旗桿,所有旗幟已經一律除下。吊橋落下,城門大開,數十名披散著頭發,不著外衣的官員走過吊橋,當先一人手捧印綬絹冊,立于雨中,不跪不拜,腰背挺直,很有幾分不卑不亢之意。 李睦的目光往那邊飄,手背上忽然一暖,卻是周瑜借著將外袍遞給她的動作,在袍下將她的手用力一握。 見周瑜也跟過來,李睦莫名地心中一定,慢慢握緊了拳,一伸手將衣袍接過來,往手肘處一掛,朝他點了點頭,轉身向那立于最前面的官員走去。 “吳郡孫權,見過顏使君。”李睦向那官員拱手,心里默念“第一步,見禮,完成”。 顏連約莫四十歲的年紀,皮膚微黑,一頭散發被雨水沖得黏在臉上,和胡須糊在一起,也看不清五官如何。長得又高又瘦,仿佛一根竹竿似的杵在李睦面前。 李睦朝他拱手,他道了聲不敢,卻也只是拱手還禮,神色冷淡:“敗軍之人,不敢當君此禮。” 看這樣子,倒像是降得不情不愿。 兩世為人,李睦慣來性子急,又被當成男人養,最不耐煩這種磨磨唧唧的人。愿賭服輸,拿得起放得下,贏要有贏的架勢,降就要有降的覺悟。饒是關羽之傲,降漢不降曹還要奉曹cao之令為其出戰,這顏連怎就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亂世之中,既然當初有膽敢在這兵家必爭之地為官,就該有時時被人兵臨城下的準備。要么打,要么降,哪怕以死殉城,按這個時代的標準,也要贊他一句剛烈。可他打又不能打,降又降得如此……不甘不愿,又算什么? 難不成,還真當周瑜是風度翩翩仁人君子,舍不得殺人破城么? “既是敗軍之人,為何沒有敗軍之禮?”李睦眉峰一抬,將掛于肘間的外袍抖開來,干脆也不去想什么禮節該行第幾步了,聲音朗朗,縱然沒有刻意抬高,也清清楚楚地傳到后面幾個官員耳中,“顏使君若還是如此站著,權這件外袍無處可披,可要下不來臺了。” 她身后,周瑜眉峰若刀,揚手向身后一揮。 身后位于正中的騎兵營列隊馳出,馬蹄烈烈如驚雷,攜著一往而不可擋的氣勢直奔向城門,呈兩翼并排的前隊長矛手則轟然往中間一合,長矛如林,殺氣沖天。 弓箭在雨中無法使用,但他們距離城門不到兩百步,以騎兵之迅捷,如此短的距離幾乎是眨眼就到。戰馬急嘶,刀槍若寒,在李睦身側頓步徘徊。哪怕那數十名官員手里帶著強弩鋼刀,在這騎兵的威壓下,也來不及用之分毫。而李睦只要往后退一步,數百騎兵就能立刻疾撲上去,將這些官員踏得筋骨斷折。 顏連似乎沒想到她的態度如此強硬,一時有些無措。 “使君?顏使君……”身后的一名官員低著頭上前兩步,輕輕扯了扯他衣襟的下擺,向李睦長長一揖,躬身到底。緊接著其他幾名官員也紛紛走上來,長揖到底。 雨勢漸大,一道道的雨線急速在空中劃過,織就一張細密的雨網,鋪天蓋地,將一切都籠罩在下。 顏連閉了閉眼,長嘆一聲。 在他看來,孫權固然年輕,可就方才反應而言,其臨危之斷,只怕不下其兄孫策。迎他進城的決定一下,在場的所有人便再沒了后悔的余地,否則下邳的陳氏一族,就是最好警示。他沒有半點選擇的余地,若是他此刻再有分毫異心,怕是城破之后,眼前這個樣貌清秀的少年就不會不敢用他一族的性命來擋一擋城門…… “顏連失禮,請權公子入城。” 挺直的腰背終于彎下來,李睦不知道她縛陳氏一族堵城門的“兇名”已然傳開,故而使這位皖縣令心生懼意。端著一臉周瑜招牌式云淡風輕,成竹在胸般的笑容,略為費力地抬起被肩甲壓得已經有點發麻的手臂,將外袍披到顏連背上。 后面,周瑜慢慢呼出一口氣,這才一抬手,下令身后早已嚴神戒備的長矛手再次變陣,后退拱衛中軍。跟著低沉的號角聲中,又示意八百陷陣營緊隨其后,護從李睦進城。 ☆、第四十九章 請客吃飯拉人情,自古有之。 李睦才入皖縣不過兩天,百忙之中還沒將縣治計簿理清,就收到了城中豪門范氏的邀請。 攻城時飛沙走石,尸山血海,城破之后卻還有樁樁件件的事鋪天蓋地。 李睦原本一心只當個吉祥物的打算早就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縱然周瑜軍中自有軍吏,但除了軍務整編,城防兵力,以及剛進城時張羅了一下安民告示之外,移交民屬,清算民夫傷亡,民房毀損重建,田地耕作,賦稅統計,存糧清查,他竟一概不管。成日在軍營里,直接把顏連等原皖縣屬官一概打發到李睦這里來。 好像她真的是孫權一樣! 她也有心甩手不管,可事到臨頭,顏連帶了十幾個胥吏抬著一捆捆記錄皖縣稅賦征收及用途的竹簡在她面前堆成一座小山,就算她立刻捶胸頓足大叫她不是孫權也沒用了。 前些天戰時閑來無事,突然間又忙得腳不沾地,若非周瑜前后腳地派人傳話要她一定出席此次飲宴,她連那送來的請柬都懶得一看。 城破前后一連下了兩天的雨,這兩天天氣又好起來。除了渡口之外,城中自有蜿蜒的水道,從鱗次櫛比的房屋中來回穿梭,傍晚云霞滿天,映得白墻灰瓦一片絢爛。 李睦坐了軺車,頭一回換了這個時代的深衣長袍,自空曠曠的街道上緩緩馳過。廣袖飄飄,腰系寬帶,將衣袍底下配套的只是兩片布料交疊在一起而充作褲筒的中褲換做她自己動手縫過襠的內外長褲,反正長裾及踝,也沒人看出不同來。 等她到時,范宅門外已經停了滿滿當當的車馬,幾名仆從正忙著將牛馬牽到后院,車架依次停靠,一眾人從內里匆匆奔出,不等她軺車停穩,就紛紛作揖。 李睦急忙還禮,目光掃處,見到周瑜也在其中,朝她微微一笑。換了直裾寬袖,綸巾束發,玉樹蘭芝,翩翩儒雅,一掃披血斬骨時的鋒芒畢露,仿佛出游踏青的世家公子。 兩日未見,竟仿佛隔了許久。 提了衣擺下車,周瑜走上幾步,與她站到一起,給她一一介紹面前諸人。 “權公子,這位是范氏家主,乃西楚舊相之后。此次我們能順利入城,也是范家主之功。” 他話音未落,當先一名頜下微須,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便連稱不敢,向李睦長揖施禮:“老夫范須,字公遲,見過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