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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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能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再一拱手,“伯符設宴,為全軍將士慶功,特令瑜來迎權公子一同前往。待他日得空,定向子義兄討教。” “公瑾身上有傷,還是我來護送得好。” 周瑜一愣,看到李睦忽地從太史慈肩膀下面探出頭來,朝他連連揮手,正疑惑間,就聽見太史慈重重一哼,少女瞇了瞇眼,一扭頭,又縮了回去。 周瑜只能再收回目光。他原是打算提一句后腰的傷處,似乎上次有一小截絲線未全抽除出來,繃了肌rou,每每用力,總會些許牽扯。然而太史慈一問,他卻又突然不想提了:“區區外傷,勞權公子費心救護,早已不礙了。” 太史慈又哼了一聲:“大丈夫生于世間……” 李睦聽到這里,忽然側頭扯了扯太史慈的衣袖,脫口而出就接了下去:“當帶七尺之劍,以升天子之階!” 大丈夫生于世間,帶七尺之劍,升天子之階。 太史慈只覺得這句話鏗鏘有力,一股豪情,仿佛說盡了他胸中志向。 李睦的性子素來散漫。這話,無論如何,也不是她一個女子能說得出來的。 太史慈一愣之下,看周瑜的目光不禁多了幾分欣賞:“能發如是之言,有如此之志,總算……還不錯。” ☆、第三十七章 這個年代的酒都是糧食釀產,連年征戰又逢蝗災,尋常人家填飽肚子都困難,酒便成了豪門世族才消耗得起的物品。再加上軍中禁酒,唯有大勝慶功,或者冬夏兩節之時才會開禁。也正因如此,軍中主將若是賞酒,哪怕只一杯,于普通士兵而言,就是天大的榮耀。 故而孫策在郡府中擺下慶功宴之外,另外下令下邳一戰之中所有的兵士每人有酒,憑殺敵之數而論,若當值巡防就先記下,輪了休再領,城中上下一片歡騰,就連穿了厚重胄甲殺氣騰騰的巡哨軍邁出來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李睦從陳氏別苑里出來,慢慢騰騰地往郡府的方向走。早間孫策遣了人來說軍中有要事相商,將太史慈和周瑜統統叫走,兩人俱是整整一天之后都沒有再沒回來,只太史慈令人送了一把佩劍來給她。 劍長三尺,劍柄握手處細致地鑄刻著雀紋,尾端還有個小巧的圓環,劍身纖長筆直,不似刀背厚重,雙面開刃,比普通的刀要輕了許多。 腰側系刀,分量沉重不說,她身量未足,行走之間還極為礙事不便。可這個時代刀為戰,劍為禮,故軍中佩刀,而士族攜劍。她頂了孫權的名義,身上空空的刀槍不帶就不像話了。所以跟著周瑜剛入城那會兒,她用了周瑜拿來的刀鞘,鞘身之中裝的卻是一截在戰場上已經斷了一大截的殘刀,刀柄以下,只余寸許刀刃。為避免直接佩在腰間時頭重腳輕,又往刀鞘里扔了一截同樣只有寸許的斷刃。 于是看似三尺多長的佩刀其實在刀鞘內只有一頭一尾兩截刀刃。當中空了一大段,分量也就輕了一大半,懸于腰間,從外面絲毫看不出任何問題來。 然而這刀上次給了張遼用作信物指揮守軍,雖然張遼事后還了刀,也不知他有沒有用過…… 李睦佩著劍,一路走來與人拱手致揖。直到這時候她才突然之間發覺這些日子以來,她竟然在軍中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再加上這次她先是一箭射出四百步,直中劉備中軍帳,又在下邳城險些被袁術攻破時,綁著八十多個人堵城門,實在令人印象深刻,連原本并不相熟的兵卒也能遠遠一眼認出她來。 路上寒暄的時間耽擱得多了,等她最終和一眾護送的兵士走到郡府時,其實已經遲了。 孫策坐在最當中,周瑜在左,太史慈在右,余下的人各分左右順次而坐。李睦剛往門口一站,掃了一眼,就聽見周瑜笑吟吟的聲音:“權公子到了。” 緊接著,整個屋子里原本正在左右寒暄的,攀比戰中斬敵數量的,商討軍中編制的,勸酒的,滿滿當當的人紛紛都向她望了過來。 李睦沒想到一下子成為眾之焦點,心里發怵,下意識地率先就點起了人頭數。 一排十個,兩排人面對隔出一條道而坐,那就是二十個,再加上孫策,一共就是二十一個人。 高順和張遼都在右面,左面那一排她是一個都不認識,只乍一看,一個個都是皮膚黝黑,留著亂蓬蓬的絡腮長胡子,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來。 “城門一戰,公瑾推你首功。軍中自有軍規,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身為城中主將而遲來,該罰飲幾杯……” “咳……” 孫策話才說一半,就聽到太史慈在一側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忽地反應過來,不禁微微一滯。總算他反應也算快,目光閃了閃,笑意不減,話鋒一轉,便將這剩下的半句話送到太史慈身上,“子義說,該如何罰?” “幾杯怎夠,主公當年初入軍中,可是陪我等喝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日頭初起又上陣殺敵,何其痛快!”太史慈還不及接話,已經有人立刻呼喝著撤了酒盞換大爵,站起來就要給李睦把盞倒酒。 有起哄的,馬上就有拆臺的,那人話音方落,才往外邁了一步,立刻又有一人笑嚷:“主公入軍時你還沒營外的鹿角子高。還痛快殺敵?豈不是在夢里耶?” 李睦聞言,這才注意到方才率先起哄的那人雖然也留著一蓬大胡子,可若細看其藏在亂須后的眉眼,眉宇之間朝氣勃勃,還帶了幾分不服輸地倔強之色。 孫策固然現在也不過二十出頭,但他自幼便隨父征戰,說起他初入軍中,確實是要追溯到許多年前了,如此算來,眼前這個將領的年紀……確實……小了點…… 那起哄的小將被拆穿了也不惱,只連連揮手,梗著脖子叫:“我父殺敵,我看著痛快不成么!”又惹來一陣哄笑。 一甕甕美酒就這么露天堆在外面,酒香綿綿,笑語喧鬧中,李睦忽然就鎮定下來。 這里有真兄長真心真意的護著,又有假兄長不得不護著,她還怕什么?還能讓她給人灌醉了出丑不成? 若說醉,怕是連周瑜也要攔著,若是她酒后胡言,露了一星半點不妥出來,周瑜可要頭一個發急。 想到這里,李睦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大大方方先到孫策面前行了個禮,叫一聲兄長,告一聲罪:“兄長軍中賞罰分明,我這做兄弟的豈敢頭一回就叫兄長破了規矩?有賞我當然要,有罰也就只好領了。” 一句話,說得左右正等著向孫策要軍功的莽漢子們一陣叫好,而李睦又向太史慈笑一笑,壓低了聲音湊上去問:“阿兄教我武藝,可曾教過我飲酒?” 太史慈一愣,不及反應,面前撐滿酒漿的耳杯就被李睦拿起來,一飲而盡。事先還瞪了周瑜一眼。周瑜原想要攔,腳都跨出去了,又被她一眼瞪回來,眉梢一挑,面上露出一絲不解,而李睦卻已經在他這一個遲疑間,轉身手一抬,向外亮了亮底,動作干凈利落,引來一陣轟然叫好。 她前世小時候路還走不穩的時候就已經被外公拿筷尖點著二鍋頭往嘴上抹,大了之后酒桌上雖說不得千杯不倒,但要她倒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向四周拱手致禮,才在孫策身側坐下。 孫策軍中擺宴,開了酒禁,便自然也不再禁營中共樂,只是下邳一戰之后,半城烽煙,原來位于城南的軍市也毀于一旦,縱三日之間,他先是約束軍隊,下了“民不襲軍,軍不擾民”之令,緊接著張貼告示,免征民糧,民心初定,城中已經沒有了呼天搶地的哭鬧,也聽不到悲悲戚戚的哀泣。可尚來不及重開軍市,這營中共樂自然也就沒了來源。 孫策是一時沒想到,而周瑜卻是想到了也沒提。李睦是女子,再怎么滿口“看了腳踝想胸脯”,要是見到了這群軍中莽漢飲酒之后見了女人的樣子…… 總是不好。 然而,這沒了女人,連添酒也換成了軍中的親衛,卻止不住人想女人。幾巡酒過,就有人開始問下邳城的軍市里有些什么樣的妓子了。 “還是腰細的好,娘兒腰一把扣了,整個兒能舉起來。” “瘦而無rou豈不無味?要腰身軟,身上……” “你兩位也休爭,無論是腰細,還是身軟,總要先知道這城里有什么樣的才好。如若只有些個辣性的娘兒,所爭者又是為何?還要是不要?”方才那起哄的也不知喝了多少,臉紅得都透出絡腮胡子了,直起腰板搖頭晃腦,剛勸了架,一句話卻直接又晃到了李睦這里,“權公子比我們早來幾日,怎也不給我們講講這下邳城里的娘兒究竟是何等風姿?就算真是潑的,我等穿了衣甲能殺敵,赤了身也帶著槍……” 李睦正聽得有趣,突然聽到身旁“啪”的一聲脆響,嚇了她一跳,卻是太史慈生生將手上端著的耳杯捏了個米分碎,臉色鐵青,若不是李睦,暗地里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怕是下一個遭殃的,就是這面前的案幾了。 就在這突然靜下來的一瞬間,周瑜忽地朗聲一笑:“子義兄可是醉得連酒盞都執不穩了?可愿隨瑜一同以劍作舞,醒醒酒,也為各位助一助酒興?” 舞劍醒酒?李睦挑了挑眉,看著周瑜睜眼說瞎話。這米糧純釀的酒漿度數極淺,入口雖然有些沖,但過喉之后便化作一股淡淡的暖意,似乎還帶著些許前世米酒的味道,甘而綿軟,細細密密,她還沒覺得什么,太史慈又怎可能醉? 況且,一句酒醉,為太史慈解了圍也就算了,舞劍又算什么? 助不助酒興李睦不知道,可莫名的,她倒是從周瑜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里聽出一絲挑釁的意味來。修眉朗目,唇角微揚,閑閑起身,又施施然向太史慈一伸手,腰間佩劍尚未出鞘,卻已然一副穩cao勝券的模樣。 “慈便是真醉了,也舞得了劍。”太史慈擦干了手上的酒漬,緩緩站起來,卻看也不看周瑜,只向孫策拱了拱手。 此言一出,一眾方才還在糾結沒女人不過癮的大兵們一個個都來了精神,此起彼伏地爆出一連串叫好聲。 太史慈自投在孫策麾下之后,陣前驍勇,仿若利劍揮斬,勢如披靡。而他在軍中卻是一貫待人謙和,言辭客氣,極為低調。甚至幾次有孫氏舊將聽聞他獨身救北海的名望,或欽慕,或不服,想尋他較量比試一番,都被他推辭而去,這回周瑜出面,總算是能見識一下這位青州名將的本事了。 軍中兒郎多耿直,自來是仰慕強者,又極度渴望挑戰強者。平日里最大的爭斗也就是彼此相互比試。弓馬刀槍,騎射角力,強者為勝,自得人心。孫策年不過二十出頭,就能統領這許多兵馬,何嘗不也是從年幼隨父從軍起就這般日日與人廝打,又陣前身先士卒,從不退卻,打出來的威望。 因而,軍中不可私斗,可堂堂正正的約架卻是你情我愿,隨便找塊空地出來就能開打的。勝了說一句承讓,敗了也不丟人,下次再打過也就是了。 只是此番是孫策特意擺下的慶功宴上,周瑜一句舞劍,是為助興,可太史慈這向孫策一禮,卻是在討主公面前拔劍比試的許可了。 這會兒李睦也看出不對來——太史慈和周瑜……怎么就像是杠上了?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