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11
書迷正在閱讀:我和死敵的糧真香 完結+番外、孽海(骨科1V1)、詭行天下、從弟弟到男友再到老公、快穿之女配上位記、重歸、每天懵逼全世界[劍三+修仙]、帶著男神穿六零、[修仙]頭疼每一天的少萌主、被我干掉的魔王來找我復仇了
自壽春出來,還不到十天,她的精神緊繃到了極點,身體也疲累至極,全憑一口心氣強撐著,等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立刻便支持不住了。 沒日沒夜地狠狠睡了幾天,直到華佗實在看不下去,一大早地氣勢洶洶來敲門,很有幾分她再不起來就把她扔出去的意思,李睦才用力伸了個懶腰,老老實實開始了早睡早起身體好的健康生活。 清晨的空氣沁涼清爽,透人心脾,一掃夏日的悶熱。門前的老樹枝條粗壯,遒結盤轉,一如這屋子的主人一般,老當益壯,精神奕奕。 繁茂的枝葉后面,周瑜依舊一襲青衫,正立于樹下與一身形高大的壯漢說話。清俊的面容因傷重還略顯憔悴蒼白,然卻絲毫掩不住他笑顏飛揚:“幸得盛豐這幾日馬不停蹄,來回折返接應,我們方能得此良機。待此戰功成,瑜定為你向伯符請功!” 他熟絡地在那被稱作“盛豐“的人肩頭擊了一拳,笑意朗朗,一句簡簡單單的“請功”,說得輕描淡寫,卻又似重如泰山。 這是李睦第一次見到周瑜如此說話,相比之前雨夜里步步緊逼的試探,荒林敵舟中營營汲汲的籌謀,好似清朗朗的一池靜水陡然化作了飛流激越的山泉。水還是那水,卻是水花如練,水光如電,其中毫不掩飾的豪邁親近,胸臆坦然,叫人也跟著一下子暢快起來。 年輕俊朗的眉宇間神采飛揚,令人莫名眼前一亮,仿佛世間的光芒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李睦突然有種感覺,似乎這才是周瑜真正的樣子。 這時,周瑜也注意到了李睦,驀地神色一肅,退后一步,向她躬身行禮:“見過權公子。” 李睦嚇了一跳,怔怔地立在原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垂目低頭,一時不知所措。 “豫章徐茂,見過權公子。”不等李睦反應過來,方才背對著她與周瑜相談的壯漢飛快地轉過身子,退到周瑜身后,也向她抱拳躬身。 周瑜這是故意的! 李睦挑起眉梢,吃驚之余,不禁又有些不解。她冒認孫權,原本就是應付祖郎的一時權宜之計,可現在既已脫險,而這徐茂顯然是之前被亂軍沖散后趕來接應的,周瑜這當面一禮,分明是故意誤導他也認為她就是孫權,又是何意! 更何況,這個徐茂她也認識。那夜周瑜將她打暈了縛在車上,這個徐茂就走在周瑜身側,又豈會不知?憑什么會相信她就是孫權! “此次便是盛豐領五百人,隨我一路北上壽春。”看到李睦尷尬得目瞪口呆的樣子,周瑜繃住的唇角不禁出現一絲松動,“壽春遇襲后,我部傷亡過半,也是盛豐收攏余眾,已在距此四十里外的碭山上駐營。” 李睦都能想到戰后收攏余眾,他又怎會不知?只是初遇祖郎時他實在有心無力,這才有了之后欲往春谷一行的緩兵之策。而若非心知徐茂重整部眾后便會立刻趕來接應,他又何來底氣讓李睦做好準備奪馬脫身! 然而計劃不及變化,他沒想到祖郎的目標竟是宣城的孫權,更沒想到他傷重至此,一度神智昏沉,而李睦居然兵行險招,冒認孫權,勸降了祖郎!不得不承認,讓這么一個膽大包天的小女子露出如此神情來,令他極為高興。 “我等北上,沿途遇到不少壽春派出的探哨,怕是瞞不過袁術。”徐茂有些憂心,向李睦一拱手,語氣委婉地勸道,“加上祖郎一部,我們也不過僅有上千人馬,雖占據碭山高地,可若是袁術大軍來到,怕是難以抵擋。” 周瑜朗聲一笑,伸手在徐茂肩上一拍,語帶戲謔:“難得能見盛豐生怯……”話未說完,只見徐茂憋紅了一張臉,瞥了李睦一眼,梗著脖子就要與他爭辯,不禁連忙擺手,“是瑜妄言了,盛豐莫惱!” “碭山距離小沛極近,而劉備目前就在沛縣駐軍。他號稱漢室宗親,又素有仁義之名,袁術要謀傳國玉璽,便絕不會自討沒趣與他聯手,而這里又畢竟不是他的壽春,能容他派兵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所以他只剩下與呂布聯手一途。而呂布一旦出兵,劉備兵少將寡,必然不敵,放眼四處,也只唯有向曹cao求救。曹孟德覬覦徐州富庶已久,如今要與袁紹角力,自然更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定然會應劉備之請,派兵來救。” 人說世事如棋,棋藝高明者每走一步就能預想到之后十步。這一環扣著一環,由周瑜說來,輕描淡寫,可卻足以在李睦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因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呂布將先破劉備,擄其妻女,隨后又被親自提兵趕來的曹cao圍于下邳,斬于白門樓下,除了周瑜本身以外,歷史的進程與他所說的分毫不差! 若非李睦確信周瑜之前不知祖郎將圍宣城,不知祖郎最終降于孫策,她幾乎就要懷疑眼前的這個人與她一樣,也是穿越千年而來! “如今朝堂未穩,袁紹又聲勢逼人。曹cao此來,只能速戰,不可久留。因此必以快馬輕騎取道梁國而來,而袁術要襲碭山,勢必也要路過梁國。盛豐早年跟伯符一同留于袁術軍中,想來對袁軍的戰令不會陌生。到時候大可隨機而變,若曹cao勢強,便再為袁術出一把力,前后夾擊,穩住戰局,反之亦然。只要拖到呂布一到,到時候任他三家混戰,下邳空虛,我們直接奪城!” “諾!”徐茂連連搓手,看向周瑜的眼神之中滿是敬佩之意,哪里還記得方才那句險些令他在“權公子”面前大失面子的“妄言”。 周瑜揚眉一笑,整個人一掃之前溫潤的氣質,神采粲然,仿佛已然身處沙場,縱馬揚鞭,刀鋒指處,縱橫睥睨:“此戰若成,伯符便會自會籍北進,南北相和,一舉拿下廣陵,扼住海口入江之處,自此于壽春同處江北之地,再不用受袁術所制!” 一字一句,乾乾朗朗,仿若金石擲地,莫說徐茂,就連李睦也聽得熱血沸騰。寥寥數言,便譜出一幕宏遠之景,戰未發而戰意昂揚,兵未行而人心已往,再有將帥身先士卒,指揮若定,兵士豈不用命? 但若思細,周瑜此計如同火中取栗,極為大膽。莫說曹cao,呂布及袁術,就是劉備此時,亦有兵力數千,相比之下,他手上能用之兵,不到千人! 這一刻,李睦突然醒悟,眼前的這個人,是隨孫策在強兵諸侯中生生打出三分天下,談笑間檣櫓飛灰湮滅的千古名將,天時地利,以寡擊眾,步步為營,險中求勝,方能有她所熟悉的青史戲說,萬口頌揚。此戰若成,只怕不用等到赤壁大火,周瑜就將名揚天下! 甚至就此更改江東偏安一隅,終孫氏數代也未能越過長江天險的困局! 直到徐茂斗志昂揚地領命而去,李睦才慢慢醒過神來,突然想到周瑜這條計策之中最為關鍵的一個前提:“你說孫策會在會籍發兵,可祖郎原來奉袁術之命偷襲宣城不就是因為孫策用兵丹陽,令袁術心生忌憚么?怎么才幾天功夫,孫策又到了會籍?就算快馬加鞭,渡江傳訊,孫策得訊之后再調兵運糧,也沒那么快吧?若是孫策不到,你準備就憑這些人馬破了下邳再打廣陵?” 周瑜眉梢輕揚,似有些吃驚李睦竟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然而隨即卻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何必傳訊,就憑我離開壽春時遭袁術所襲的消息,伯符就一定會來。”云淡風輕的一句,語氣之中卻沒有絲毫懷疑,“只是此戰時機難得,稍縱即逝,來不及先送你離開,只能煩勞你干脆以權公子之名坐鎮戰局,以安人心。” “可是……”——當日有許多人都看到她是被周瑜打暈了從壽春綁出來的,又怎會相信她就是孫權? 見李睦面色猶疑,周瑜仿佛知她心中所想:“盛豐那里,你無需多慮。他只當你是孤勇孝義,少年沖動。為兄冒險潛入壽春奪回傳國玉璽,由我強行帶回去交給伯符而已。” 這他也信? 李睦只覺得不可思議。袁術在壽春的住處大得如同一座宮殿,前前后后也不知多少間屋子,多少守衛兵士,單憑一己之力要進去奪回傳國玉璽?這是說夢話呢吧!孫權若是沖動如此,固守江東四個字怕是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了。 “將言勇,士取義,勇義雙全,對他而言,足矣。” 天下局勢,兵力部署,人心思慮,竟是樣樣俱全,處處算盡。李睦看著眼前的青年閑閑負手,長身而立,背映青山,肩擔朝霞,端得是玉樹臨風,清俊閑雅,好像從畫里翩然走出來一樣,不禁深深吸了口氣,暗暗決定只要一到江東,就立刻離他遠遠的! 這樣的人,她那點心思計較,怎么都不夠他玩的! ☆、第十四章 兩世為人,李睦見過茫茫草原上豪邁漂亮的蒙古包,也見過祖郎部眾過夜時搭出來的草葉棚子,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行軍營寨。 周瑜的傷口恢復得極快,第十天上華佗便拆了縫合傷口的絲線,換上層層疊疊的細紗布,放他帶著李睦去碭山軍營了。 四十里的距離并不算遠,李睦也不是走不得路的古代閨閣女子。他們天亮出發,趕到碭山山腳,日頭剛過中天。 引水埋鍋,巡哨來回,鏗鏘的兵戈相擊聲和齊整的腳步聲襯著山風水聲,旭日烈烈,迸發出一股說不出的鋒銳朝氣,隱在山林之間如一把蓄勢待發的匣中利劍,只待戰鼓激昂,便可龍吟劈空。 徐茂不在營中,周瑜也不要旁人隨行,好整以暇地帶著李睦沿著整個營寨轉了一圈,告訴她哪里能走,哪里能看,哪里卻是點兵集將的必經之處,萬不可停留阻礙。 從身后的營帳布局,到山下的城門地勢,一路走來,日已偏西。 碭山并不算很高,只是他們位置選得極為巧妙。營帳不比樹高,鹿角不出林外,再加上陽光的照射,這一片連綿的營帳迎光而駐,若是從下往上看,百步之外,白茫茫的一片光中,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些許影子,離得遠了,竟是一點都看不出這里還藏著一隊人馬。待到天色轉暗,這一片又隨即隱于樹林的陰影之中,無聲無跡。 然而往下看,清晨的霧氣慢慢散去之后,遠目眺望,沛縣的城門四方挺闊地仿佛一個托在手掌里的模型,縱橫交錯的是山道,輕輕晃動的是樹影,明亮蜿蜒的是兩脈泗水支流,自山腰盤山而下,清清楚楚,盡收眼底。 李睦縱然不懂排兵布陣,然而卻也隱隱看出了周瑜準備坐山觀虎斗的打算。 “祖郎呢?”李睦忽然想起許久沒見的山匪頭子來,轉頭問道。然而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周瑜既然現在手里還有她眼前看到的這許多兵馬,又豈會再將祖郎放在眼里。 夕陽的余暉如霞,周瑜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又復前行,并不回答。直到兩人繞過一圈營帳,來到一處小小的山頭時,才示意她站到最高處往后看。 李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摸了摸鼻梁。腳下跟著他的腳步亦行亦趨,仔細地踏穩,踩到仿佛凸出于外的石塊上,這才仰起頭來,瞇著眼放眼遠眺。 只見遠遠近近許多兵士或一腳踏著凸起的山石,架著橫放在腿上的佩刀,或用雙腿夾著刀鞘,或一刀拄在地上,雙手扯了細碎的布條將刀鞘刀柄全部裹住。 李睦不解,正要問周瑜,余光突然瞥到不遠處被營帳山木擋住大半的山道上,似有許多人影晃動。 再凝神細看了好一會兒,李睦赫然發覺——那真的是許多人! 身上穿的是粗布,頭上帶著黑色的葛巾,就連腰里的刀都裹了布條,擋住了光線的反射。若不是如此近距離地細看,整隊人仿佛山間一片晃悠悠的暗影!然而令李睦更驚訝的是,那隊人中,弓身彎腰走在最后那人的身形,赫然竟是數日未見的祖郎! 見李睦驚訝,周瑜這才笑道:“我隨叔父從丹陽出發時,確只有一千人馬,然伯符不放心,又遣了兩千精兵隨后接應。我沿途逐漸減灶減員,最后只留下五百人直接進壽春,放到袁術眼中。其余眾人一路由居巢沿水路往江東會籍用作接應,另一路則沿途隨時回援……” “嗯?”之前徐茂說他們只有不到一千人,可這會兒又突然多出兩倍來,李睦頓時生疑。看看營寨里來來往往的兵士,再看那已經繞到另一頭只剩個背影的祖郎,想起他們馬背上從袁術戰地“掃”來的戰利品,腦海之中立刻蹦出個荒唐的念頭來:“祖郎……該不是你的人吧?” 否則怎會出現得這么巧?還帶回了他們被袁術散軍掠去的物資? 可若真如她所想……歷史上孫權幾乎在宣城喪命,豈不是周瑜也早該事先知曉?這又怎么可能! 好像走進了死胡同,李睦徹底把自己繞糊涂了。 這下輪到周瑜詫異起來。雖說他因李睦突然帶來了傳國玉璽的下落,從而臨時改變由居巢和孫策匯合的計劃。他離開壽春時就料到袁術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故而急令徐茂調集居巢人馬合為一處,前來接應,然而最終還是晚了幾天。先是遇上袁術與劉備交戰后收兵返回的散軍,中了流矢,又被李睦誤打誤撞脫離了突圍的部眾。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將僅帶了區區數百人的祖郎放在心上。 而他將祖郎部眾編入麾下,不正是因為李睦冒認孫權,勸降了此人么? 任他胸中溝壑萬千,卻也一時想不出為何李睦會覺得祖郎本就是他的人!若是他的人,有那幫袁術打掃戰場的功夫,直接布一支奇兵,大大方方吃掉那支目中無人的散軍,甚至隱在壽春城外,時不時地給袁術找些麻煩,豈非更好?他還缺那些廢舊兵器,破衣爛衫不成? 年輕男子眉峰略略上揚,又輕輕皺起來,不自覺微微抿起的薄唇斂了原先始終如一的溫和笑容,清清朗朗的目光里有點不解,又有點詫異的神色,認真地看著李睦,令她突然想起前世在課堂上初學流體力學時,聽得一頭霧水的時光來。 李睦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