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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仙塵亂在線閱讀 - 【妙蓮花殞】65

【妙蓮花殞】65

    梧桐樓, 是酒家,亦不是酒家。它賣酒,且只賣上好的酒。上好的酒也只賣上等的人。至于梧桐樓老板娘俏玲瓏眼中的上等人,可是達(dá)官貴人,可是富豪鄉(xiāng)紳, 可是文人墨客,可是武林豪杰, 甚至是販夫走卒, 綠林強(qiáng)盜,只要夠本事辯得她出四方收集的美酒,聽得出她精心挑選的音律曲調(diào), 便可奉為梧桐樓的座上之賓。

    當(dāng)然,也要付得起她店中酒牌上價(jià)格不菲的銀子。

    原來,這梧桐樓是個(gè)飲酒聽琴的風(fēng)雅場所。

    可,進(jìn)梧桐樓難,出梧桐樓更難。美酒, 佳音,天人,但有其一,便可叫凡人欲罷不能。何況梧桐樓中,此三件世間難尋之物聚了在一塊兒,那更是連仙人也是寸步難移了。

    有常往來人為之題了首打油詩, 道是:鳳凰棲梧桐, 天音沁瓊漿, 蘇南風(fēng)塵月,醉里溫柔鄉(xiāng)。紅顏俏婀娜,英雄鐵骨蕩,得聞月華曲,笑飲孟婆湯。

    梧桐樓里的樂伶不比青樓俗粉只會搔首弄姿,翻云覆雨。都說樂伶清高不食人間煙火,卻是妙目秋波攝人心魄;都說樂伶不過卑微戲子唾手可得,又仿似杯中燭影,見得喜得,卻觸不得,也飲不得。

    梧桐樓的樂伶姿色自是不必多言,且各個(gè)明眸巧手,善工絲竹。琴瑟筑箏,簫龠笛篪無不精通。而其中琴藝最勝,風(fēng)姿最雅的,又當(dāng)屬南卿。

    凌非茗為免引起暗藏在梧桐樓中的花妖注意,于城中衣鋪隨意買了件綠色羅衫,簡單打點(diǎn),便信步來到狀元巷。

    只見這狀元巷果然流光溢彩、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尤其巷首一座燈火輝煌的三層建筑下更是眾人云集,喧囂不止。片刻,梧桐樓里的丫鬟霓兒羽兒走出來,將兩盞紅燭雀躍的六方走馬宮燈挑上門廊,候在門外的才子sao客頓時(shí)摩拳擦掌,翹首期盼。

    人群中不乏初次慕名而來,心急氣躁者大聲問道:“俏當(dāng)家,今晚是什么開門曲啊?”

    梧桐樓的主人俏玲瓏站在二樓臺閣之中,俯視人群。面前梵香一壺、古琴一柄,美酒一尊,全都靜靜恭候著有識之士品鑒,欣賞。

    “俏當(dāng)家,讓南卿姑娘來彈奏吧!我等就是猜不出曲名,進(jìn)不去你的梧桐樓,能聽聽南卿姑娘的琴聲也是值得!”也不知是誰喊了這么一句,頓時(shí)得來一陣附和。

    “好,正巧近日奴家得了新的琴譜,便讓南卿來試試吧。”俏玲瓏嘴角不屑的媚笑,開口只一句話,便惹得樓下登徒子骨頭也酥了。

    凌非茗擠在人群中,抬頭仰望。只見那俏玲瓏妝粉濃艷,目光靈浮,面上雖是極致媚態(tài),但舉手投足間卻有著股貪婪冷酷的意味。

    求救之人說的沒錯(cuò),這梧桐樓中確有妖氣,不過卻不在俏玲瓏身上。要么她不是花妖,要么就是她太厲害,已能將妖氣收放自如的全盤掩蓋。但方才走出來上燈的兩個(gè)小丫鬟到底還是道行淺薄,早已漏了馬腳。

    忽聞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yán)讋託g呼,還有人高喊著南卿的名字,凌非茗定睛細(xì)看,但見有一女子由二樓臺閣中出來。她身著鵝黃色輕衫,頭佩瑩瑩珠墜,身材略微嬌小,反而更顯可愛。

    樓下的歡呼聲更甚了,凌非茗不由得提神注意。只見那南卿姑娘不知為何在臉上戴著薄薄一層輕紗,只露出淺淺的柳葉彎眉和一雙修長輕晗的睡鳳眼,以至于無人能夠看清她的容貌。但恰恰是這迷蒙的感覺更讓那些所謂雅士們心如貓抓,蠢蠢欲動。

    南卿款款落坐在琴邊,隨手試了幾個(gè)音,又惹了一陣歡聲雷動。待一切調(diào)試妥當(dāng),她看了看俏玲瓏,俏玲瓏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南卿這才雙手輕撫琴上,隨著她指尖的騰動跳躍,那悅耳之音便醍醐灌頂般傾瀉而來。

    凌非茗聽著,也很喜愛。這套琴譜不似顯現(xiàn)世新作,因?yàn)闀r(shí)下樂師演奏多用五宮四調(diào),技藝精湛些的便是七宮十二調(diào)。而南卿這一琴曲之中,樂調(diào)音律之多,變幻莫測。凌非焉數(shù)著數(shù)著,足有十二宮二十八調(diào),當(dāng)真驚訝不已。

    技法之外,這琴聲勾勒出的一幅絕美意境也著實(shí)讓人心馳神往。凌非焉聞此譜,只覺奏得乃是一位隱仙居于險(xiǎn)峰之上,把酒臨風(fēng),攬看蒼茫云海,浪濤翻卷的縱意豪情。狂時(shí)橫貫九霄,上天遁地,神佛莫當(dāng)。然此之后,孑然對影時(shí)卻又是無盡孤寂,琴聲點(diǎn)點(diǎn),如雨打茅屋,深鎖閑愁。

    凌非茗心念一動,雖已身在道門,此刻卻也羨慕起曲中隱仙活的酣暢淋漓,恣意快活!而此時(shí),琴聲陣陣,卻是愈加獨(dú)鳴甚孤。她下意識將朝鳳湊到唇邊,輕吐蘭息,悠悠揚(yáng)揚(yáng)附和琴聲而奏。南卿的琴聲頓了一下,很快便又再響起來。琴邀著笛,笛伴著琴。素不相識的兩人就此這般合奏起來,卻是和諧相融,天籟自成。

    一曲終了,凌非茗收了朝鳳,卻是嘴角帶笑,十分想見見南卿了。可她抬頭再看,方才還坐在琴邊的南卿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不見,梧桐樓二樓亭臺之上只傳來一人慢慢的鼓掌之聲,凌非茗這才忽的驚覺,自己是來梧桐樓探花妖的,怎的差點(diǎn)被那琴聲迷了心智。

    樓上柔媚聲音再起:“我道是哪家風(fēng)雅的公子能以笛聲合上南卿的琴曲,原來卻是個(gè)標(biāo)致的姑娘。”

    凌非茗心想不妙,說好了低調(diào)探查不打草驚蛇的呢。現(xiàn)在自己妥妥的是被俏玲瓏給盯上了。于是她故作靦腆,連平日里常用的拱手禮也不施了,只與尋常人家女子一樣,道了個(gè)萬福道:“我平日素喜音律,今日初到蘇南游歷,聽到琴聲實(shí)在精妙,一時(shí)冒昧同奏,真是班門弄斧獻(xiàn)丑了。”

    俏玲瓏又道:“哎,姑娘客氣了。你既能與南卿合奏此曲,想必也是樂中高人,梧桐樓本該將姑娘奉為上賓,迎進(jìn)樓來。只是我這梧桐樓中向來少有女客,不知姑娘你……”

    凌非茗心道,方才那一曲分明就是幾近千年的一首絕唱。傳說是由一位隱居山中的樂師沉吟十年,方才著成。只可惜歲月久遠(yuǎn),那曲譜在世間早已失傳許久。不過天御宗是什么地方,她師父明心道尊又是個(gè)愛樂如癡的人,這等上佳的曲譜自然是要尋到手,時(shí)長奏來鑒賞的。所以也難怪凌非茗對這曲子不陌生,持笛便可與之和鳴。

    唯一讓凌非茗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次來蘇南竟然能聽到師父以外的人演奏此曲,而且此人似乎比師父對這曲譜的理解更加細(xì)致入微,師父演奏時(shí),琴音像是在揣摩。而這位看起來年紀(jì)輕輕的南卿姑娘,琴聲卻如主人一般在向人講述。如何一個(gè)雙十年華的小姑娘,心境竟有這般深沉?這更讓凌非茗想探一探南卿的究竟了。

    不過她按耐不住與南卿合奏,就算沒暴露她天御宗弟子的身份也足以讓俏玲瓏起了疑心。凌非茗思慮著俏玲瓏方才的一番話,是真的替她著想呢?還是是轉(zhuǎn)著彎子不想讓她進(jìn)這梧桐樓呢?但她此來就是要進(jìn)梧桐樓的,怎能讓俏玲瓏一句話就給打發(fā)走了,于是凌非焉微微一笑,應(yīng)道:“不妨,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有道是好曲易得,知音難尋。我亦想與那位南卿姑娘見上一面。

    俏玲瓏暢快笑道:“姑娘說得好!那便請進(jìn)吧。”

    凌非茗被霓兒羽兒引著,信步踏進(jìn)梧桐樓。一路走著一路若無其事的四周瞭望。只見梧桐樓內(nèi)的正廳里端正落著一展流金溢彩的屏風(fēng),似以上等綢緞為底,七彩絲線刺繡其上,繪著一副美不勝收的鳳凰棲梧桐之景。屏風(fēng)之前木琴橫陳,靜待佳音。

    凌非茗不由得用朝鳳敲敲掌心,下意識點(diǎn)頭。這梧桐樓還真不是想象中的污穢之地,也頗有幾分味道。

    穿過廳堂,轉(zhuǎn)過樓閣,凌非茗拾級而上,來到梧桐樓的二層。二層上最打眼的便是南卿撫過琴的露天亭臺。方才她從外面仰望這里,只看得到梧桐樓的匾額,和雕花精細(xì)的屋檐。現(xiàn)在她從內(nèi)向外而望,卻是另一方景致。繁華的街道流光溢彩,人聲喧喧。再遠(yuǎn)望些,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卻是今夜的來處,妙蓮湖。

    凌非茗一怔,停了腳步。兩個(gè)小丫鬟便回過頭來,霓兒問道:“姑娘為何停下?”

    凌非茗一笑道:“沒什么,我看看南卿姑娘的奏琴之處。”

    羽兒又道:“姑娘誤會了,亭臺只是每日開門曲的演奏之處,并不是南卿姑娘的樂閣。姑娘要見南卿姑娘,隨我們來就是了。”

    凌非茗若無其事的點(diǎn)點(diǎn)頭。邊走邊看,梧桐樓的二層的確如兩位小姑娘所說,有著許多間不盡相同的房間。想必該是其他樂伶姑娘的演藝之所罷。

    須臾,霓兒和羽兒在一扇門外停下,凌非茗細(xì)看門上有個(gè)小牌,娟秀寫著月華流三字。于是問道:“便是此處?”

    兩個(gè)小丫鬟點(diǎn)頭,推開房門,將凌非茗請入房中。凌非茗一進(jìn),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只因這屋內(nèi)與梧桐樓內(nèi)整體雕梁畫柱,極盡奢華的風(fēng)格完全不同。沒有錦繡寶器,多得卻是竹桌藤椅,綠葉香花。乍一看絕不是個(gè)雙十年華的姑娘房間,倒像是誤入了哪位老夫子的書房。環(huán)顧四壁,總讓人覺得冷清清,凄涼涼,蕭瑟瑟。

    唯有琴案東首,銅鑾香壺中梵香正濃,香味宜人。一柄木琴橫置案上,空弦無音,寂寂待撫。至于那琴,什么木,什么底兒什么面兒,什么制的弦,離得太遠(yuǎn),凌非茗看不清楚。

    霓兒上前道:“姑娘且稍待片刻,南卿姑娘聽聞今夜與她論樂的人是那位以笛聲相和的姑娘,定要備壺好茶,馬上就來。”

    “好茶。”凌非茗微微一笑,心想這南卿姑娘有點(diǎn)意思。于是便坐在藤椅之上等候。只覺得這椅子有絲清涼,但倚靠其中,十分舒適。

    目送凌非茗進(jìn)了房間,繞紫在一間虛掩著房門的屋里轉(zhuǎn)過身,向俏玲瓏邪邪笑道:“jiejie,你不是一向以男子為食么?怎么今日改了興致?”

    俏玲瓏亦怒亦笑道:“meimei剛從外面回來,眼露滿足之色,不知又是哪家女子著了你的道兒。”

    繞紫嘿嘿一笑,轉(zhuǎn)而看向在俏玲瓏身邊垂手而立的南卿,邪魅應(yīng)道:“隨便找了一個(gè),還挺癡情。”

    而南卿,卻只是默默的站著,用力克制著眼神里的憤怒與鄙夷。

    顯然,她還能默默的站著,是因?yàn)樗龑τ诮褚姑钌徍习l(fā)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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