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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燃燈在線閱讀 - 61 前塵 21

61 前塵 21

    龍鳴之聲可驚三界,可抵九霄,何況謝逢殊還入了魔。一時間,六道之內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顫動。

    九天之上仙界亂作了一團,先是有仙君不顧姿態扯著嗓子大喊:“什么聲音!什么聲音!”又有一道驚惶的聲音答:“是有妖物入魔了!”

    什么妖物入魔能有龍鳴之聲,幾位仙君對視一眼,心中有了答案,臉上皆是一片驚懼之色。逄元子結結巴巴道:“當下該如何是好,再去大梵天請燃燈古佛?”

    有消息靈通的仙君立刻回答:“請什么燃燈,大梵天說他為褪去神格,自愿入了惡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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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的惡道一旦進入,非規定的時限不得出。逄元子身形晃了晃,差點暈過去,轉頭看向裴鈺:“符光君,想個辦法啊!”

    裴鈺眉頭緊鎖,厲聲問:“應龍為何突然入魔,須彌的地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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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仙已經死于封寂之手,但此刻沒人答得出來,天際忽有一道閃電照徹九霄,層層黑云之中傳來沉悶的雷聲。

    逄元子說話的聲音終于開始哆嗦了:“天、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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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妖入魔,將引九霄之外天雷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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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寂靜的惡道之中,絳塵豁然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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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須彌山之上已經是血流成河。

    哪怕是轉世,謝逢殊也照樣是斬蚩尤殺夸父的上古大妖,他骨子里流著上古時敢掀翻天地、凌霄踏云的血,此刻入魔又有封淵在手,對一群邪祟,不過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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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多邪祟還來不及逃竄都已經被他攔腰斬斷,血霧噴涌而出,濺在林間草木之上,如同下了一場猩紅血雨。

    瑯燼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刻,封淵帶著寒光已經到了他身前。

    謝逢殊的渾身是血,殺氣駭人,瑯燼抵擋了幾招,即被謝逢殊一刀劃開胸口,掀翻在地!

    瑯燼胸前鮮血如注,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來,眼睛盯著謝逢殊,露出些許驚恐與怨毒之色。

    “你這畜生魔性難改,當年還裝什么普度眾生?”

    謝逢殊眼中冷如霜雪,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只舉起了手中的的長刀。

    下一瞬,謝逢殊背后忽然響起一道驚雷!

    雷鳴震耳欲聾,仿佛就落在了謝逢殊耳邊,他回首雷聲傳來的方向,神色終于有了些許的變化。

    是明鏡臺。

    師父和嘲溪。

    謝逢殊一愣,眼中血色稍褪,出現了些許清明,掠足往明鏡臺而去。

    瑯燼倒在地上看著謝逢殊的背影漸遠,猛地松了口氣,背上已全是冷汗。他用劍支撐著自己勉強站了起來,眼神陰郁的看向對方離開的方向,也跟了上去。

    明鏡臺中封寂自然也聽見了方才那聲龍鳴,他終于不再端著一點溫和,神色陰晴不定,抬頭沖著不遠處的呂棲梧冷笑一聲。

    “老人家,你的乖徒弟入魔了,若不想受牽連,還是早些清理門戶的好。”

    呂棲梧站在山崖之巔,自己那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之前,胸口的白須與褚袍在風中一齊獵獵作響。他已經和封寂交過手,衣上沾染了不少泥土灰塵,衣襟上還帶著血,氣息也沉重緩慢。

    他知道自己傷得重,或許大限將至,卻毫無憂色,依舊目光如炬。

    一旁持鞭而立的嘲溪聞言,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封寂:“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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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棲梧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轉頭看向封寂沉聲道:“我的徒弟,成仙也好入魔也罷,都是我門中的家務事,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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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怕你受了蒙蔽,不知道自己這么多年養了個什么東西。”

    封寂聲音陰冷:“一個六親不認,敢上九天弒神殺仙的孽畜,不止我要殺他,天地也不容他,等天雷降世,他必死無疑,我看你也是將修得仙格的人,何必為了個入魔的東西搭上性命。”

    黑云壓城,身后的梧桐樹枝葉在狂風中搖擺,呂棲梧卻在狂風之中哈哈大笑:“不錯,我至化靈之日修行至今,已是兩千年,將得仙格,飛升九霄!”

    他望向頭頂的如墨天色,聲音威嚴無比:“今日我便看一看,這兩千年的修為,能否助我徒兒渡過這道天劫!”

    狂風之中,封寂發出一聲嗤笑,慢慢抽劍而出。

    “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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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古時分,夸父初分天地,世間清濁之氣始分,清氣上升于天,成了神佛界,濁氣降沉于水,變為渡厄境,神佛妖魔至此涇渭分明。

    封寂在渡厄境苦心孤詣修煉數年,踏著無數魔修尸體走到最高位,就為了有一天一統三界,將人也好仙也好統統踏在腳下。

    唯獨出了一個應龍,明明是大妖,偏以為自己可以救世,最后落了個身死魂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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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封寂心里,應龍就該像自己一樣墮于地獄,受無盡苦楚,方知自己的舉動可笑至極,偏偏轉世之后的謝逢殊由有了這幾百年安穩的光陰,有人用真心對他,讓他苦海回身。

    他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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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寂看著呂棲梧和嘲溪,語氣之中皆是嘆惋。

    “即是如此,便留你們不得了。”

    話音剛落,他身后忽有殺意將至!

    封寂反應極快,迅速旋身掠足后撤,退出去十丈有余,才抬眼看向來人。

    “瞧瞧,又入魔了。”

    謝逢殊手上、刀上都滴著血,幾乎匯成一股溪流。

    嘲溪瞪大了眼,又驚又怒。大聲痛罵道:“蠢貨!你回來做什么,快跑啊!不是讓你跟著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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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一頓,臉色忽然就蒼白了,啞著聲音問:“謝逢殊,師姐呢?”

    謝逢殊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能發出一點聲音,他握緊了手中的刀,甚至不敢去看呂棲梧和嘲溪。嘲溪握著長鞭的手微微發著顫,又問了一遍,聲音仿佛從喉嚨中擠出來:“我問你話呢,師姐呢?”

    封寂看著謝逢殊,聽著頭頂不斷傳來的雷聲,忽然就生出一點惡毒的快意。

    “你們的那個師姐或許是被他害死了,畢竟他入了魔,失手殺了誰也不一定。”

    他看著謝逢殊,語氣帶著悲憫,又帶著蝕骨惡意:“應龍,以為轉了世,就將前塵一筆勾銷了?笑話!萬年之久心魔難消,你本來就是魔頭,這三界六道不容你,神佛妖魔要殺你,你還真以為自己慈悲法相,菩提心腸?”

    謝逢殊聽著封寂的話,眼中血色越發濃重。他臉上已經不復昔日意氣,只是看著封寂,語氣冰冷。

    “你又是什么東西,被我羈押萬年廢物嗎?”

    入了魔,他便什么都記起來了,上古的恩怨糾葛,生死之仇。

    封寂被他戳了痛處,臉上神色也冷了下來,謝逢殊不再說話,提刀而上!

    在謝逢殊與封寂纏斗之時,瑯燼也帶著剩下的妖魔而至,直撲呂棲梧和嘲溪。

    電閃雷鳴,狂風摧木,明鏡臺鮮紅如血的山花被吹得傾頹,到處是腥風血雨。一片昏暗之間,封淵刀刃的寒光在天地之間分外明顯,有些時候刀劍聲甚至蓋過了雷聲,發出刺耳的嗡鳴。

    謝逢殊用刀橫掃封寂身前,殺意鋪天蓋地而來。

    封寂提劍與謝逢殊纏斗,刀劍相抵之時,他冷聲嘲諷:“耗費修為越多,入魔之勢越快,我天生便是魔,天雷奈何不了我,你呢,就不怕待會兒被劈得魂飛魄散?”

    謝逢殊抬眼看著封寂,刀光照亮了他死氣沉沉的眉眼,封寂悚然一驚,突然明白過來,謝逢殊確實不怕。

    他一定要殺了封寂,什么天雷。什么生死,都已經攔不住他。

    封寂冷笑著,殺心頓時也濃重起來。

    兩人纏斗之際,雷聲也越來越大,有閃電落在明鏡臺,森冷的白光劃破黑暗,卻更顯得分外可怖。轉眼之間,已經有一道天雷降于明鏡臺,劈到一株山花之上。

    那株山花瞬間燃起火來,轉眼變成燎原之勢。

    只不過短短一瞬,接二連三的天雷便落在了明鏡臺上,離謝逢殊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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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殺心極重,哪怕是如此,他也沒有退讓分毫,刀刀朝著封寂緊逼,又有天雷而至,這次直接劈到了謝逢殊拿刀的右手之上!

    謝逢殊的手原本就傷得重,這下簡直是皮開rou綻,偏偏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刀斬向封寂,生生在封寂脖頸間劃開一道極深的傷口!

    下一刻,封寂一掌拍向謝逢殊胸口,拍得謝逢殊心脈巨震,后退了幾步,唇角溢出血來。

    封寂摸了摸自己頸間,沾了滿手暗紅,臉色不能再難看。

    “好啊,今日我便看看,是我先殺了你,還是天雷先叫你魂飛魄散!”

    謝逢殊神色毫無波瀾,再次提刀而上!

    而此刻天際烏云再聚,呂棲梧眉頭緊鎖,一掌將身旁的嘲溪推開數十丈,大喝一聲:“退開!”又抬手一指,念出一道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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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這聲口訣,他身后那棵梧桐在狂風之中伸展著枝葉,飛速的向外延伸,越長越大,幾乎遮擋了整座明鏡臺,也遮擋了落下的又一道天雷。

    九霄之上的天雷,是數萬年留下的對于入魔大妖的轄制,可以將入魔的妖劈個魂飛魄散,何況其他人。

    一雷而下,梧桐樹有枝葉被劈得簌簌下落,呂棲梧當即嘔出一大口鮮血來,踉蹌著幾乎跌倒在地。嘲溪看到了,偏偏被瑯燼纏住,只能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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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心神被這一聲拉回了些許,轉頭看去。一瞬的電閃之光照亮了他眼中的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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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

    他一刀劈向封寂,逼得對方狼狽的退開數步,飛身往呂棲梧那邊去。

    呂棲梧與封寂一戰已經耗費了大多神識,如今又又天雷降身,已經是殘燭于風。

    謝逢殊歸到在呂棲梧身旁,雙手顫抖著去拉呂棲梧的衣袖,說話已經語無倫次。

    “別擋了,師父,求你,別擋了。”

    他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道天雷降下,整個梧桐樹瞬間由樹頂開始火光沖天,濃煙滾滾而上。

    這一道天雷,便是吹滅殘燭的最后一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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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逢殊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要裂開了,恨不得那熊熊烈火是燃在自己身上,他跪在地上,帶著滿臉血污仰頭看向天際的黑云,嗓子里好像吞了刀,聲音沙啞,逼問這九重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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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要殺的不是我嗎!不是我嗎!”

    謝逢殊當年和絳塵說,人也好妖也好,活這一世最怕的大概就是死了,唯有此刻,他希望那道道天雷落的是自己身上,把自己劈得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也好,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也好,他愿意受無盡苦楚,只要放過他身邊的人。

    謝逢殊身前,呂棲梧摸了摸他的頭頂,溫聲道:“起來。”

    謝逢殊怔住了,一時忘了動作,直到呂棲梧帶上他的名字,又重復了一遍:“謝逢殊,起來。”

    等謝逢殊站起來了,呂棲梧顫顫巍巍站在明鏡臺之巔望著自己的小徒弟。他渾身狼狽,口中鮮血淋漓,連站都站不穩了,身上有淡淡的青綠色的浮光散去,那是他兩千年的真元,還有他的魂魄。

    他身形越來越淡,最后目光卻還是放在了謝逢殊身上,語氣依舊帶著威嚴,又透露著幾分難以察覺的和藹。

    “徒弟,記住了,若是問心無愧,哪怕天地相逼,也萬萬不可低頭啊。”

    說完,呂棲梧抬頭看著天際,居然灑脫大笑起來。

    整棵梧桐樹都燃燒起來,熊熊烈火燃遍明鏡臺,照亮了整個天際,最后一點魂魄消散的是時候,呂棲梧的笑聲響徹于大火之中。

    “好啊!魂魄重歸于天地,死得暢快,也算是飛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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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這聲長嘯,呂棲梧的身形終于完全消散于天際之中,沒留下半點痕跡。

    謝逢殊面前,只剩下了一棵燃著火的梧桐。

    他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眼神茫茫,不知道落在何處,只覺得有殺氣直撲后背而來。他聽見嘲溪大喝了一聲:“謝逢殊,躲開!”

    謝逢殊本能的轉身,見一劍已至身前,直接破開了他的左胸,謝逢殊必無可避,居然抬起左手,握住了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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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尖已經沒入謝逢殊胸膛,劍身卻被謝逢殊握住,再也進不得一寸。

    火光重重之中,謝逢殊左手死死攥住封寂的劍,將沒入心口那一寸劍鋒一點一點拔了出來。

    封寂心中一驚,立刻后撤,卻為時已晚,謝逢殊抬眼,一刀斬向封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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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寂被他一刀斬于胸前,頓時被掀翻數丈,重重砸在地面。

    謝逢殊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他心口鮮血奔涌,順著衣襟往下流,那一劍已經進了心臟,謝逢殊卻奇怪的不覺得疼。

    可能受的苦太多,便忘了疼的滋味。

    他一步一步走到封寂身前,低頭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封寂胸前也全是血,看著謝逢殊,低聲笑起來。

    “好啊,這么多年了,我居然還敗在你手下。”

    他止住笑,換上滿臉猙獰,語氣歇斯底里:“我居然還敗在你手下!”

    謝逢殊看著封寂,臉上、眼中都沒有半點悲喜之色。他只是手持封淵,一刀貫入封寂左胸,沒有半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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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寂悶哼一聲,唇邊涌出鮮血,他盯著謝逢殊,死前依舊是不甘之色。

    正與嘲溪纏斗的瑯燼看到這一幕,厲聲大喝:“宗主!”

    謝逢殊拔刀而出,他神色木然,踉蹌著往回走了幾步。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卻在此刻聽見了瑯燼的聲音,潰散的意識居然又回來了一點。

    他要殺了瑯燼,為了死去的綏靈,為了活著的嘲溪。

    瑯燼雙眼赤紅,一劍掀翻嘲溪,提劍掠足遇往謝逢殊這邊來。謝逢殊站在原地,冷冷看著他直撲自己而來,轉眼已至身前。

    下一瞬,封淵發出刺耳的刀鳴,謝逢殊居然先一步掠足而上,一刀斬向瑯燼頸間!

    鮮血噴涌而出,濺了謝逢殊滿臉滿身,他鼻尖全是鮮血的腥臭之氣,但謝逢殊已經沒有力氣去擦干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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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強撐著想去看看嘲溪如何了,剛走了幾步,便轟然倒地。

    自己快死了,謝逢殊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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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身都是傷,深可見白骨,挨了幾道天雷,又被封寂一劍刺穿了心臟,謝逢殊最后給瑯燼那一刀已經是強弩之末,甚至都來不及去查看對方倒地死了沒有。

    既然知道自己即將身死,謝逢殊忽然便一點也不害怕了,他四周都是火光,照亮明鏡臺,仿佛是萬物光明之相,唯有他眼中的是重重黑暗,深不見底,他只能看見黑暗之中一道消瘦的身影,素白的僧袍。

    混沌之間,謝逢殊居然有些糊涂了,覺得自己看到的可能是燃燈,也可能是絳塵。

    一個讓他魂魄消散天地,一個渡他重新回了人間。

    他想起了上古之時自己對燃燈說的拆骨挖心之誓,意識模糊之中,他突然想——若是還有機會,等絳塵回來了,自己會真的履行誓言嗎?

    剛想完,謝逢殊腦中便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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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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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溪踉蹌著跑過來,拽著他的衣袖大聲喝道:“謝逢殊!醒一醒,不許睡!”

    這人怎么這樣,我都快死了還這么兇。

    謝逢殊想沖著嘲溪笑一笑,剛抬眼便止住了。

    他看見對方原本俊朗的左臉上全是被火燒灼過的痕跡,血rou模糊,半張臉幾乎都已經潰爛,不知是何時受的傷。

    他看著嘲溪,最終閉上眼,低聲說了一句“對不住。”

    上古之時,他心高氣傲,欲救天下眾生,修了一座鎮魔塔,結果自己反入魔道;這一世他胸無大志,只想永遠呆在須彌山,有同袍親友、心悅之人。

    可惜到底什么都沒能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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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塵16/17有修,沒看到的請倒回去看看,不然可能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