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意味著演員必須親身上陣，也意味著要吃苦頭。

    《華爾街之狼》的風格是有些浮夸的，電影的造型、布景和打光都很亮眼，人物表演時的語速、動作節奏都非常快——事實上，電影正是馬丁·斯科塞斯對喜劇風格的一種嘗試。

    “祝你拍攝順利。”埃伯特伸手抱了抱萊昂納多，“加油加油！”

    “沒問題。”萊昂納多握著拳頭，他和埃伯特兩人已經一起把劇本研究了好幾遍，夸張一點說，他對劇本上的所有內容幾乎倒背如流。不止如此，凡是那些稍微有難度的內容，埃伯特和萊昂納多私底下都會演練一遍，也正是有這些準備在，拍攝這段時間萊昂納多表現得異常出色，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困難。

    “你在擔心里奧？”導演先生笑瞇瞇地看著他們互動，萊昂納多走后，導演先生搖了搖頭，“放心，這個角色他演的很棒，你知道，貝爾福特本身就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埃伯特點了點頭：“因為他是一個非正面人物？如果他是一個正直的人，角色可能更適合湯姆·漢克斯或者科林·費斯。”

    導演先生很贊同他的說法：“如果這個角色話再少一點，它就很適合丹尼爾·戴·劉易斯。”

    埃伯特也認為喬丹·貝爾福特這個角色對萊昂納多而言是不同的。

    這是一個慷慨激昂、極擅語言藝術和煽動的人物，在電影拍攝的過程中，萊昂納多有無數對白需要去記，他必須得有感染力，必須任性、狡詐——這都是他以往的角色不包含的因素。

    《紐約黑幫》、《無間行者》或者《血鉆》里的角色都是沉悶的，灰撲撲的，他待在黑暗里，眉頭緊皺，雖然他的表演也獲得了不少影評人的肯定，但千篇一律的形象畢竟缺少突破。

    接下來這一幕是由萊昂納多和喬納·希爾共同完成。

    喬納·希爾在電影里扮演的角色多尼·阿佐夫是貝爾福特的助理，他也是一個貪婪的家伙，這一幕戲講述了多尼和喬丹的相遇過程。

    馬丁·斯科塞斯盯著監視器，微笑的表情消失了，這一刻，導演先生的神色很嚴肅，他的手始終保持著一個固定的姿態，一刻也沒有挪動。

    貝爾福特西裝筆挺、領帶、油頭，捧著報紙坐在餐廳里。這時候，多尼·阿佐夫一身粉藍色襯衫出現了，他是被餐廳外停著的那輛黃色sao包的跑車吸引住的。

    “這是你的車嗎，伙計？”

    貝爾福特承認之后，多尼眼前一亮，他更加有攀談的欲望了。

    “你是做什么的？”

    貝爾福特看了他一眼：“股票經紀人。”

    “我是賣兒童家具的。”

    多尼油頭粉面的樣子和他手上那個金燦燦的戒指是很好的裝飾道具，它們很能體現一個人對金錢的渴望，尤其當他聽到貝爾福特一個月賺了7萬美金的時候，他的笑聲很大：“7萬，說真的，你在逗我嗎？”

    “我沒開玩笑。”

    多尼換了副嚴肅的面孔：“你一個月究竟賺多少？”

    “7萬美金，準確地說是7萬2000美金，上個月差不多就這么多吧。”

    多尼的表情驀然變了，他舔了舔嘴唇，臉上帶著驚愕，他傻傻問道：“你真的一個月賺7萬2嗎？”

    貝爾福特點了點頭。

    多尼于是扭著手指：“你把寫著7萬2的工資單拿給我看，我立馬辭職跟你混。”

    兩個人靜靜對視了一眼，貝爾福特拿出了他的工資單。

    多尼立刻辭職和他混了。

    這一幕結束，導演先生挑了挑眉：“埃伯特，感覺怎么樣？如果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導演的話，好眼力是必修課。”

    埃伯特同樣露出微笑，然后，伸出大拇指。

    “但我更佩服編劇的創造力，我沒有數到底有多少個7萬或者7萬2，但我很清楚，靠著這幾個數字，喬納·希爾的表演就分了層，跨度就有了。馬丁，你的眼光還是那么出色。”

    實話實說，埃伯特覺得這一幕里喬納·希爾的表演略強于萊昂納多。首先，從形象上來說，他真的就像一個野心膨脹的兒童家具推銷員，能言善辯、渴望金錢，看上去完全沒有一個未滿30的年輕演員該有的樣子。

    在好萊塢，喬納·希爾這類演員升上一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們的長相很有局限性，在大片中扮演主要角色的概率也很低，因此擺在他們面前的往往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走喜劇路線，另一條則是演技派路線。

    喬納·夏爾在這兩條路上都發展的不錯。他自身也是靠賈德·阿帕圖那些惡俗下流的喜劇片成名，另一方面，經過《點球成金》那個奧斯卡男配的提名，他的演技也在影評人和導演們那里留下了印象。

    畢竟喜劇演員的局限性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問題。

    金·凱瑞、亞當·桑德勒、本·斯蒂勒……巔峰時期的他們片酬和票房號召力都是好萊塢頂尖的，他們欣欣向榮，邀約如同紙片一樣飛來，可一旦他們所擅長的題材不再受歡迎了，市場的反應絕對比觀眾還要快。

    賈德·阿帕圖的喜劇近年來頗受歡迎，衍生出了《一夜肚大》等佳作，喬納·希爾也因此成名，近兩年更受市場寵愛的卻是那部屎尿屁齊飛的《宿醉》，捧出了布萊德利·庫珀等演員。

    對，就是布萊德利·庫珀，那個和埃伯特一直有聯系，關系不錯的家伙，他終于靠著《宿醉》系列實現了一夜成名，埃伯特并沒有給他的成名提供過太多幫助，但是看著他沿著原有的軌跡走下去，這無疑也是件開心的事情。

    布萊德利熬了很多年才終于成名，他也保持著充分的理智，在《宿醉》之后，他接拍了《烏云背后的幸福線》，力圖能在演技方面有所突破。

    這也是絕大多數對自己職業生涯有清晰規劃的演員的做法。只有演技是永恒的，雖然它可能無法帶來那么多的利益。

    過了一會，萊昂納多跑到他面前：“埃伯特，我剛剛的表現怎么樣？”

    埃伯特點點頭，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已經足夠好了。”

    萊昂納多嘆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

    “我還像之前那樣總是皺褶眉頭嗎如果不是就更好了，我總擔心電影最終成品出來，影評人的評價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不會的，你應該對馬丁有信心，也應該對我有信心。”

    匆匆忙忙的，他和喬納·希爾換了衣服，劇組又轉換了場景，下一幕拍攝繼續。

    這部電影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電影里有無數的旁白。大多數是貝爾福特的心理感受，在后期，這些內容都需要萊昂納多親自去完成。

    “埃伯特，里奧在電影里一直穿戴整齊的樣子還是很少見的吧！”導演先生笑著對他招招手，“我覺得這個劇本很有意思，貝爾福特本人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這正是我決定拍這部電影的原因。他需要演一點外表自信樂觀的角色，只有這樣，他自己才能去嘗試新突破。”

    這一幕場景是在酒吧里。

    貝爾福特和多尼在談論多尼本人的一些情況。

    原來多尼竟然和他的表妹結了婚：“我以表哥的身份接近她，我不會允許其他人隨意上我表妹，除非是出于對我的尊重。”

    埃伯特默默湊近了導演：“……這是特倫斯想出來的臺詞嗎？”

    馬丁·斯科塞斯默默點了點頭。

    埃伯特絕倒。他很清楚，雖然這可能是編劇特倫斯·溫特寫出來的臺詞，但是沒有導演先生的首肯，它們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大銀幕上。他似乎忘記了一點，導演先生雖然一直戴著黑框眼鏡、慈眉善目的模樣，但他實打實的是靠暴力電影成名的，他的絕大多數電影中都充斥著暴力和臟話，風格與導演本人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

    這部《華爾街之狼》著重描寫的是一個靠頭腦犯罪的主角，這和導演先生以往作品中的主角形象很不相符，但有一點卻完完整整留存下來了，那就是數不清的臟話。

    在劇本中，光fuck這一個詞就出現了5、600次。

    可能是萊昂納多背臺詞背的太勤快，也可能是他的表演太投入，總之，平時聊天的時候，他偶爾也會用上幾句“fuck”，埃伯特記得某天他和萊昂納多不知什么原因吵了架，萊昂納多一連吐出了五六個“fuck”，頻率高到讓埃伯特心里也冒了火，他很不爽，當下揪著這個家伙啃了啃，扒光了他的衣服，身體力行告訴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干”。

    從那之后，埃伯特就很少從他嘴里聽到“fuck”這個詞了。不過說真的，《華爾街之狼》里“fuck”、“asshole”之類的詞出現頻率太高，上映之后恐怕要和青少年群體絕緣了。

    萊昂納多和喬納·希爾的對戲仍在繼續。

    “你不怕和她生孩子出事嗎？”

    多尼叼著煙：“什么？跟她生孩子嗎？”

    “是的。”

    “我們已經生了兩個孩子。”

    “你知道，這不是人身攻擊，不過他們沒事嗎？”

    “沒有，他們不是弱智之類的。”

    “但很有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