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新月就是不肯聽我的,一定要去電子廠,懷孕期間還一直在廠里工作,偏偏生孩子的時候你又不在家。” 章麗雯便向顧鐵山說: “過了年,你就又要走了——她還真是可憐呀!” 徐菲今天與章麗雯一起來的,又坐在一處,此時也說: “新月果然太辛苦了。” 顧鐵山去年九月被部隊選送到高級陸軍學校進修,寒假回家后,還要繼續回軍校學習,聞言點頭承認,“對妻子,對孩子,我確實虧欠很多。” “你也不必擔心,顧伯伯和顧伯母把新月和孩子照顧得特別好,現在新月和小念念都白白胖胖的。” 魯盼兒笑著開解,“新月的父母都贊不絕口呢。” 因為趙新月在以為顧鐵山癱瘓的時候嫁給了他,顧家人對她都特別尊重和關心。 “我爸爸mama對新月比對我都好!” 顧鐵山也笑了。 可章麗雯依舊皺著眉毛,“新月產假過后怎么辦呢? 你們家離電子廠太遠了。” “是啊,還是麗雯有福氣,自從生了孩子就沒有上過班。” 徐菲趕緊跟著說。 魯盼兒有些奇怪,今天徐菲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無論章麗雯說什么,她都贊成,過去她可是支持新月到電子廠上班的呀。 章麗雯卻很習慣的樣子,“我就說趙新月當時應該去部隊家屬廠……” 徐菲再三點頭,“不錯,不錯……” 魯盼兒才要說話,就見陳大為用力拍著顧鐵山的肩膀,大聲地說: “部隊送你去進修,是重點培養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干,我們同學中現在你的職位最高了!” “其實我們家周華也還行……” 周華是后勤處的處長,職位的確不低了,可是他卻是靠老丈人才被提拔的,而且論起年紀,他又比同學們都大上幾歲。 所以,大家都沒有想到他。 徐菲已經笑著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周處長也是年輕有為呢。” 陳大為便問: “今天周處長怎么沒陪你過來?” 以前自己去哪兒,周華一定陪著的,但最近他卻有些變了,今天更是怎么說什么也不肯聽自己的來參加婚禮,章麗雯心情其實不大好,被陳大為問到了卻只能替他遮掩,“他工作忙。” 偏偏錢進問: “學校不是放假了嗎?” “他是處長,放假也有許多事要做的。” 寧雪雅覺出什么,便笑著說: “在我們家,有時一年也見不到一場雪,大家都特別盼著下雪。 這次回北京,下火車的時候滿天都是雪花,真是美極了。” 大家都問: “你從南方過來,是不是覺得北京太冷了?” “其實還好了,外面冷了些,可屋子里好暖和!” 寧雪雅又笑,“就是空氣太干燥了。” 又拿出絲綢手絹分送給大家。 繡著花的絲綢手絹美極了,魯盼兒突然想到,如果能買一些絲綢做成蝙蝠衫或者裙子,效果一定很好。 雖然霓裳羽衣店毛衫的生意不錯,但她覺得過于單一,最近一直試著增加新品種: 但棉布需要布票,不能大批買;化纖面料只能用于不多的款式,倒是絲綢,非常合適。 于是魯盼兒找了個機會問寧雪雅,“這是你們廠的絲綢嗎? 太漂亮了。” “是呀,這里面還有幾個圖案是陳大為和我設計的呢。” “我開了一家服裝店,想買些絲綢做衣服,可以去你們廠嗎?” “這些產品是發給職工的福利,廠里生產的絲綢全部直接供應商場,不對外銷售。” 寧雪雅從小在蘇州長大,家人都是做絲綢行業的,對這行特別了解,笑著建議,“你可以到私營工廠買,他們經營很靈活的。” 然后她又想了起來,“你去蘇州買絲綢倒沒什么,不過運回來卻很麻煩,不如找我堂弟吧。 我堂叔家在蘇州開了間小廠,專門生產絲綢,堂弟在北京開店銷售,在秀水街很有名氣。” “太好了,”魯盼兒不想能得到這么有用的消息,高興地說: “請你幫我介紹一下你堂弟吧。” 寧雪雅在北京結婚,她的堂弟就在北京開店,自然會來的。 “他生意特別忙,沒時間過來參加婚禮。” 寧雪雅告訴魯盼兒一個地址,“我堂弟叫寧林,你過去提我的名就行。” 魯盼兒晚上回家便問楊瑾,“去秀水街怎么坐車?” “秀水街?” 楊瑾在北京出生,“我沒聽過這條街。” “是一個新興起的商業區,寧雪雅的表弟就在那邊開店。” 魯盼兒倒是聽過,似乎那里賣衣服的很多,不過也不很詳細。 “原來在建國門外,長安街延長線上——那里過去是使館區。” 楊瑾查了地圖,又找到公交車線路,“北京這幾年發展太快了,公交線路也變了許多,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做你的課題吧,魯老板自己能行的!” 年前正是生意最忙的時候,但魯盼兒還是先去了秀水街。 按楊瑾查到的線路坐車,還挺順利的,可一下車,魯老板就被驚呆了,再沒想正月沒過完,秀水街就能有這么多人! 眼前到處是外國人、中國人、男人、女人…… 耳邊盡是全國各地的口音、生硬的漢語、英語、俄語,還有聽不出來的語言…… 再看街道兩旁低矮的小平房,一間挨著一間,每間都不大,就連鋪子上面的匾也都很簡陋,可擋不住五花八門的服裝熱熱鬧鬧地在各家門外招搖——冬天的厚棉襖、夏季的汗衫、紅紅綠綠的旗袍、繡著大花的綢緞小襖…… 林林總總,讓人目不暇接。 真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呀! 魯盼兒不急著找人,先逛了起來。 才逛了十幾間鋪子,魯盼兒就已經決定,霓裳羽衣要是在秀水街開個分店! 這里的生意差不了! 分店怎么開呢? 心里正在盤算,就見面前店門前招呼顧客的人正是趙老板,“還真巧呀。” 趙老板也笑著點頭,“是巧,我們竟然在這里遇到了。” 魯盼兒看著鋪子上的匾,“原來美麗服裝店搬到了這里。” 當初王玉楠鬧了一場,將自家的房子收了回去。 趙老板騰出房子后,就沒能在磁器口再租到房。 磁器口街道的人家都知道了趙老板一直欠著房租,誰還愿意把房租他呢? 趙老板也就不知去了哪里。 今天魯盼兒才算揭開了謎底。 不料,趙老板搖頭一笑,“我們并不只有一家店,這里的鋪子早就開了,一直是我愛人守著。 至于磁器口的裁剪機,已經搬到了別處。” 魯盼兒這時才明白,原來趙老板并不只向自己瞞著裁剪機的消息,他還從沒透露過秀水街一個字! 其實這些事早有端倪,只是自己沒有想到。 裁剪機一次能裁一百件衣服,每日不停地裁衣,磁器口的小店怎么能都賣得掉? 還有,趙老板在美麗服裝店的時候并不多,他愛人更是一次沒過去,自然是另有鋪子了。 在自己想到開分店的時候,人家已經有了分店,魯盼兒便由衷地贊了一聲,“趙老板果然比我要懂生意經呀!” 趙老板從磁器口鎩羽而歸,丟了一個很好的分店,面子也不好看,所以更想在霓裳羽衣店的老板面前炫耀一番,“我做生意可是很早的,還沒改革開放前,我白天在服裝廠上班,晚上就用廠里的機器裁了衣服回家做,我愛人再悄悄賣出去……” 魯盼兒就笑,“那時候要算投機倒把呢。” “可不是,那時候擺地攤賣衣服,最怕的就是有人來抓……” 店里走出一位中年婦女笑著接過話說。 “這是我愛人,段秀芝。” “段大姐好,我是魯盼兒。” “我知道,我知道,霓裳羽衣店的女老板——人長得好,衣服做得好,店開得也興旺。” 段大姐黑黑胖胖的,說話帶著三分笑,“看來小魯也想在秀水街開一間鋪子?” “是有這個打算。” 魯盼兒沒有必要瞞著,若是過來了,大家又會常見面了。 “現在秀水街的鋪子不太好租呢,”段大姐就向左右指了指,“這條街沒多長,鋪子卻很多,租金更是高得離譜,還三天兩頭地漲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