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真的嗎?” 韓冬瞪大眼睛,“沒想到你竟然是廚藝高手呀!” “什么廚藝高手,其實是這么一回事兒,”楊瑾笑著說: “插隊的時候,過年了知青點兒只剩下我一個人,想吃麻花又不會做,就把掛面扔到油里炸,一根根的很脆也很香,就是硬了點兒…… 后來她見了,先把掛面煮軟放涼再炸,家里人都覺得特別好吃。” 他又指回了魯盼兒。 “噢,原來如此,”韓冬恍然大悟,“我說掛面怎么能卷起來呢。” 魯盼兒見韓冬頗有躍躍欲試的模樣,便又告訴他,“煮掛面的時間不要太長,面條太軟就做不成形了;炸好掛面要立即撒上糖和芝麻……” “我知道了,晚上就試試。” 韓冬笑著轉身,“我先回家了——咦,朱光潛的《歌德談話錄》”他停住腳步,目光牢牢地盯在一本書上豐美正要將書送到東屋,就被韓冬迎面攔住,便笑著點頭,“不錯,正是朱光潛翻譯的《歌德談話錄》”“能借我讀讀嗎?” 韓冬這時抬起頭看到豐美,方覺得自己唐突,“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 豐美看他的樣子覺得好笑,便把書遞給楊瑾,“這是我姐夫的藏書,我也是向他借的。” 韓冬又轉向楊瑾,“我早想買這本書了,可是一直買不到……” 楊瑾就笑了,“你拿去看吧。” 韓冬拿了書,“謝謝!” 抱著高興地出了門。 第176章 肝陽上亢 因為搬家, 魯盼兒暫時停下收縫紉活兒, 又將先前接下的幾件衣服抓緊做好送回剪刀胡同那邊。 小郭并沒在家, 魯盼兒手里雖然還有鑰匙,也不好進去。 正是夏日,天氣和暖, 她就在院子里坐著,等著顧客們來取衣服。 約定的時間過了, 最后還剩下一件沒來取——是王玉竹的, 她便直接去了磁器口家具店。 不想, 家具店大門緊關,魯盼兒算是熟客,便繞到后門——這里先前都是做生意的人家, 前面是店, 后面又都有一個大院子,堆滿舊家具的那戶就是王家。 王玉竹正在院子里用一個小煤爐子熬湯藥,煙氣與苦森森的藥氣混在一起, 熏得她側了頭咳嗽。 魯盼兒急忙過去問: “是誰病了?” 玉竹抬起頭, 苦笑一聲,“我爺爺——也不是什么大事兒, 生了氣肝陽上亢,抓了幾副中藥吃著呢。” “什么事兒生氣了?” 王爺爺一向笑瞇瞇的好脾氣, 怎么能氣到生病吃藥了呢。 “我哥不想再學木匠活兒了……” 王爺爺一心想把重新祖傳的家具店發揚光大, 就連匾都十分重視, 眼下孫子卻不肯學手藝, 自然要生氣的。 而且魯盼兒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玉楠是不是聽了小郭的話才改主意的?” “嗯,”玉竹點了點頭,“從認識小郭之后,他就天天往那邊兒跑,說是要改行做古董生意,爺爺將他關在家里,結果他半夜跳窗戶跑了。” “都是因為我們搬家,他們才認識的……” 魯盼兒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跟你們沒關系,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兒,想走誰也攔不住,”王爺爺從屋子里走出來,“牛不喝水強按頭,原是我想岔了。 玉楠就不是做木匠活兒的材料,教他幾年了,現在也打不好一把椅子,眼皮子又淺,又愛錢,還吃不得苦,跑就跑了吧。” 魯盼兒便說起小郭,“我愛人與他認識好幾年了,他先前在襄平縣書店工作,時不時收些古董倒賣,如今做得越來越大,索性辭了職。 他租了我家的房子,王爺爺時不時過去看看,也許就能見到玉楠了。” “我想把老店重新開起來,還不是為了這兩個小的? 如今我年紀大做不動了,他既然不肯做,我就把家具店收了,”王爺爺搖搖頭,“鋪子租出去,我和玉竹收租子還省心省力了呢!” 這兩年磁器口街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熱鬧繁華,王家的房子正在整條大街最中心的地段兒,魯盼兒就笑著說: “這么好的位置,租出去價兒還不能低了呢! 您老就在家里享福也不錯。” 玉竹卻又擔心,“房子租出去,那我們住哪里呀?” “在院子里蓋幾間房,我們搬到后院住,還清靜呢。” 王爺爺已經有了打算,“東邊蓋兩間,西邊蓋兩間,北邊再蓋一間半,五間半房兒,我們爺倆兒用三間半,西邊的兩間也租出去……” 大家說話,一時就沒顧上正熬的藥,就聽“嗞嗞——”聲,藥撲了出來。 玉竹趕緊拿毛巾墊著將砂鍋端下,又將藥倒在碗里,卻只半碗,“灑太多了,我再熬一副吧。” “別熬了——就這半碗我也不喝!” “怎么能不喝,有病就得吃藥!” 玉竹還要說什么,王爺爺接過藥碗,順手把藥倒在地上,“想開了,病也就好了,還吃什么藥!” “哎呀,怎么倒了!” 玉竹氣得跺腳,“您就是怕苦,才不肯好好吃藥!” “誰怕藥苦了?” 王爺爺才不承認,“我病好了,當然就不吃了!” 看著這爺孫倆兒斗嘴,魯盼兒笑了,“不吃就不吃吧,王爺爺遇事兒想得開,一定能活九十九!” “哎喲喂,借您吉言了!” 王爺爺又笑著對孫女說: “你看,小魯都支持我不吃藥了呢。” 玉竹沒法子,“算了,我管不了您。” 魯盼兒把衣服交了,閑聊了一會兒又邀爺孫二人有空兒過去玩兒才回了家。 梓恒和梓嫣正在客廳里擺積木,見mama回來了就撲上來,魯盼兒便抱起梓嫣,又牽著梓恒進了書房——楊瑾帶著弟弟meimei整理家里的書。 不想韓冬在一堆書中站起來招呼,“嫂子回來了。” 魯盼兒便笑了,“居然麻煩你來幫忙干活兒。” “我最喜歡看書整理書籍了,”韓冬明朗地笑著說: “你們家的書可真多! 而且還有許多都是特別珍貴的古書!” 家里的書有楊瑾買的,更多的是落實政策發還的,“喜歡看就常過來,我們家人也都喜歡讀書。” 魯盼兒說著,便去廚房做了午飯,招呼韓冬,“一起吃吧。” “原來到中午了,”韓冬看看手表,“我回家了,一會兒再過來。” 楊瑾便拉住他,“一起吃吧。” 魯盼兒也笑,“你回家還要自己做飯,隨便吃點兒,都是家常菜。” 原來韓冬家里只有他一個孩子,父母中午不回來,他要自己做飯吃。 “別客氣了。” 躍進拍拍他的肩膀,“來,洗手一起吃飯。” 吃過飯,魯盼兒哄著梓恒和梓嫣睡了,就見楊瑾和韓冬幾個還在書房,便笑著提醒,“大熱天的,你們怎么不休息一會兒?” 大家都搖頭,“整理圖書又不累,而且還很有意思。” “那你們忙吧,我去附近看看,給梓恒找個幼兒園。” 搬家后離變壓器廠幼兒園遠了,魯盼兒就給兒子辦了退園手續。 “從院子后門穿出去的后街上有一個幼兒園。” 韓冬就告訴她。 “那好,我到后街看看。” 魯盼兒過去果然找到一家幼兒園,是街道辦的,規模雖然比變壓器廠的小,只有三個班,收三到六歲的孩子,托費卻比變壓器廠的貴,每個月要九元,但魯盼兒見園長和老師們都很和善,園里也干凈整潔,便也覺得還不錯了。 畢竟從家里穿后門出來,幾分鐘就能到,遇到刮風下雨的天氣也不怕。 商量好入托時間,交了托費,魯盼兒又去商店買了菜,再回來沒進門便聽屋里面傳出清脆的笑聲,“原來你連花生長在地下都不知道呀!” 正是豐美。 “我一直以為花生長在樹上呢,”韓冬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我也下過鄉,只不過才到農村沒幾天,父母便聽到恢復高考的消息,急忙把接我回來復習,所以才缺乏常識的。” 楊瑾就說meimei,“你別笑韓冬,雖然你和豐收在農村長大,可從沒真正下田插秧、割稻,倒是你們jiejie和哥哥深知稼穡艱難。” “我高中畢業不久就參軍了,也沒做過太多農活兒,”躍進便說: “還是jiejie和姐夫最辛苦。” “細算起來,在我們家里,農活兒干得最多的是竟然是你姐夫,”魯盼兒笑著進來,“雖然他是北京人。” 大家一想,果然如此,韓冬就問: “插隊的日子一定很艱難吧?” “艱難自然是艱難的,特別是最開始的時候,十分難熬,”楊瑾回憶起過去,“可是現在回頭一想,竟然不全是艱難,也有很開心的經歷。” 說著便向妻子一笑。 魯盼兒也想起當年他們在一勞動的情形,果然覺得就是在最難的時候,也有許多甜蜜,點頭笑道: “只有你們自己經歷了,才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