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大家都是第一次聽到涮羊rou,的確好奇。 “好,我們就走吧。”楊瑾把鑰匙交給魯盼兒,自己抱起女兒出門。 豐收就問:“我們騎車還是坐公交呢?” 躍進告訴他,“就在胡同口,走過去就行了——那家的涮羊rou在北京非常有名氣。” 豐收和豐美趕緊問:“好吃嗎?” “他們一定沒去吃呢。”魯盼兒一面鎖門一面說。 果然,躍進點點頭,“我和姐夫過來收拾房子,見到那家店,就商量著等大家過來一起去吃,我們只隨便買了點燒餅油條墊一下。” 第145章 讓我心動 走出胡同口向右一轉, 便是火鍋店。 “離家可真近呀!”魯盼兒十分感慨,“先前在紅旗九隊, 去飯店要到襄平縣城才行,現在家門口就有,比襄平的國營飯店還大!” “這家火鍋店不只是大,而且有兩層樓呢!”豐收和豐美興奮地說。 孩子們第一次見二層樓的飯店,進來免不了好奇地四處張望,楊瑾便笑著說:“我們上二樓吃吧。” 此時還沒到正午,飯店里客人不多,他們便選了二樓靠窗的一張大圓桌, 居高臨下,正能看到大片的青磚房子, 兩端翹起的屋脊,魚鱗般的瓦, 暗紅色的大門、瑩白的雪堆隱在青磚黛瓦間,而窄窄的胡同則宛如一條長蛇,匍匐蜿蜒伸向遠處。 “這里房子可真多呀!”豐收豐美不急著坐,一直站在窗前眺望, “那是我們家。”又將梓恒帶過去指給他看。 這邊楊瑾已經點了六盤羊rou、兩盤粉絲、兩盤白菜, 三十個燒餅——火鍋店的菜是已經準備好的, 馬上便端了過來:泡好的粉絲整齊地碼成一盤, 雪白晶亮;白菜俱是菜心;最令人稱奇的是羊rou, 切得薄薄的,能透出盤底的青花。 “這羊rou可怎么切出來的!”魯盼兒十分贊嘆, 細細地一看,“應該是先把rou凍上再切……”經常做飯的人當然知道新鮮的rou軟軟的切不出形狀,而冰凍后變硬了就容易切了。 “不錯,”楊瑾就告訴她,“聽說老北京的時候沒有冰箱,店里要把rou一層層地與冰碼在一起,然后再切片……” 正說著,服務員送來一個大鐵盤,盤里盛了淺淺一層清水,正中放著一個樣式奇怪的銅鍋。 紫紅色的銅鍋亮閃閃的,中間有一根上下貫通的圓柱,圓柱里正燒著炭,淡淡的青煙從圓柱上方裊裊升起,偶爾還冒出幾點火星,而下面也時不時落下幾點炭灰。 魯盼兒便看懂了,其實火鍋就是一個小火爐,只不過十分精巧而已。 楊瑾又取了好多調料:芝麻醬、醬豆腐、韭菜花……每樣取了點盛在碗里拌勻,“一會兒涮了rou蘸著吃。” 自火鍋端過來,孩子們再顧不上看房子,早回來圍著桌子團團坐下,便學著他的樣子每人也調了一碗,調料香咸的味道進入鼻中,大家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火鍋上。 楊瑾揭開銅火鍋的蓋子,環形的鍋里湯已經煮沸了,海米、口磨、姜片、蔥花輕輕地翻滾著,“可以涮羊rou了。”說著他便夾了一片羊rou,在火鍋里輕輕一涮,鮮紅的rou一下子就變了顏色,再放在調料上蘸了蘸遞過來,“你嘗嘗?” 魯盼兒正抱著梓嫣,女兒到了店里四處張望了一會兒便睡了,她便坐得離桌子略遠,本打算過一會兒再吃,沒想到第一片羊rou送到面邊,只得張嘴,“嗯,又香又嫩,真好吃!” “大家吃吧,我們要了六盤rou呢。”楊瑾說著又涮了rou給梓恒。 躍進便走過來,“姐,我抱著梓嫣,你先吃吧。” 豐收豐美便也過來,“還是我們抱吧,哥不會抱孩子呢。” “不用了,你們先吃。”魯盼兒擺手,“梓嫣才睡,換了人會醒的。” 楊瑾笑了,“你們都回座位好好吃飯,我給梓恒和你們jiejie涮rou。” 魯盼兒吃了幾片rou便搖頭,“你一直忙著我們,自己還沒吃呢。” “我還不餓——一家人重新在一起了,真是高興!” 隔了一個學期,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又熱熱鬧鬧地吃著老北京的美味,果然是非常開心的事。而且,老北京的涮羊rou特別好吃,粉絲和白菜在火鍋里煮了也好吃,就著火鍋湯吃燒餅,更是美味! “北京可真好呀!一出家門就能吃到涮羊rou!”豐收豐美由衷地贊嘆,“無怪知青們一定要回來呢。” 魯盼兒就突然想了起來,“章麗雯回北京了嗎?” “沒有,”楊瑾搖搖頭,“蔡穎回北京的時候她也回來了,也四處跑審批,可是她已經是省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完全不符合政策,就是走后門也沒有用。” “真沒想到呀!”居然是這個結果,魯盼兒嘆了一聲,“當初她就留在紅旗九隊,什么后門也不走,現在已經回北京了。” “當初誰能看出形勢會這樣發展呢?麗雯因為沒辦成回北京,還哭了好幾場呢。” “最后她還是回省城了?” “她的戶口和工作關系都在省城,就是再不想也只能回去。不過,省城條件并不差,而章叔叔也會替她繼續想辦法調回北京。”楊瑾說著又給兒子挾了涮羊rou,見他差不多吃飽了,又不喜歡聽這些無趣的閑話,東張西望坐不穩,就笑著給他講起火鍋的故事,“傳說火鍋是忽必烈時就有的……” “忽必烈是誰?”梓恒馬上問。 “忽必烈是元代的第一皇位帝,他是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孫子……” 梓恒聽得有趣,就是魯盼兒、躍進和豐收豐美也都聽了進去,原來一個涮羊rou還有這么多故事呢。 這頓飯不僅好吃,還有意思呢。 不過吃了飯,躍進便騎車回校了,原來軍校與其它學校不一樣,在校生要輪流護校,而他被選為年級的大隊長,正負責這項任務,今天請假出來接jiejie,現在要趕回學校,還要過些天才能真正放假回家。 楊瑾就讓大家先休息,“昨晚在火車上睡不實,現在補一覺吧。”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身上果然是乏的,又兼吃了熱氣騰騰的火鍋,大家都覺得困意上涌,馬上打起了哈欠。 豐收和豐美住到了西屋,那里放了一張雙人床,一張單人床,中間隔了簾子。楊瑾便安排豐美自己住,兒子跟豐收住在大床,又幫梓恒脫了衣服蓋好被子,“快睡吧,眼睛都睜不開了呢。” 梓恒努力將眼睛睜得大了些,“我不困,還聽爸爸講故事。” “梓恒乖,醒了爸爸還給梓恒講故事。”楊瑾把兒子哄睡了,回到屋里,就見魯盼兒已經帶著梓嫣歇下了。 “這張小床是專門給梓嫣買的,四周帶圍欄,不用擔心孩子摔下去。”他說著把小女兒抱到了小床上安頓好,自己上了大床,“我也歇一會兒。” 魯盼兒便覺出他的心思,“大白天的……” 床上忽然黑了下來,原來楊瑾已經將床帳放了下來,昏暗中,他的聲音里變得沙啞,“特別想你。” 魯盼兒心不由得跳得快了起來,其實她也很想很想——暑假時楊瑾雖然也回了家,可是那時她就快生了,所以算起來兩人已經有差不多一年沒在一起了。 大床輕輕搖了起來,細碎的吱呀聲中夾著他們的輕語,“這床真大真舒服呀!” “還有床帳,就像一間小屋子,真好!” 魯盼兒香香地睡了一覺,醒來就見楊瑾的臉就在眼前,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自己到了北京,兩人又在一起了,真好! 她忍不住悄悄地在那好看的唇上吻了一下,楊瑾便醒了,“我們重新在一起了,可真好。” “我心里也正這么想著呢。” 久別勝新婚,夫妻倆便又纏綿在一處。 半晌,兩人穿好衣服,卻不起來,孩子們還都睡著,家里一片靜謐,正好靠在床上說些家常。 魯盼兒便將自己一直不離身的提包拉過來,取出刻著楊瑾名字的飯盒,將盒蓋掀開放在飯盒下面,露出里面的錢遞過去,“抓緊把房子的事辦了,心里也塌實。”家里這些錢是夫妻二人的秘密,并不外露,這一次正好能用到。 楊瑾“嗯”了一聲,卻見飯盒里的錢又厚了一些,便點魯盼兒的額頭,“又做了許多縫紉活兒吧?” “其實沒做多少——天剛冷的時候,我給劉南做了一件鑲了一圈毛皮的呢子大衣,襄平縣城里許多姑娘都喜歡得很,一定找我做衣服,手工費高也不怕,然后我也給自己做了一件……”魯盼兒也笑著點他的額頭,“只聽有嫌錢少了的,哪里有嫌錢多了的!” “你帶著兩個孩子,又要參加勞動,又要管豐收豐美,還做縫紉活兒——” “平時我沒下田,只參加了秋收;兩個孩子都聽話好帶;豐收豐美都懂事不用我cao心,還能幫家里的忙。做幾件衣服又算什么——”魯盼兒說著嘟起了嘴,“我還要找你算帳呢,都是你,我現在不如蔡穎能干了呢!” “你和蔡穎為什么要比誰能干?怎么又與我有關系?”楊瑾被倒打了一耙,便怔住了。 “大家一直說我是最能干的,可是這次到北京來,我有許多事都沒想到。可是蔡穎一個人帶著小豆兒,卻準備得樣樣齊全,后來我倒要向她學,才想著托運些糧食……”魯盼兒將事情說了,拿著拳頭捶楊瑾,“就連蔡穎也說因為你的緣故。” 兩只拳頭并沒有用力,打在身上軟軟的,楊瑾一手一只握住了,凝神著魯盼兒,還是好多年前,自己就心疼她,直到現在還是一樣。若說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魯盼兒學會了胡鬧,讓自己拿她越發沒辦法,“你不用那么能干,一家人來北京要用的糧票我已經準備出來了。”平時省一些,再找飯量小的女同學換一些。 魯盼兒豈能猜不出來糧票的來歷,“不是早說了,不許你省吃儉用的!” “一等獎學金三十元,足夠用了,有同學還每月給家里郵回一半呢。” “我們家可不用你的獎學金,全留著自己用!”魯盼兒堅決地說:“現在我做的鑲毛皮大衣,一件手工費就六元錢!” 楊瑾看她說到做衣服時眼睛亮晶晶的,可見真心喜歡,再說不出反對的話,便將人拉在懷里,笑問:“你怎么想到要在呢子大衣上鑲一圈皮毛呢?” “最初是舅舅提醒我的,后來我給舅舅寫信時又說起來,舅舅便在林場幫我裁好了皮毛郵來,我做衣服時用上,效果可真好,來做大衣的人絡繹不絕——我也做了一件,你見我穿的新大衣好看嗎?” “很漂亮,”楊瑾卻不是在說衣服,“我在火車站剛見到你時就想,你怎么比過去還讓我心動了呢?只是那里人太多,不方便說話。” 第146章 公共電話 這次出門, 魯盼兒自己感覺也不錯,在火車上, 在北京站,還有剛剛去火鍋店,都有人用羨慕欣賞的目光看過來,“我可不是第一次去上海時的農村丫頭了。” “人有了見識便會不一樣,”楊瑾也贊同,因此他當老師時就一直鼓勵魯盼兒走出紅旗九隊,走出紅旗公社,走出襄平縣。當年魯盼兒第一次去上海時免不了有些局促和不安, 但這一次來北京卻自如多了,不過, “我不只喜歡現在的你,也喜歡那時候的你。” 楊瑾的愛意魯盼兒一直感覺得到, 不管怎么樣,他都是喜歡自己的,于是她垂下眼睛笑了,“我就知道……” 看著魯盼兒的臉染了一層紅暈, 就連小巧白皙的耳朵也變紅了, 楊瑾張口便咬住了, “真想把你吃了。” “爸爸, 爸爸!”急促的腳步聲從西屋傳了過來, 正是梓恒,“我要找爸爸講故事。” 楊瑾急忙打開門, 將張著小手撲過來的兒子抱起,親了親放在床上,“梓恒醒了——爸爸再給你講一個忽必烈與北京城的故事……” 豐收豐美便也醒了,笑著過來,“梓恒睡覺前就惦記著聽故事,竟比我們醒得還早。”順勢也在床邊坐下一起聽故事了。 接著梓嫣也醒了,屋子里越發生動起來。 看看時間,魯盼兒便張羅,“中午吃多了,下午又睡了一大覺,晚上我們熬點大米粥,再炒個蘿卜絲就好了。” 家里有自來水,做飯很容易,魯盼兒淘了米放在屋子里的爐子上熬粥,讓大家看著火,自己又去廚房炒了個蘿卜絲,還將家里帶來的綠豆拿出來泡了半盆,“過兩天我們就能吃到綠豆芽了,”突然又想了起來,“明天挖點沙土,釘個木頭箱子種點兒蒜苗……” 吃過晚飯,楊瑾才有空與魯盼兒繼續說房子的事,“這房子是錢進堂弟家的,因為錢進擔保,我們才能先住進來。現在錢帶來了,我們今晚去找錢進,請他傳個話兒,明天就辦手續。” “是應該早些辦的,兩邊都早些放下心。”魯盼兒早知房子是錢進幫忙聯系的,很是感謝,“我們去錢家總要帶些禮物,拿兩只雞和兩斤花生,行嗎?” 北京物資供應還算充足,但并不能隨意買rou和副食,楊瑾點點頭,“很實用的,錢家一定會喜歡。” 梓恒和梓嫣交給豐收豐美,夫妻倆兒換了衣服,拿著東西去了錢家。 錢進家并不遠,就在一個胡同里,房子也與自家仿佛,他們到時,錢家人剛吃過晚飯坐在一起閑話。錢進靠在床邊拿了本書在看,見了他們夫妻便站起來笑著介紹,“楊瑾你們都認得了,這是楊瑾的妻子,魯盼兒。” “你們小夫妻真是郎才女貌,天生地設的一對兒。”錢嬸兒細細打量了一番,笑著拉著魯盼兒坐在自己身邊,“小進能考上大學,真要謝謝你們小夫妻倆兒呢。” “正是呢,媽一直嘮叨著小進能跟你們復習實在太幸運了。”錢進的嫂子也笑著說,又端了茶水送到魯盼兒手邊。 魯盼兒接了茶笑著說:“錢進能上大學是他自己努力學習的結果。” “小魯不要再謙虛了。”錢嬸兒笑著,“要不是跟著你們夫妻一起學習,他沒有課本,又沒 有人指導,恐怕現在他就在家里當待業青年呢——他三舅家的表妹現在還沒有考上大學,又分配不到工作,家里愁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