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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抬眼看她,眼里蘊藏著的皆是笑意。顧勻佳很少見他這樣開心, 即使是前幾年他憑借一部電影橫掃七個獎項時, 也沒有。 他只會淡淡地說謝辭。 然后淡淡地和工作人員慶祝。 顧勻佳瞇著眼, 臉頰被幾口紅酒暈紅:“你怎么這么開心?” 薛放無言,只是盯過來。 隔得有點遠,顧勻佳不知道薛放到底是看她,還是看她背后飄飄搖搖,悠悠灑下來的雪。 他慢慢又笑起來。 顧勻佳搖搖頭, 不知道他笑什么, 繼而轉(zhuǎn)身繼續(xù)賞雪。 雪下得不大,不仔細看,只覺得像絲絲小雨一般。 薛放也起身。他走到她身后, 視線順著她看去的方向,遠方燈火通明,他輕聲道:“我是很高興。因為,你還在?!?/br> 耳邊有風吹過。 顧勻佳聽得模模糊糊,后方靜默了一會兒,又道:“小佳……” 顧勻佳嘆了一口氣。 她緊緊盯著前方,道:“薛放,我能相信你么?” 他道:“可以?!?/br> 顧勻佳垂下眼眸,她輕輕撤步,小小的身子倚著薛放。薛放仿似醉了,他吐出的空氣中含著nongnong酒氣。顧勻佳想,也許借著這酒,他們才敢互相依賴。 她和他長久地擁抱。 顧勻佳看著黑色的天,薛放在背后,頭靠在她的發(fā)絲間。 她道:“天要亮了?!?/br> “天亮了,你會后悔么?” “不會。” 又是一陣靜默。 而后,顧勻佳感覺薛放將頭埋在她的肩上,她耳邊有一絲熱氣,是薛放用氣聲喚她:“小佳……” 她脖頸間倏爾有一絲溫熱。 顧勻佳驚覺……他哭了。 那樣無聲無息的一滴淚。 她驀然感覺鼻頭酸澀。雪勢似乎大些了,落在她的發(fā)上,他的頭上,他們就那樣站立著。 似乎是白首。 —— 這夜過后,《無盡等待》的第一版預(yù)告片在網(wǎng)上公布。 顧勻佳在何郁車上發(fā)呆。 何郁打著方向盤,望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早就神游天外的顧勻佳,說了句:“怎么了,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 “說不清,”顧勻佳拉回心思,“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br> 何郁說:“很難選擇么?” 顧勻佳點頭:“是以前很想逃避的事情……所以難選。” 何郁又說:“你選完了?” 顧勻佳低頭:“對。” “那不就結(jié)了,”何郁聳了聳肩,“你要是覺得不高興,那就是選錯了,你要是覺得心里挺舒服的,那就沒選錯?!?/br> 何郁朝她挑眉:“懂?” 顧勻佳無奈笑笑:“懂。那我應(yīng)該沒選錯。起碼,我沒有什么難過和后悔的感覺。” “杞人憂天。”何郁評價道。 她說:“有著閑心思,不如好好看看你最近的工作安排。你呀,要去一趟香港了……” “什么?”顧勻佳皺眉。 何郁道:“跟著《無盡等待》的劇組一起,去香港那邊參加一個電影節(jié)。我知道你對那地方印象不好,但是,這是工作?!?/br> 仿佛預(yù)料到顧勻佳的態(tài)度,她說話各位堅決,不容質(zhì)疑。 “我知道?!鳖檮蚣颜f。 何郁說:“就去幾天?!?/br> 顧勻佳說:“哪天去?” “后天,”何郁轉(zhuǎn)頭,“當然,他也在。但你們的座位隔著十萬八千里,你不用擔心。完了就回來,媒體做不成大文章。” “……好?!?/br> “沒辦法,誰讓這是工作?!?/br> —— 薛放在《無盡等待》中只是客串角色,是以顧勻佳只能自己去。 臨走前,她發(fā)了一條短信。 給薛放: 香港工作幾天。 記得照顧自己吧。 那天在飛機上,時間似乎過得很慢。顧勻佳想起了很多東西,但最后,她想到的只有薛放在那個雪夜,在她耳邊,說的話。 她隨著《無盡等待》劇組,在此期間,她發(fā)覺孟冀時??醋约?。 看什么呢? 大概是看她在電影節(jié)上遇見那個人的時候會有什么表情吧。作為薛放的朋友,他應(yīng)該很關(guān)心這些。 她想自己不會有什么表情。 因為那只是一個故人,所有紛紛擾擾,在她決定徹底斷絕之后,都變得無關(guān)輕重。 —— 后臺。 顧勻佳和劇組的人散開。 電影節(jié)的工作人員在后臺點人數(shù)。時隔多年,她難得聽見有人用粵語喚她的名字。 她答了一聲。 接著,工作人員喊了兩個字:“江北。”她聽得清清楚楚,一秒過后,她右后方應(yīng)了一句。 他聲音似乎沒怎么變。 顧勻佳歪了一下頭,頓了好久,她向右后方看去。人群熙熙攘攘,他倚著柱子,對上她的眼。 一身黑色禮服。 和年輕時不一樣,蓄了胡須。 顧勻佳將將和江北斷絕關(guān)系那段時間,其實常常想象兩個人相逢的場景。那個時候年紀小,總覺得相逢一定是影視劇里那樣,大吵大鬧,或者無語凝噎。這樣執(zhí)迷了一段時間,她才慢慢放下這個念頭。 但也許誰都沒有想到,他們的重逢異常得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