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走了，果斷決然。

    聽著他的腳步聲出去了，遠了，聽著冰棍兒送他的叫聲到了門口，聽著院子外車子的聲音逐漸消散……

    我沒有再哭，微微笑了。

    我等靜軒回來，也不會告訴他今晚的一切。

    我抬手看看我那點嫣紅如血的月牙胎記，有些疑惑，他說不能讓人看見，真的只是太妖冶嗎？

    ……

    天亮了，我的燒也退了，昨晚的風浪仿佛只是一場夢，夢過無痕，我今天反而特別的淡然安寧。

    這種狀態，應該是真正的放下了吧？

    我洗漱一番后，去服侍爸爸起床。

    爸爸今天的精神也不錯，他告訴我，昨晚睡得很好，還夢到mama了。

    我扶著他坐在輪椅，一邊給他洗臉，一邊笑著問他：“mama和你說了什么嗎？她是不是比從前更美了？”

    “你mama就像天上的仙女，她和我說，她在等我。”爸爸臉上漾起很甜蜜的笑容，喃喃地回答我。

    我忽然有不詳的預感，毛巾停滯在他臉上，傻傻地看著他。

    爸爸拉著我的手，發現了手指上的戒指，抬眼問：“靜軒嗎？”

    “是。”我低著頭，微笑回答。

    “好，好，他人呢？”爸爸笑著，連連點頭，又問我。

    “他昨晚加班去了。”

    我剛回答，外面響起開門聲，靜軒的車開進院子了。

    “他來了。”我微笑。

    “好，他來了。”爸爸很高興地點頭。

    我打算等靜軒上來，就告訴爸爸我要結婚的消息，也告訴他我已經懷孕，不過，不會讓他知道，這個孩子是林雋睿的。

    靜軒跑上樓來了，他在走廊朗聲喊我：“小薇！”

    我轉身到門口，揚起笑容迎接他，“靜軒。”

    “小薇，爸爸醒了嗎？”他直接改口了。

    “嗯，醒了。”我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拉他到一旁。

    我小聲問他：“我們把婚訊告訴爸爸，好嗎？”

    他高興點頭，牽住我的手說：“好啊！”

    “那你說，還是我說？”我問。

    “我來說吧。”他攬住我的肩膀。

    “嗯！”我轉頭看著他。他昨晚大概是一晚沒睡，臉色有些疲憊，但眼神依然囧囧。

    我有點心疼他，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領子。

    我們一起進屋，爸爸笑嘻嘻地看著我們，今天他精神似乎特別好，神采奕奕的，一點萎靡之態都沒有。

    但我卻不知道為什么，心莫名陣陣發慌。

    “靜軒。”爸爸朝他伸手。

    陸靜軒過去，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很鄭重地喊了一聲“爸”。

    爸爸很高興地應著，然后讓我過來，把我的手和靜軒的手放在一起，帶著殷切，微笑看著我們。

    “爸，我打算擇日和小薇完婚。”陸靜軒說。

    “好！靜軒，小薇以后，交給你照顧了。”爸爸今天的口齒格外清晰。

    “爸，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薇，還有我們的孩子。”陸靜軒牽著我的手，轉頭溫柔看著我。

    “孩子？”爸爸的眼里立即有了驚喜的光芒。

    我難為情地低著頭，不敢說話。

    “好，小薇有孩子了，爸爸能放心地走了……”爸爸有些激動地伸手，顫抖著手放在我臉頰上。

    “爸爸，你說什么呢！我不準你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爸爸總是要走的，你mama在等我呢，她等了那么多年了，孤獨。”爸爸慈祥地看著我，喃喃地說。

    “爸！您別這么說，這么說小薇會難過。”陸靜軒忙說。

    爸爸笑笑，看看我們，安詳地微笑，頭靠在椅背上，微閉雙眸，斷斷續續地說：“爸爸放心了……爸爸累了，要睡了……”

    “爸爸！”我心中不詳的感覺更濃，情不自禁地大聲呼喊他，不讓他睡去。

    “爸！”陸靜軒也感覺到不妙，大喊了一聲。

    但是爸爸帶著安詳的微笑，雙目已經緊閉，他原本和我相握的手，也無力地從我手中垂下……

    “爸……”我顫聲喊他，手顫抖著探向他的鼻息。

    他的鼻息已經停止了……

    我眼前一黑，軟綿綿倒下。

    “小薇！”陸靜軒一把抱住我，一邊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

    我全身發軟，依靠在陸靜軒身上，我知道，爸爸已經安詳地與世長辭了，就算世上再厲害的醫生趕來，也不能再讓他復活。

    “爸……爸爸……”我抱住他，嚎啕大哭。

    “小薇，節哀！”陸靜軒扶住我，柔聲勸慰，“爸去得很安詳，失散這么多年還能團聚，這段日子你也盡孝了，終究是你們父女的幸運。”

    我哭著點頭，所以我現在傷心，總算心里沒有太多遺憾。

    想著他是去和mama團聚了，我的心才少了幾分疼痛。

    “爸爸，你一路走好，我會想你，想mama。”

    我直至爸爸離世都沒有問關于我身世的問題，爸爸不說，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心里的爸媽只有他們。

    ……

    葬禮都是在靜軒的cao持下舉行的，這幾天，我更深切地體會到，陸靜軒的溫柔和山一般的穩妥。

    站在父親的墓碑旁，我手捧白菊，看著他和mama的遺像，不舍離開。

    “生老病死，怨憎會，恨別離，這些都是我們人力無法抗拒的，節哀順變。”陸靜軒輕輕攬著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