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露不說話，王有食心一緊，有些緊張。王有食繼續道：“是這樣的，我這工作……我這工作可以轉讓的嗎？”

    江母道：“人家別的廠里工作不是可以轉讓的嗎？部隊的廠里應該也可以吧？”

    白露道：“不可以轉讓的，部隊的廠里只招聘軍嫂，四哥是唯一個男人，還是因為我開了廠，對廠里的貢獻大，所以特意給我的名額，四哥如果不喜歡這個工作，名額可以還給我，我可以給我大哥。”白露這話說的不留情面，她之前對王有食不錯，是因為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但是王有食如果要把工作轉給別人，那就是不識時務了，她連王大哥都沒給的工作，他敢轉給別人？是她太好說話了吧？

    白露回絕的干脆，就是掌握了主動權，她這樣一說，江家人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氣氛剎那間有些尷尬。這時，江母突然站起來道：“去離婚，今天你們一定要回去離婚。王老四，你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就和我女兒離婚，你不能生孩子不能囚著我女兒不離婚，你也不想想你們以后怎么辦？你這不是要害人嗎？”

    白露一驚：“你這話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四哥不能生孩子？”白露轉而一想就明白了，為什么王有食會愿意把工作給江家人，是因為江家人知道他不能生孩子了，所以才……想想也是，王有食不想回老家，好不容易有這么份工作，他珍惜都來不及呢，怎么可能會把工作讓出去，這么說來，是江母的原因了。

    江母道：“這話是從你們王家傳出來的，難道還有假？”

    白露：“我們王家？我們王家誰傳的？”

    江母：“是你的二嫂錢娟。”

    白露蹙眉，錢娟？“你這話我聽不懂，我二嫂怎么可能傳我四哥的事情？你要知道，我們可是自家人，沒有自家人揭自家的短的。”

    江母：“這是你二嫂傳到她娘家那里的，說王老四不能生孩子，到部隊來躲避吃藥，把你大哥王有進的工作給搶了，說你傻，自己哥哥不顧及，還把工作給別人，這事兒我們整個大隊都知道了，你們王家那邊的長青生產大隊也知道了。”

    白露看向王有食。

    王有食道：“我岳母他們昨天下午就來了，我之前回去的時候，跟他們說過，我和你四嫂住在紅星生產大隊鐵蛋家，我在部隊的廠里上班，你嫂子紅星生產大隊學織布。”

    白露點頭。王有食把這件事告訴丈母娘道理上沒有問題，畢竟他們夫妻出來了，丈母娘家肯定要告訴一聲的，免得他們擔心自己的女兒。可是現在……

    王有食繼續道：“他們昨天來了之后，問我這件事，我坦誠了。”雖然他也想隱瞞，但是隱瞞不住。“事后，我去村子那邊的公社給我家人打了電話，我媽說……我媽說我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是錢嫂子回娘家抱怨了幾句，然后錢家人把事情傳開的。”

    白露：“所以他們威脅你讓工作？”

    王有食沉默。

    白露道：“既然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這有什么好威脅的？你們想說就去說。”

    王有食道：“不是，他們說，讓我把工作給他們，不然就讓你四嫂跟我離婚。”他并不想離婚，他們夫妻有感情，再說江氏也知道他的事情，他們在一起沒有壓力。

    白露是能理解王有食的，但是理解是一回事，答應是另一回事：“這個工作只能是你的，如果你不要，我就會聯系我大哥，讓他過來，名額我不會給其他人的。”說著，她又看向江氏，“四嫂，你是怎么想的？說句難聽的話，你已經成年了，你要不要離婚這種事情，你娘家是管不到的。”

    江母：“你這小姑娘說什么話呢？我教育自己家的女兒怎么就不行了？閨女，離婚，不讓工作就離婚，也不想想你之前為他背了多少鍋，明明是他自己不能生，之前還非要說你。好啊，你們不肯把工作讓出來，那讓給我閨女總可以吧？你們不是夫妻嗎？讓我閨女吃商品糧啊，王老四去村里上工啊。”

    江母的嗓門有些大，聽的白露有些煩躁。她是不耐煩跟人吵架比嗓門的，這個時候，她真想陳荷花也在。

    白露道：“這件事跟我沒有關系，我把工作給四哥，完全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也不想跟你們吵架或者講什么道理，這件事你們自己決定。如果要離婚，那你們就離婚，如果不離婚想要工作，那是不可能的。四哥，這是你的家務事，你自己去解決。關于我二嫂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四哥，只要你不讓工作，你還是可以在廠里上班。”

    王有食：“我知道了。”

    白露點點頭：“我就不送你們了。”

    這是趕人了。

    江母道：“小姑娘年紀不大，倒是挺壞心的，要逼得自己堂哥跟堂嫂離婚，這事情如果傳出去恐怕不好聽吧？”

    白露挑眉：“你知道上一個冤枉我的人，最后是怎么過的嗎？四嫂，或許你可以跟嬸子說說劉桃花的事情。”

    江母是知道劉桃花的，劉一波殺人的事情，他們那一帶誰不知道？所以劉桃花作為劉一波的姑姑，舉報白露搞破鞋這件事，被關了三個月，這件事成了大家的飯后話題。現在白露這樣一說，江母一時也不敢開口了。

    白露道：“四哥，人生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的，別人的輿論不能陪你一輩子。說句難聽的，人只有看到錢的時候，才是最好看的。今天你落魄了，大家說話難聽，明天你有錢了，大家誰還管你昨天是怎樣的？”

    王有食：“嗯。”

    白露送他們到院子門口，就沒有送了。回頭，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剛才房間里的話，大廳里的人聽的有些模糊，在廚房的方亞芬壓根兒就沒有聽見。白露走到廚房，先下了面，番茄雞蛋青菜面，端出來吃的時候，她道：“媽，你之前說二嫂的事情，我終于相信了。”

    方亞芬：“這是怎么了？”

    顧琛陽和王大橋也看著她。王大橋道：“我剛才隱約有些聽到，江家人來跟你二嫂有關系？”

    白露道：“關系大著了……”她把錢娟、錢家的事情說了一遍，“所以江家人來是要工作的，他們要四哥把工作讓給他們，見我不答應，他們又退一步說讓給四嫂。”

    方亞芬：“他們想的倒是美。”別說讓給江家人，就是讓給江氏都不行。讓給王有食是因為王有食是堂哥，加上不能生孩子的事情，方亞芬都忍了，但是讓給江氏算什么？露露沒有嫂子嗎？需要讓給一個堂嫂嗎？

    顧琛陽挑眉：“四嫂怎么說？”

    白露道：“我之前覺得四嫂好，四哥這樣還愿意跟四哥在一起，但是現在看來……四嫂好像也不敢忤逆她媽的話，估計懸。”

    方亞芬道：“你四嫂是江家的小女兒，跟你一樣，是獨生女，所以江家人很疼她的。你二伯娘為你四哥說媳婦的時候，還擔心你四嫂是被寵壞的，但是后來見了之后，見你四嫂人挺好的，脾氣性格都好，所以才放心。在我看來這件事還是有門道的。”

    白露問：“這有什么門道啊？”

    方亞芬道：“江家人寵愛女兒，斷不會來搶工作的，江母說把工作讓給她兒子估計是以退為進的說法，因為她知道，我們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她在退一步，讓老四把工作讓給她女兒。在她看來，老四不能有孩子，是她女兒受委屈了，所以她想要她女兒有點保障。”

    白露：“可是這里是部隊，我沒有理由為了他們的安寧，就把工作讓給他們。如果是這樣，以后親戚家誰發生點事情都來要工作，這還不是威脅我了？”

    王大橋道：“別管他們了，老四自己心里有數。就是錢娟這件事……我們倒是不好跟二嫂交代了。”

    白露嘆氣：“二伯娘肯定生氣。”這件事對二伯娘來說，是很下面子的。二伯娘也是個要強的，如果走出去被人指指點點，她肯定受不了。

    方亞芬道：“以前覺得老二性格悶，不怎么說話，所以為他討一個性格好的，人也文氣的媳婦。現在看來是錯了，這老二媳婦自從生了兒子后，越發沒有規矩了。”

    白露不說話。

    顧琛陽把自己碗里的蛋夾到了白露的碗里：“今天辛苦了，多吃點蛋。”

    顧乾也把自己碗里的蛋夾給白露：“mama吃。”

    顧坤：“mama吃菜菜。”他夾的是青菜，因為蛋已經被吃光了。

    白露對他們父子微笑：“謝謝。”為別人的事情煩躁干什么？不值得。

    第139章

    當天晚上, 王有食又來了：“三叔、三嬸、露露、陽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方亞芬道：“哪里的話, 都是自家人，你岳母的事情怎么樣了？解決了嗎？”

    王大橋道：“老四，你也不要怪露露, 這工作哪里是讓這么簡單的？本來就是給軍嫂的工作，里面全是女同志, 你能進去，一則是因為露露的獎勵，二則是因為男同志在可以幫忙干個力氣活, 如果再換人，那就不像樣了。”

    王有食道：“三叔，我明白的。”堂妹已經幫了他很多了，就是工作都給他了, 他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方亞芬道：“都是老二媳婦惹出來的事情。”

    王有食道：“也不怪弟妹, 本來也是真實的事情, 只怪我想的太簡單，要瞞著這個瞞著那個, 到頭來事情更麻煩，現在說清楚了也好。”

    方亞芬道：“那你事情打算怎么解決？如果侄媳婦堅持，江家那邊根本也說不動她，她……主要她是什么個想法？”

    王有食沉默了一下，最后道：“我打算明天回老家一趟, 具體的事情等回了再說。露露，你……你工作能暫時給我留著嗎？等我事情解決了，我再打電話給你。”

    白露道：“當然沒問題了，四哥放心吧。”

    方亞芬道：“明天我們和老四一起回去。”

    王大橋看向方亞芬，最后也點了點頭。

    白露：“媽？”

    方亞芬道：“這件事因錢娟而起的，我也不放心家里。既然老四明天回去，我們也一起回去。”說著，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嚴肅，老二媳婦是該教訓教訓了，不然繼續下去，得翻了天了。

    王大橋道：“咱們來過，只要你過的好就可以了，你也別擔心家里，我和你媽還在呢，他們翻不了天。”

    顧琛陽：“明天早上我送爸媽去火車站。”

    白露瞪了他一眼。

    顧琛陽：“回頭等爸媽把家里的事情解決了，可以再來。或者等到暑假的時候，可以讓小望過來住些時間。”

    方亞芬道：“行，那其他的等我們回去再說。”

    王有食沒有想到他來了一趟，三叔三嬸也要跟著回去了，不過他也沒有說什么。

    晚上睡覺的時候，白露不滿的踢了顧琛陽好幾下：“你就應該勸勸爸媽，讓他們過年后再回去。”

    顧琛陽夾住她的腳：“爸媽住在這里，心在老家，住的也不舒服，還是讓他們回去吧。你二嫂的事情說大不大，但是讓你家和老四家肯定有了疙瘩，這個時候還是你爸媽出面最妥當，畢竟二伯父和你爸是親兄弟，關系一向好。而老四，有些事情到底隱瞞也不合適的，也許這次說開了也是一個契機。

    說到底，他們原本打算領養的法子是不錯，但是誰能保證領養后心里就不會有想法？畢竟不能生的是老四，而不是江氏，總比以后領養了孩子后，江氏或者江家人心里嫌棄的要好。萬一以后領養了孩子，這件事被江家人知道了，江家人有意見了，江氏再鬧離婚呢？這不是害了人家孩子嗎？”

    白露道：“那你之前不說？”

    顧琛陽：“又不關我的事情。再說了，我也不知道江家人是這樣的性格。說到底，江家人并沒有錯，他們為自己的女兒、meimei考慮，只是江氏的性格有些軟，似乎很聽她媽的話，這樣的性格，現在就是瞞過去了，以后也肯定出事。”

    白露道：“她性格的確是挺好的。”放在婆家這樣的性格婆家是喜歡的，婆婆不喜歡兒媳婦強過她。但是放在有些事情上，兒媳婦沒有主意，容易被娘家人拿捏，也的確有些不妥。

    顧琛陽：“好了，別想別人家的事情了，想想我吧……”

    白露：“想你什么？”

    顧琛陽笑了笑：“想想我……”

    第二天

    顧琛陽開車，送方亞芬和王大橋去火車站，在山腳那邊，還載了王有食等人。這是后勤部的貨物車，所以車后面可以載人。白露是隨同的，坐在副駕駛座里。到了火車站，買好票，送二老上火車，白露很是舍不得。這次分離，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么時候了。

    方亞芬眼睛也紅了：“你們快回去吧，媽如果想你了，會給你打電話的。”

    白露道：“您打，我都在家屬院的，都能接到電話。”

    王大橋拍拍方亞芬的背：“走吧，再不走火車都要開了。”

    方亞芬上了火車，從窗口還能看到女兒，女兒站著沒有動，女婿搭著她的肩膀，半揉著她，給她擋風、給她溫暖。方亞芬很是欣慰，女兒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農歷28，王家人從部隊回來了，這事情很震驚大隊。大家都以方亞芬和王大橋兩口子去部隊跟著女兒、女婿享福了呢，沒有想到竟然在這過年的節骨眼回來了。不過大家仔細一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兒了，這不就是王有希媳婦鬧出來的事情嗎？

    關于王有食的事情傳到了長青生產大隊，王家二伯娘就來問錢娟了，錢娟倒是想否認，但是這種事情否認不了。二伯娘氣的想當場給錢娟一巴掌。可是，拿人家的手軟。白露給了他們家老四工作，他們家就注定要矮王家一節，這一巴掌，她打不下去。為此，她還氣的生病了。就算錢娟再貪心這份工作，也不該這樣說老四的事情，怎么說老四也是王家人，和她錢娟的男人是兄弟。說的難聽一點，這就是關上門自家的事情，她錢娟憑什么要往外說？

    所以說，在這個年代，工人的身份對老百姓的誘惑力太大了。

    陳荷花正在風干豬rou呢，他們家三頭豬、加上白露家的一頭豬，足足分了快五十斤的豬rou。方亞芬去部隊前說過，兩斤拿到陳荷花娘家算是過年節禮，兩斤拿到錢娟娘家，剩下的兩斤給他們補身體，其他的都要發風干。所以這會兒，陳荷花和錢娟正在風干豬rou。

    這幾天錢娟非常的老實，主要是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還被二伯娘鬧上門，差點要被打巴掌了，所以她怕了。不過就算在家里，她也沒少聽陳荷花的閑言閑語。之前因為有了兒子，陳荷花說閑言閑語的時候，她是敢還嘴的，但是最近因為王有食的事情，她是不敢還嘴了。因為這件事，男人都和不理她了。她現在每天能說話的對象，就是兒子了。可是九十個月的孩子，能聽懂什么？

    其實錢娟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有錯，本來嘛，小姑子把工作給外人就是不對。其次，她也沒有外傳，她就是跟娘家說了這件事，而這件事也是事實，她又不是胡說八道的，她怎么知道娘家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這件事不能怪她。但是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多有錯似的，這讓錢娟心里很委屈。

    突然，一個人影風風火火的沖了過來，拉著錢娟往外走。

    “啊……”錢娟大叫一聲，正要說什么，看到來人是方亞芬，她整個人都驚呆了。

    陳荷花：“媽，您回來了？”

    錢娟大叫：“媽，您干什么？救命啊……救命啊……”

    方亞芬沉著臉，直接把錢娟脫出院子：“滾，我們王家沒有你這種說三道四的兒媳婦，你給我滾。”

    錢娟：“媽，我做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