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所長馬上帶著下屬看了一遍現(xiàn)場，又向方亞芬和顧乾問了一些話，基本都是白露問過的那些。杜所長道：“初步判定，是因錢謀殺。小偷進來的時候，兩個孩子在午睡，你婆婆估計也是坐在輪椅上在午睡，所以小偷能輕易的進來。小偷進來之后，用剪刀剪斷了你婆婆掛在脖子上的鑰匙繩子……你看，這個鑰匙上的繩子斷口非常的整齊，估計是剪刀剪的。而剪刀在這里……”杜所長指了指床上，“你婆婆今天應該做過鞋子，這里有鞋底、針線還有剪刀。”

    白露道：“是的，我婆婆因為腳不方便，但是又閑不住，所以打算給我做鞋子。”心還是有點堵，怎么說，趙秋萍給她做鞋子，也是想著她的。

    杜所長繼續(xù)道：“你媽也說過，下午外面太陽光太強，刺眼，所以你婆婆才要回房間里做鞋子，可見今天，她是做過鞋子的，而那些東西放在床上，還沒有收起來。這就便利了小偷，拿了剪刀，剪斷了繩子。”

    王有進問：“那小偷為什么不把箱子抱走啊，這不是更加方便嗎？”

    杜所長道：“箱子不小，抱著太吸引人了……小偷在偷東西的時候，被你婆婆發(fā)現(xiàn)了，于是，他用東西敲了你婆婆的腦袋，你婆婆失去意識或者被敲死了，就向前沖了。”杜所長仔細思考了一下，小偷正在偷東西，會用什么東西敲趙秋萍的腦袋呢？他突然道：“白露同志，把那個小箱子抱起來給我看看。”

    白露不解的抱起小箱子。

    杜所長一看，果然如此。

    王有進也看到了：“小箱子的一角有血跡。”

    白露低頭一看，真的是血跡，不過已經干了，而且很少：“杜所長，這是？”

    杜所長道：“小偷在偷東西，被趙秋萍發(fā)現(xiàn)了，小偷就直接用箱子敲趙秋萍的頭了。不然他在偷東西，除非身上帶著木棍，否則怎么敲趙秋萍的頭？”

    方亞芬問：“為什么是在偷東西的時候，而不是在偷東西之前？”

    杜所長解釋：“如果是偷東西之前被發(fā)現(xiàn)，肯定跑了，也只有打開了箱子，看到了里面的那些錢，受到了誘惑，所以才打人的。因為不打人，他偷了錢，你們肯定報警，他要坐牢或者比坐牢更加嚴重。但是如果偷東西前被發(fā)現(xiàn)，就是看到了臉，他沒有偷東西，你們也不能拿他怎么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箱子里的錢不少吧？”

    白露道：“不少，估計有一兩百。”

    杜所長道：“那就是了。”接著他又對下屬們道，“去問問村民，有沒有見到什么可疑人物。”

    警察：“是。”

    白露上前，對杜所長輕聲道：“我剛才對村民懸賞了線索，有人向我提供了線索。”

    杜所長：“哦？”有些意外，這個姑娘又一次超出了他的看法。

    白露道：“是隔壁上進生產大隊的二流子，叫劉一波的。聽說這個人好賭。”

    杜所長若有所思道：“行，我會調查。”

    白露：“那我婆婆的遺體可以下葬了嗎？”

    杜所長道：“可以了。”

    杜所長并沒有因為白露提供的線索就放棄了調查，而是又去村民那里詢問其他的線索了。這個白露不管，她要安排趙秋萍的遺體了。這個年代不來喪事那一套，但是白露也想趙秋萍好好的走。可問題是，趙秋萍沒有棺材，她這個年紀的，哪有這么早做棺材。如果現(xiàn)在做的話，得需要好幾天呢，可人的尸體等不及了。現(xiàn)在雖然是11月，但天氣不冷，沒有冰柜話，尸體放著就臭了。

    于是，白露跟王大橋商量，讓王大橋去打聽誰家有棺材，打聽到了之后，白露又花了50塊錢，買了一副最新的棺材。

    買好了棺材，白露把趙秋萍身上的血跡擦干凈，換上干凈的衣服，又請方亞芬和大伯娘、二伯娘幫忙，把趙秋萍抬到棺材里。

    等這一切之后，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白露、王家人、以及大伯、二伯兩家連晚飯都沒有吃過。

    白露道：“媽，現(xiàn)在這情況，喪事我就不辦了，今兒您和伯娘再請些人，來給婆婆暖暖靈堂守靈，明兒早上，咱們就把婆婆下葬了，也算有個體面。”這個年代不流行喪事宴席那一套。

    方亞芬一聽，覺得女兒安排的沒有問題：“行，就這么辦。”還暖靈堂，現(xiàn)在很多人死了之后，連棺材都沒有，直接席子一包就下葬了，所以女兒安排的還算熱鬧的。

    白露又道：“那媽您招呼大家坐一下，大嫂來給我?guī)兔ο聜€面，大家晚飯還沒吃，都餓了。”

    陳荷花：“來了。”

    大伯娘道：“下什么面，回家吃點就行，你也別忙乎了。”

    二伯娘道：“就是，今天你也辛苦了，還好咱們露露是讀書人，安排事情有條有理，如果是別人，還指不定造成什么亂呢。”說著，就要走。

    白露拉住二伯娘：“要不是有大伯娘和二伯娘你們兩家?guī)兔Γ夷睦锬馨才诺倪^來？還是二伯娘看不起侄女，所以不想在侄女家吃飯了？”

    二伯娘哭笑不得，她當然也明白白露的意思，她只是看白露辛苦，又是個小姑娘，不想她太麻煩。

    大伯娘道：“好了好了，咱們也不客氣了，都是侄女家，就是吃上一頓，咱們也能吃。”

    方亞芬道：“就是，二嫂就不要客氣了。”

    白露和陳荷花進了廚房，也不做別的，就做了酸菜rou絲掛面，滴了些橄欖油炒了咸菜和rou絲。

    陳荷花幫忙，一起把湯面端出去的時候，外面的人還真的流口水了。

    顧乾和顧坤在顧琛陽的房間里，他們還小，白露沒讓他們在靈堂（堂屋）待著，叫了放學的大毛在房間里看著顧乾和顧坤，陪同的還有二毛三毛，四毛不在，他年紀小，沒讓過來，在王家由錢娟看著。

    白露端著面條進去的時候，幾個小家伙坐在地上，大毛在給他們講故事。

    “吃面條了。”白露道。

    孩子們直接坐在地上吃。

    顧乾看著面條，眼淚滴答答的流，顧坤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手抓著排骨直接啃。白露嘆息，走過去，把顧乾抱了起來。

    “mama……”顧乾埋進白露的懷里，哭的聲嘶力竭，他這個年紀，已經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mama，奶奶死了……嗚嗚嗚……奶奶死了……我沒有奶奶了，我沒有奶奶了……”

    顧坤不解的看著哥哥，不知道哥哥為什么哭？他把哥哥碗里的排骨用木調羹淘了出來，然后偷偷的笑。

    這沒心沒肺的孩子。

    白露輕輕的拍著顧乾的背：“乾乾不要怕，你們還有mama，以后mama會照顧你們的。”按照情節(jié)，趙秋萍也是死的，顧琛陽會醒過來，那么這兩個孩子呢？將來會怎樣？向顧嫣和米心兒打聽打聽？

    不，白露還是否認了，讓他們順其自然的長大就好，沒有必要按照的劇情。這兩個孩子由她照顧，已經和截然不同了，而且在這十年里，她會好好的養(yǎng)大他們，讓他們讀書識字。

    顧乾雙手抱著白露的脖子，一抽一抽的問：“mama，你會死嗎？”

    白露道：“mama不會死。”

    顧乾：“可是奶奶死了……”他哭著哭著，打了一個嗝。

    白露道：“奶奶是年紀大了，mama還年輕，你看，mama是不是很年輕？”

    顧乾仔細看了看：“嗯，mama比別人的mama年輕好看。”

    白露道：“那就是了，所以乾乾不用擔心mama。只不過奶奶死了，mama要忙著奶奶的事情，沒功夫看著弟弟了，乾乾是哥哥，要看著弟弟，不讓弟弟搗亂，好不好？”

    顧乾用小手擦了一下眼淚：“我知道了。”

    白露把顧乾放下，讓他吃面，又跟大毛道：“大毛，你今天在這里照顧弟弟，如果累了，你就睡在這里。”

    大毛：“小姑姑放心，我會照顧弟弟的。”

    人死了要守靈，但是顧乾和顧坤還小，白露不打算讓他們守靈，所以讓大毛陪著他們睡覺。

    ……

    晚上守靈堂的話，顧家的煤油燈是不夠亮的，于是白露讓王大橋幫忙借了不少的煤油燈回來，把靈堂照的很亮。

    守靈堂的除了方亞芬、陳荷花、大伯娘、二伯娘之外，還有大伯娘和二伯娘的兒媳婦，人數(shù)夠，看上去也熱熱鬧鬧的。白露還在靈堂的桌子上擺了吃的，有奶糖、切片的蘋果、瓜子，瓜子是她過年前為自己準備的，在單身公寓里，她一邊看電視上網(wǎng)、一邊啃瓜子，這會兒拿出來招待待客人，也沒有人疑惑。別人不知道顧家情況，當然不會疑惑。

    白露還在院子里擺了兩桌，也放了吃的，招呼其他的客人。有人家死了人，村子里的人都會來看。當然，吃的也沒有忘記房間里的幾個孩子。

    白露這一晚上都沒有睡覺，等到十一二點的時候，她又去做了吃的，給守靈堂的人做夜宵。夜宵是蛋炒飯，切了點rou絲，然后又打了蛋花湯。靈堂里、院子里，只要是在的人都有份。說起來，院子里坐著沒走的村民不少，不過估計都是來吃東西的，也有的是沖著夜宵來的。可是也就這么一次，顧家也有錢，所以白露想讓趙秋萍走的風光些。

    等夜宵過后，院子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走了。靈堂里的人一批又一批的換，伯娘和幾個嫂子堅持不住了，換上了村里的婦女，大家都是說了點的，上半夜和下半夜的人分開。

    等到了凌晨三四點，休息了幾個小時的伯娘和嫂嫂們又來了，因為馬上就要天亮了。唯一沒有休息的是方亞芬和陳荷花。男人們都是去休息了，守靈這種事兒都是女人做的。

    到五點的時候，白露把顧乾和顧坤叫醒了，因為待會兒趙秋萍要下葬了，孩子們要去送一送。

    白露帶著兩個孩子開始跪拜，顧坤年紀小，對于死亡還不懂，他只是跟著哥哥做，一雙灰溜溜的眼睛還東張西望，因為人多，他好奇的很，讓人看了覺得心酸。

    “奶奶……奶奶你不要死，哇……奶奶我不要你死，哇哇……”顧乾對回到顧家之前的生活是沒有記憶的，那個時候太小了。在他的記憶里，只有奶奶的好，就是顧琛陽這個爸爸，他也不認識的，但是他知道，爸爸經常會寄包裹回來，包裹里有好吃的。在他幼小的心里，除了弟弟，奶奶就是唯一。而現(xiàn)在，奶奶死了。

    “奶奶，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哇……”

    “哇……奶奶不要死，哇……”隨著顧乾的哭聲，顧坤也跟著哭了。雖然不知道，但是小嘴巴跟著哥哥喊。

    一時之間，靈堂里只有兩個孩子的哭聲。白露沒有哭，只是看著他們，眼睛慢慢的紅了。

    旁人看了，也忍不住嘆息，好在趙秋萍臨死前給兒子說了兒媳婦，不然這兩個孩子怎么辦？當然，也有人壞心的想，這白露上面沒有婆婆，手中又有顧琛陽的補貼，以后的日子可舒坦了。甚至有的想，白露長得漂亮，手中有錢，討來給自己的兒子當兒媳婦也是可以的，畢竟她雖然是二婚，但誰都知道，她還是黃花大閨女。

    白露自然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等到六點的時候，王大橋帶著男人們來了，給棺材上蓋，然后抬去下葬了。

    棺材下葬的時候，看著泥土蓋在棺材上面，顧乾突然沖了過去，想要阻止大家，但是被白露拉住了，她把顧乾的小腦袋摁在自己的懷里：“乾乾別怕，你還有mama，以后mama會照顧你，乖，別怕……”

    “mama……mama……哇哇……”顧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mama……”顧坤也抱著白露的手哭。

    等棺材下葬之后，白露又帶著兩個孩子磕了頭，然后才回家。

    早飯是菜泡飯，雖然是碎米，但是洗的干干凈凈，加上切碎的白菜，菜泡飯的吃飯這個年代還沒有，但是這樣做味道很好。而且，白露做的多，讓大家盡管吃。

    早飯后，這場喪事算結束了，大家都走了，顧家就冷冷清清了，只剩下白露和兩個小蘿卜頭了。小孩子忘事，顧乾還能傷心幾天，但是顧坤不會，他纏著顧乾要玩。顧乾垂頭喪氣的，一個人坐在門檻上。

    白露過去，蹲下來和顧乾平視道：“乾乾，奶奶雖然死了，但是每天晚上，她都會在天上看著我們。”

    顧乾小耳朵一動：“真的嗎？”

    白露道：“真的，人死了，變成了天上的星星，看著她關心的人，所以，乾乾如果不開心了，奶奶在天上也會不開心的，乾乾想要奶奶不開心嗎？”

    顧乾趕忙搖頭：“我不要，我不要奶奶不開心。”

    白露道：“所以乾乾要開心，乾乾開心了，奶奶就會開心了。”

    顧乾點點頭：“嗯。”

    白露揉揉他的頭：“乾乾是哥哥了，是咱們家小男子漢，是頂梁柱了，以后mama要靠乾乾了。”

    顧乾挺了挺胸膛：“我會保護mama的。”

    “乾乾真棒。那乾乾帶著弟弟在院子里玩，mama要整理一下家里，中午給乾乾做紅燒rou吃，好不好？”用紅燒rou安慰安慰孩子。

    顧乾點點頭：“好……mama，我們晚上可以看星星嗎？”

    白露明白了他的意思：“好，我們一起看星星。”就是不知道晚上有沒有星星。

    白露把趙秋萍生前的房間整理了一下，有關她的東西，她都燒了，拿死人的東西送禮，她總覺得不太好。而屬于兩個小蘿卜頭的東西，她都拿了出來。整理好之后，她又仔細的把房間擦了一遍，把里面打掃的干干凈凈，然后關上門。

    之后，她又去了顧琛陽的房間，把顧琛陽的房間也打掃了一邊，然后重新擺了里面物件的位置，她想把這間屋子改造成兩個小蘿卜的房間，里面布置的童趣一點。

    中午白露做了紅燒rou、番茄炒蛋、青炒青菜。雖然這樣說有點薄涼，但是現(xiàn)在家里只有她和兩個孩子，在吃的方面，更加自由了。

    顧坤吃飯需要人哄，沒人哄的話不怎么吃，而且就算吃了，飯粒也到處都是。就像現(xiàn)在，嘴巴里塞著紅燒rou，他細嚼慢咽的，但是手上的調羹敲著碗，桌子上濺出了飯粒。

    白露想了想，從單身公寓里拿出一個小玩偶，是她平時掛在包上的一只棕色的小熊，然后在顧坤的眼前晃了晃。顧坤眼睛一亮，伸手去抓。但是白露沒有給他：“坤坤，好看嗎？”在這個世界，能認出玩偶的只有米心兒，但是白露也不怕她認出，她可以說是同學的mama送的。

    顧坤道：“好看，mama我想要。”

    別說顧坤喜歡，就是顧乾也喜歡。在這個小孩沒有玩具的年代，一個布偶是非常珍貴又非常吸引人的玩具。

    白露道：“如果坤坤答應mama一件事，mama就把這個給你，但是如果你沒有做到呢，mama就要把這個回收回來。”

    顧坤馬上道：“我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