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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三樓的時候,他略頓了一下,往三零六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卻不想下一瞬,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他迅速跨步上樓,站在轉彎處——樓下人的視線盲區里。 門打開了,一位女人背貼著門,似乎是被推搡出來的。從上往下看,只能見著耳朵到腰背的側影,看不見面孔,阮決明卻認得。大哥的婚禮上,他也在相似的角度看到過大哥掀起新娘的頭紗。 女人撐住門框,同屋里的人爭吵著什么,似乎不愿離開。可她氣力甚微,話還沒說完,就被屋里的人猛推了出來,險些跌倒在地。 阮決明立即往后退了兩步,聽見腳步聲漸漸消失,才接著往六樓走去。 敲響六零六室的門,周玨不滿地聲音傳來,“誰啊?” “我。”阮決明稍微提高了音量說。 如此自報家門的,周玨在認識的人里還真找不出幾個。她朗聲說:“等一等。”轉而不耐煩地推開箍著她的男人的懷抱,又踹了一腳,蹙眉道,“穿衣服啦,豬頭!” 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睡得正酣的男人咕噥了兩句,繼續遨游于夢鄉,卻不想小腿手打一記重踏,他啊呀了一聲,蜷起腿,睜開了眼睛。 “有人來了,你快點!”周玨乜了他一眼,從沙發上拾起衣衫,囫圇套上。也不再管男人如何,她快步去應門。 周玨拉開門,一手抵在門框上。阮決明看這架勢,又見她頭發凌亂、衣衫不整,覺得有些好笑,“有人在?” “啊……是呀。”周玨摸了摸臉頰,忽然變得靦腆了些,“有事咩?” 阮決明拿出影碟,說:“喏,有借有還。” 周玨收下了,看他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問:“還有事?” 阮決明正要說話,卻聽見里面傳來一道男聲,“好彩妹,我的褲衩在哪啊?” 周玨眉梢一揚,轉過頭去,氣勢洶洶地說:“你找啊,我又不是你老母,還伺候你穿衣?” 阮決明隨意問:“你條仔?” 周玨搖頭,有些尷尬地說:“呃,算是吧。” 阮決明點了點頭,一派了然的模樣,“不打擾你了,我走先。” “噢,好。” 在阮決明轉身之際,周玨忽然拉住他的衣袖,悄聲說:“不要告訴六姑,拜托。” 阮決明小幅度聳了下肩,約莫是答應了的意思,又說:“你和你哥還真有意思。” 周玨不明所以地說:“阿崇?” 阮決明笑笑不語,轉身離開,抬手揮了一揮。 * 夜幕降臨,中環寫字樓里,昭記古玩行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裴辛夷一手拿著聽筒,一手抱臂。她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地說:“搞乜啊,一直不接電話。要不是看你冇車,誰想問需不需要去接你!” 她又撥了一次號碼,電話里依舊傳來忙音。思忖兩秒,她放下聽筒,拎起銀灰色鱷魚皮手袋走出了辦公室。 裴辛夷走路向來目不斜視,見著一輛機車如路障一般橫擋在大樓門口,她只是皺了皺眉頭,打算從旁邊繞過去。 “喂。” 就在她與機車擦身而過的時候,車上的人抬手牽住了她的衣袖。她定睛一看,這才瞧清藏在頭盔之下的臉。她沒好氣地掀開頭盔的防風罩,“去哪里偷的車?” “乜偷車啊。”阮決明笑吟吟地說,“我要是想,全島的摩托車都能買下。” “是咯,有錢好巴閉。”裴辛夷說著,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穿著合襯的豎條紋靛藍色西服,搭一雙深棕色牛津皮鞋,再加上這競賽式的機車與頭盔,明明不倫不類,可看上去就是很自然。 阮決明揚了揚下巴,“怎么樣?” 裴辛夷摸了一把皮質后座,挑眉說:“得得地。” 阮決明笑笑,“上車啦,靚妹。” 裴辛夷穿著及小腿的窄口半裙,撫著他的肩膀,側坐在后座上。她沒有絲毫猶豫地環住了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胛骨處,說:“走啊。” 殊不知阮決明喉嚨發緊,心跳亦不受控制地加速。 擰緊油門,在車開出去的同時抬腿踩在腳踏上,他朝著前方,朝著霓虹喧囂的街頭,飛馳而去。 呼呼風聲,高樓大廈似多米諾骨牌般接連倒塌,然后熱帶植被兇猛地長起來,參天大樹成林,還有叢叢灌木與藤蘿交纏。 夏季的風吹來,隱約有木槿花的氣息。 “阮生。” “嗯?” “往山頂開,一直往山頂開。” 阮決明笑出聲來,“乜嘢啊?” 裴辛夷只是將手收得更緊,更緊地抱著他,仿佛要穿過寬闊的背,去聆聽他的心跳。 往太平山頂,如同往南,頭也不回地開到盡頭。 他們的世界盡頭。 第55章 從太平山頂俯瞰,幽暗的山麓下,一幢幢摩天大廈緊密挨擠著,維多利亞港似一絹墨藍色的絲絨,溫柔地擁著兩岸的螢火般的城市霓虹。 上個世紀,能在山上辟地建宅的還只有洋人,這般風景是殖民者的專屬。華商們斗志昂揚,經過一番拼搏,終于沖上山來。 依山傍海,將全港盡收眼底,這也曾是碼頭小子裴懷榮的夢。 如今,“船王”坐擁山頂豪宅,是家喻戶曉的事。 幽靜的私宅園景,被建筑的窗格里的光映亮些許。窗旁的圓桌上,一位老人與兩位年輕人優雅地使著刀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