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陸悅容背對著李溯蹲下身來,把身前的積雪團了團,變成大大小小的雪球。 身后的李溯先是以為她只是蹲下一會兒,向著她的后背砸了一次,但是陸悅容并未起身。 他疑惑地向著陸悅容走去,“師妹?是不是師兄沒讓著你生氣了?” 然而,他剛剛走到陸悅容身旁蹲下,正轉過頭來看看她的臉色。陸悅容就迅速地伸出一只手,把一只雪球拍在了李溯的額頭上。 接著又是第二個第三個,直接拍蒙了他。 陸悅容勾唇,“師兄,兵不厭詐哦~” 說完她就拿起了地上那個最大的雪球。 李溯猛地站起身,向后退去,“師妹,你可不要胡來啊……” 陸悅容雙手捧著頭大的雪球,說道:“師兄別怕,這個打完了我們就一筆勾銷。” “不不不,我還是欠你吧!”他轉過身去就向前奔跑。 陸悅容跟在后面邊追趕便叫著:“師兄不要跑!” 兩人奔跑著經過了十多頂營帳,眼看著對方拐了彎要逃進營帳內,陸悅容猛地用力將雪球擲向對方。 然后“啪”地打在了從營帳中出來的一人腿上,碎成了渣落到地面上。 對方似是也沒想到,自己剛剛走出門來就被一顆雪球招呼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砸中的腿,嚴重醞釀出深沉怒意,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陸悅容。 陸悅容心中也是一沉,沒有想到竟然砸中了邱戎。 她好像是第一次見對方這么生氣的樣子,惴惴不安等著他說話。 “目無軍紀,肆意玩樂,罰李溯、陸悅容三個月奉銀,抄軍規十遍。全營通報。” 說完,邱戎便不再看她,轉身離開了。 陸悅容有些垂頭喪氣地跟著同樣垂頭喪氣的李溯,回了軍醫營。 兩人規規矩矩地在營帳中收拾出兩張桌案,并排放著,在前面的案板上懸掛上寫了軍規的帛布。 鋪好紙張后,兩人便開始了抄寫。 陸悅容有些氣結,明明說好進軍營也不要見到邱戎,可偏偏自己三番兩次地遇見他。 上次是箭羽,這次是雪球。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滿意這樁婚事到這種程度,天天想著法要謀殺親夫呢。 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師兄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讓我們倆碰面。” “我故意這個干什么?找罰?”李溯不承認。 “真的嗎?”陸悅容還是有些不信。 “自然。” 既然對方說不是,那她目前也只能選擇相信,“不想見到他,每次見面之后心情都不好。” 李溯沉默,筆尖也頓了頓。 “到這句抄完了嗎?我要挪動到下一章節了。”陸悅容問道。 “還剩最后一句!”李溯立即奮筆疾書。 …… 一直到天色已深,他們才終于抄完了第一遍軍規。 兩人活動活動筋骨后,各自回了自己的營帳。 連續抄寫了五六天,十遍軍規終于完成。 陸悅容頭昏眼花,第一次不想和文字打交道。 不過自從抄軍規之后,李溯再也沒有想著帶陸悅容在軍營里胡亂玩耍了。 從十月末絳貢第一場落雪之后,又陸陸續續地再下了幾場,都不是非常大,但能明顯感覺到天氣逐漸地變冷。 期間軍營一直戒嚴,以防北夷來犯。 十一月中的一天清晨,陸悅容剛剛掀開簾子準備出營帳,就被眼前的滿目雪白驚住了。 ——地上的積雪,高到了她膝蓋的位置。 陸悅容一時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么走出去。 這時候遠處有將士看到了陸悅容,高聲喊道:“陸姑娘!今天積雪甚厚,你先不用出來。” 她向著對方點頭表示明白,便繼續回了自己的營帳。 昨夜點燃的爐炭已經熄滅,她不知道要等多久,便先把爐子點上了。 幸而,營帳內的水壺還有水,陸悅容把它放在火爐上加熱。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厚的積雪。 這應該就是之前師父說過的,能夠封山的大雪了。 而且絳貢的冬天,這么大規模的降雪竟然還是非常頻繁的現象。 也難怪前些時候的北夷總是想著南下sao擾大頊朝邊境。 這樣的天氣里,沒有足夠的食物就被封鎖住了,的確是非常困難的生活。 值得高興的是,積雪封山,北夷無法南下,那就意味著西北軍迎來了休假的日子。 沒有敵人侵擾,軍營中只需要派遣足夠數量的、輪流守衛的人員,其他人便可以回家休養生息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她的奉銀被罰沒了。 本來終于可以自己有所收入,就因為打雪仗成為泡影。 水壺咕嚕嚕沸起了水,陸悅容拿著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里,搬著凳子圍著火爐取暖,發著呆。 邱戎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發著呆的陸悅容。 她察覺到營帳的門簾被打開,下意識地看向入口的方向。 邱戎逆著光走了進來。 好一會兒,陸悅容才反應過來,站起身來問道:“可以出去了嗎?” 邱戎微微點頭,“今天沒有工作。” “為什么?” “負責查探地勢的將士匯報,青淼山道口已封死。接下來降雪只多不少,西北軍不需要全員戒備。軍醫營的儲備藥材綽綽有余。” “好。” “五日后,全營聚會,結束便可回絳貢城。” “我知道了。” “嗯。” 交代清楚之后,邱戎便轉身離開了。 兩人都沒有發現,他們剛剛的談話竟是少見地心平氣和。 進入軍營后,第一次體驗不需要忙碌的生活,陸悅容覺得有些無趣,思來想去還是每天按時去了師父那里報到。 五天后的晚上,西北軍全體的聚會正式舉行。 第17章 熏然 聽師父介紹過,西北軍營的這次全體聚會,是每年舉辦一次的。 當積雪封山的時候,在軍營里露天擺出上萬張桌子,點上篝火。所有將士聚集在一起,敬一杯這一年里的殊死作戰。 這天早晨開始,除了輪流換崗站守的將士外,軍營里所有人便開始為這場聚會做準備。 一輛輛車從轅門外運來從百姓家中租賃來的桌凳,其他人卸下后便將它們整齊地擺列。 軍營后凍結的溪水,伙房兵鑿開厚厚的冰面,數十人一字排開地在溪邊清洗食材與廚具。 動用體力的工作陸悅容做不了,她就跟在伙房里打下手。 從早晨一直到下午,所有的工作才準備完畢。 等所有前菜都做好了之后,陸悅容才從伙房離開。 她走到聚會的地點,傻了眼。 偌大的場地,無數的桌子,已經陸陸續續地有人入席。她根本找不到師父師兄在哪兒。 陸悅容只好一邊走,一邊向遇見的人詢問,軍醫營的人安排在哪個方位。 然而,回答的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 走了好久,還是沒有看到師父和師兄。 進場的人陸續多了起來,陸悅容小心地避著眾人向前走,同時不斷地向四周尋找著。 這時候,不遠處的邱戎看見了焦急尋找的陸悅容。 并未思索許久,便向著她走來。 陸悅容轉過頭,就看見了邱戎。 “邱戎。” “跟我來。” 說完,他便邁著步子向前走。 “謝謝。”陸悅容立即跟上了他。 但奈何,來往的將士過多,她既要避著人流,又要注意邱戎前進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