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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绔追妻錄 第32節

    沈知韞出身書香門?第,如今又是侯府女?眷,孟惜墨不想讓她卷入這些糟污事里。

    但沈知韞卻在反思。

    “惜墨,茶坊的經營我?不參與,但日后若再有這種事,你該來同我?說一聲。”她們年紀相仿,沈知韞不想孟惜墨一個人背負這么多的東西。

    孟惜墨明白沈知韞的好意,便笑著答應了。

    她們說話間,茶坊一樓進?來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利落短打,肩上背著一個褡褳,里面裝了墨斗銼刀等物?件。茶坊伙計看見他,似乎同他說了句什么,他便抬頭朝樓上看過來。

    “惜娘。”那人喚了聲,見沈知韞也在,便又向沈知韞打了招呼。

    這是孟惜墨的未婚夫何良。他們二人青梅竹馬長大,只等孟惜墨出了孝期便成婚的。何良是個木匠,打過招呼后,他便放下肩上的褡褳,去修壞掉的桌椅了。

    何良勤奮肯干,孟惜墨又有經商頭腦,他們兩?人日后成了婚,定然?能把日子過得很好。但想到孟惜墨那個不成器的哥哥,沈知韞眼里的神色淡了幾分。

    沈知韞將一張紙遞給孟惜墨:“這是賀令昭昨晚從匯通賭坊拿到的,你哥哥從去歲到今年,在匯通賭坊欠過的銀兩?數目及次數。”

    這上面的有些銀兩?數目,孟惜墨知道,但有的她完全不知情。

    而自打她爹亡故后,她兄長成天不務正業,他不可能有銀錢還賭債。那除了她還的那部分之外,剩余的賭債是誰幫他還的?

    驀的,孟惜墨想到了一個人,她倏忽攥緊手中的紙張。

    沈知韞便知道孟惜墨猜到了。

    “還有一件事。”沈知韞艱難開口,“雖說這次是品茗閣設的局,但你兄長在匯通賭坊輸的那五百兩?……”

    “阿韞,我?明白你的意思。”孟惜墨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她聲音輕卻堅定,“這一次,我?不會再幫他還了。”

    從去年到今年,她給他收拾的爛攤子已經夠多的了。

    沈知韞便沒再多說什么了,這些畢竟是孟惜墨的家事,她也不好過多插手。

    送走?沈知韞離開茶坊之后,孟惜墨同伙計交代幾句之后,就同何良道:“阿良哥,我?要回家一趟。”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何良見孟惜墨臉色不大好,忙放下手中的活計。

    孟惜墨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雖然?他們兩?家很近,他們家是什么情況,何良心里大概有數,但心里大概有數跟親眼目睹是兩?回事,孟惜墨不想讓何良親眼看見這不堪的一面。

    何良知道孟惜墨性子要強,便也沒強求。

    孟惜墨出了茶坊之后,一路往城西走?。

    孟家住在城西的陋巷里,這條巷子的名字很好聽?,叫豐谷巷。但巷子里住的全是販夫走?卒,一條窄窄的巷道兩?側,皆是密密麻麻破敗低矮的房屋。時值午后,巷子兩?側時不時飄出飯菜香,隱約還夾雜著打罵孩子的聲音。

    昨夜剛下過雨,此時巷道上還有積水。

    孟家住在巷子的最里面,之前是因為窮,后來孟惜墨開茶坊賺了銀子想搬到好的地方去,但孟母說她在這里住慣了不愿意搬,他們便還住在這里。

    孟惜墨回去時,孟家破敗的木門?輕掩著,院中靜悄悄的。

    孟惜墨剛推開門?進?去,院中頓時響起一道犬吠聲,緊接著一條大黃狗撲出來,親熱的圍著孟惜墨打轉。

    孟惜墨抬手摸了摸狗的腦袋,一個瘦弱的婦人從屋里出來。

    “惜娘,你怎么這會兒?回來了?”

    孟惜墨正要答話時,就見孟母身后又走?出來一個婦人,孟惜墨便轉了話頭:“我?回來取個東西,李嬸好。”

    “哎,惜娘出落的愈發好看了。”李嬸夸了孟惜墨幾句便走?了。

    待到只剩下她們母女?兩?個人時,孟惜墨才?問?:“阿娘,李嬸過來干什么?”李嬸是豐谷巷的媒婆,雖說她偶爾也會過來嘮嗑閑聊,但孟惜墨能明顯感覺到她今天過來是有事。

    “你們兄妹倆都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了,這幾年因為你們爹的孝期耽誤了,今年你們就出孝了。你我?是不愁的,到時候何家會上門?提親的,娘愁你哥……”

    “他現在成日游手好閑,您還想著給他娶妻?誰家姑娘能看上他?!”孟母話還沒說完,就被氣憤不已的孟惜墨打斷了。

    孟母頓時就不高興了:“那是你哥,你怎么能這么說他?”

    “那您想讓我?怎么說他?說他才?高八斗,每日勤奮的蹲在賭坊里,做著一朝發財的美夢?!”

    “你這個死丫頭,你……”

    孟母話還沒說完,就被孟惜墨打斷了:“阿娘,我?給你買的首飾呢?”

    孟母辛苦了一輩了,從孟惜墨記事起,孟母就沒有一件完整的衣裳,更遑論?首飾了。孟惜墨手上有了多余的銀錢之后,便給孟母添置了一些首飾。

    但直到今天,她拿到了孟秉文從去歲到今年,在匯通賭坊欠過的銀錢數目與次數之后,孟惜墨這才?突然?發現,她給孟母添置的首飾,孟母似乎只戴過一次就再沒戴過了。

    “那什么,我?都收起來了,你們爹的喪期還沒過,我?也不好打扮的。”孟母表情不自然?道。

    孟惜墨聽?到孟母這么說,徑自轉過身往孟母的房中走?。

    “哎,惜娘,你做什么?你回來!”

    孟惜墨不理孟母。她徑自搬開孟母炕上的被子,從墻上摳出一塊磚頭來,磚頭里面有一個木匣子。

    孟惜墨知道,孟母的銀錢首飾都放在這里。

    可現在木盒子打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孟惜墨猛地轉頭看向孟母,冷著臉道:“首飾和銀錢呢?”

    孟惜墨雖是個女?兒?,孟父離世?后,孟家基本指望她過活。

    此番見她臉色冷了下來,孟母頓時有些發憷,她囁喏著解釋:“娘老了,也戴不上那些首飾,就都給你哥了。”

    孟惜攥緊手中的木匣子,她早該想到的,按照她娘對她哥溺愛的程度,只要她哥說幾句好聽?的,她娘定然?就將這些東西都給他了。

    “可是阿娘,他要您就給,那這次他要五百兩?,您還給嗎?”孟惜墨轉過身,看著孟母。

    “多多少?”孟母沒聽?清。

    “五百兩?。”

    孟家窮困,在孟惜墨賺到銀錢之前,他們連五兩?都沒見過。如今乍然?聽?到五百兩?時,孟母覺得眼前驟然?一黑。

    天爺啊!五百兩?,把他們全家連同阿黃賣了,都湊不齊啊!

    “這個殺千刀的混賬東西,他之前不是答應我?,說他再也不賭了嗎?他怎么又開始賭了啊!他這是想要我?的老命嗎?”孟母覺得天都塌下了,她坐在炕上毫無形象的嚎啕大哭,不住罵著孟秉文。

    孟惜墨站在一旁,看著她娘的模樣,心里沒泛起一絲波瀾。

    孟秉文之所以?今天會成這個樣子,除了她爹從前拔苗助長之外,跟他娘的無底線縱容溺愛脫不了關?系。

    “惜娘……”孟母哭夠了,又轉頭來看孟惜墨。

    孟惜墨知道她娘想說什么,趕在她娘開口之前,她就已經毫不留情堵住了她的嘴:“阿娘,我?上次就說過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幫他。這次,他自己闖下的禍,他自己解決。”

    說完,孟惜墨直接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惜娘,惜娘,那是你的親哥哥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孟母的聲音從身后追出來,孟惜墨卻絲毫沒有停頓。

    孟惜墨出來時,狗阿黃立刻撲過來,似是知道孟惜墨心情不好,它不住用它的腦袋蹭著孟惜墨的小腿,似是想要安慰她。

    阿黃是孟惜墨賣雞子的時候撿來的。

    當時是一個雪夜,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孟惜墨好心將它帶回來,將孟母給她留的那晚疙瘩湯喂給它喝了。

    第二天,阿黃挺了過來。之后孟惜墨將自己的吃食分它一半,它便漸漸好了起來。之后它就留在了孟家看門?。

    不知道是不是孟惜墨救過它一命的緣故,孟惜墨每日早出晚歸,但整個孟家,它最親的還是孟惜墨。

    孟惜墨摸了摸它的腦袋,又朝廚房看了一眼。

    她每日早出晚歸的,而孟秉文是個四體不勤的,孟惜墨不想讓孟母那么辛苦,便花銀子雇了一個婆子,每日在孟家灑掃做飯。

    但好幾天前,孟惜墨就沒見過那個婆子了,她問?孟母,孟母說那個婆子家中有事告假了。

    如今孟惜墨還有什么不懂呢!

    只怕那婆子告假是假,她給那婆子的工錢,也被孟母給孟秉文做賭錢了。

    孟惜墨站在太?陽下,深吸了一口氣。

    從前孟家四個人吃飯的時候,她娘一個人都能忙活的過來,如今她娘只做自己的飯菜,應該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孟惜墨打開院門?,順著巷子往外走?,只有阿黃追著她,將她送了一程又一程。

    而沈知韞從茶坊回來之后,見賀令昭竟然?還待在府里,不禁道:“你怎么還不去太?學上學?”

    徐祭酒讓賀令昭在府里思過,但如今他和裴方淙之間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按說賀令昭可以?回去繼續上課了。

    賀令昭目光幽怨望著不帶他出門?的沈知韞:“后日是會試的日子,太?學放假了。”

    沈知韞哦了聲,這兩?日她忙著孟惜墨的事,都忘了后日是會試的日子。三年前會試那日,他們闔府還曾一起送她兄長去貢院了。

    “也不知道兄長在會寧怎么樣了?”沈知韞不禁喃喃道。

    賀令昭湊過來:“你嘀嘀咕咕說什么呢?”

    “沒什么。”沈知韞與賀令昭拉開距離,“既然?太?學放假了,那你可以?去跟你的那幫朋友們玩兒?了。”

    賀令昭正要說話時,安平隔著窗請示:“二公子,孔少爺的小廝過來傳話說,孔少爺他們在春色滿園設宴為您壓驚,請您過去呢!”

    見沈知韞又開始忙她的事了,賀令昭只得去找孔文禮他們玩兒?了。

    如今太?學放假,孔文禮他們這幫狐朋狗友又聚在了一起。賀令昭是最后一個到的,這幫人一看見他,立刻便嚷嚷道:“賀二,你來的最遲,該自罰三杯啊!”

    “都去去去,罰什么罰,忘了咱們聚在這兒?是干什么來了嗎?”

    孔文禮像趕蒼蠅一樣,將朋友們趕開,將賀令昭安置在了主位上,然?后才?道:“賀兄,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裴家私下找了什么高人?”

    不然?他們認識的那個寧死都不愿意向裴方淙低頭的人,怎么可能會主動去興昌伯府賠罪呢!

    原本漫不經心的賀令昭面色驟冷:“你們想死我?不攔你們,但別扯上小爺我?。”

    自天寧二十三年,太?子于東宮自焚之后,今上便一直對巫蠱之術諱莫如深,國朝上下便無人敢再提任何與巫蠱之術相關?的東西。

    雅間里頓時落針可聞,孔文禮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趙世?恒立刻轉移話題:“正主都來了,你們他娘的都站著當擺設嗎?不是說好要給賀二壓驚嗎?都愣著做什么,趕緊來啊!”

    眾人瞬間回神,立刻揭過了先前那個話題,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起來。

    孔文禮戰戰兢兢坐下,趁眾人不注意時,他偷偷打了自己嘴一巴掌:讓你說話不過腦子!幸好今天來的都是能交心的,不然?明日他就得去蹲大牢了。

    很快,雅間里就響起了笑鬧聲。

    今日這幫人說要給賀令昭壓驚,所以?陣仗弄的很大,他們點了春色滿園最好的樂師和最好的舞姬,為賀令昭獻歌舞。

    曲子纏綿動聽?,舞姬身體仿若柔弱無骨。

    賀令昭被眾人簇擁著坐在主座上,眾人都沉浸在樂舞中如癡如醉時,歪在榻上的賀令昭,腦子里卻驟然?浮起,昨日他半夢半醒時,看見沈知韞坐在春光里,垂眸看書的場景。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