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玨糾結了好幾天，終于選定了周六那天要穿的衣服。

    和家人見面吃飯，自然可以隨意些，她甚至想頭發(fā)都隨便抓兩把就出門。但是既然要去醫(yī)院看望病人，自然還是要打扮得得體些。

    明玨甚至特地在周四洗了頭發(fā)，因為她頭發(fā)狀態(tài)最好的時候，就是洗頭后第二天，既不油也不炸毛，梳個高馬尾，清爽利落。

    明義和方淑意自駕抵達她校門口時，剛好是早上十點。

    方淑意見到女兒也很高興，忍不住親親她腦袋瓜子，仔細打量：“今天收拾得不錯嘛，點個贊?！?/br>
    明玨今天穿了一身米黃色的碎花裙，發(fā)尾微卷的長發(fā)扎成一束，前額的劉海柔順地貼在臉頰兩側，顯得整個人又淑女又精神。

    明義帶著母女倆先去附近有名的火鍋店炫了頓火鍋，明玨吃得滿頭大汗。明玨簡單地說了自己知道的情況，方淑意和明義商量著一會兒去買點水果和花。

    微信忽然彈出消息。

    程璧：“這周的作業(yè)發(fā)回給你了，你看看?！?/br>
    明玨：“……程老師您怎么飯點改作業(yè)。”

    程璧：“還沒到飯點。在醫(yī)院閑著也是閑著，工作還是要處理的。”

    明玨：……

    程琪：“圓圓，我聽mama說，一會兒你們要來？”

    明玨：“對，我父母剛好有事來一趟，想著順道去看看伯父?！?/br>
    程琪：“那太不好意思了，我們都沒空陪你們吃頓飯?！?/br>
    明玨：“不必客氣，我們正在吃大餐?！?/br>
    說著，她發(fā)了一張剛剛拍好的火鍋美食圖發(fā)給程琪。

    程琪：“好，你們慢慢吃，路上開車慢一些。我定位給你?！?/br>
    “跟誰聊天呢？”方淑意問她。

    “和程琪jiejie?！?/br>
    “哦，琪琪啊，你們加上微信啦？”方淑意挑眉。

    “是，jiejie主動加我的?！?/br>
    十一點多，一家三口吃飽喝足，去買了一籃子水果和一束鮮花，還有一些營養(yǎng)品，往醫(yī)院去。

    程琪給明玨發(fā)了房間號碼，他們很快就找到了。

    進門的時候，程啟樺靠在床頭看電視，程琪坐在病床旁邊削蘋果。見到明玨一家人來，程琪連忙放下手中的水果刀，起身相迎。

    “叔叔阿姨，好久不見了。我是琪琪。”

    程琪長相是溫婉大方的類型，笑起來臉頰兩邊有淺淺的梨渦，從小就備受家長們喜愛。明玨的父母也很喜歡程琪，方淑意走上前，笑著牽住她的手道：“琪琪越發(fā)漂亮了，阿姨都快認不出來了呢！”

    明義把手里的水果籃放在病人床頭，笑著和程啟樺寒暄，問了幾句他的身體。

    隔壁床的病友見他們熱熱鬧鬧聊天，不由得插嘴了兩句，得知兩家人原來是舊相識，不禁贊嘆一句感情深厚。

    程璧接了個電話，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看見了明玨。

    她的父親坐在床邊和程啟樺攀談，母親拉著程琪的手家長里短，而程琪也拉著她說話，其樂融融。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了幾米之外的女孩子。

    她今天穿得很淑女，和上課時隨意懶散的樣子判若兩人。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光亮點綴在她的額發(fā)上，臉頰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她笑起來的時候，睫毛輕輕顫動著，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

    程璧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地飛速跳動。

    “阿弟回來了。”程琪看見了門口的他，“愣著干嘛，快進來啊。”

    明玨聞聲回頭，看著程璧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手指不知怎的，竟緊張地攥起了拳頭。

    程璧微微笑著，禮貌地同明義、方淑意點頭打招呼，又將目光落到明玨身上。

    好似周圍的目光一瞬間落在兩個人身上，明玨好似芒刺在背，小聲開口：“程老師好。”

    這一句把兩家人都逗笑了。

    病床上的程啟樺說：“圓圓長大了，都這么客套了。程璧，你是不是在學校欺負人家了？不然圓圓怎么這么生疏。”

    程琪也在一邊添油加醋：“有可能。你是不是偷偷給人家加作業(yè)了？圓圓在我面前可不是這樣的?！?/br>
    明義和方淑意哈哈大笑：“這丫頭是外人前拘謹呢，程璧你別在意?！?/br>
    被眾人揶揄的兩人，只有明玨臉上越來越紅。程璧倒是泰然自若，狀若反思：“作業(yè)倒是沒有過分，不過也難說。圓圓，你要是對我有意見，期末評教的時候記得給我差評?！?/br>
    “哈哈哈哈哈哈……”

    明玨被說得更加窘迫，連忙搖頭：“不是不是?！?/br>
    “都是老熟人了，叫我jiejie，那你該叫他什么？”程琪挑眉，在她旁邊道。

    明玨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氣，抬頭道：“程……哥哥?！?/br>
    “哎，這就對啦?！背虇逭f，“私底下我們就這么喊?！?/br>
    程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附和道：“對對對，以后就這么喊。圓圓從小就跟我們一起玩的，叫哥哥jiejie怎么啦！我最喜歡小meimei啦?！?/br>
    明玨低下頭，靠在方淑意肩膀后，羞得耳朵都紅了。方淑意點點她的鼻子，小聲笑她。

    這一幕落在程璧眼里，讓他心臟柔軟了幾分。

    少女顫動的睫毛像是羽毛，一絲絲拂過他的心頭。

    他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他應該知曉，這是什么。

    明玨，明玨……

    他在心頭默念這個名字，眼神漸漸由溫和轉向銳利，像盯緊了獵物的豹。

    眾人聊了一個多小時，早前分別數年的尷尬氛圍一掃而空。一直到醫(yī)院規(guī)定的午休時間了，程啟樺才戀戀不舍地目送明義一家人離開。

    程啟樺說：“明義，等我好了，我親自邀你喝酒?！?/br>
    明義拍拍他肩膀：“好說好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好好養(yǎng)著，等你回老家，咱們過年喝趴下！”

    程琪留在病房陪著父親，程璧負責送明玨一家人下樓。

    醫(yī)院門口，方淑意挽著明玨的手臂說：“好啦，小程，就送到這兒吧?！?/br>
    程璧點點頭：“叔叔阿姨，那你們開車慢點，注意安全。”

    明義：“會的?！彼戳艘谎凵磉呉?guī)規(guī)矩矩站著的女兒，拍了拍明玨后背，“在學校有不懂的，多和哥哥說說，別老是悶頭瞎用功，竹籃打水一場空?！?/br>
    “知、知道了?！泵鳙k像個小鵪鶉，不敢反駁。

    程璧笑：“叔叔放心，圓圓的功課很扎實，我會多多照顧她的?！?/br>
    “那就麻煩你了啊?！狈绞缫馊嗔巳嗝鳙k腦袋，“閨女，咱們走吧?！?/br>
    程璧目送他們上車。

    明玨搖下后排車窗，看見程璧還站在原地不動。見她的臉露出來，他笑了笑，揮手告別。

    明玨心底莫名被觸動了一下，也抬手和他揮了揮。

    一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里，程璧的手臂才放下來。

    微信彈出程琪的消息。

    “圓圓他們走了？”

    程璧：“嗯?！?/br>
    程琪發(fā)來一個壞笑的表情包：“這么依依不舍的。周一又能見到了啊?！?/br>
    周一……

    程璧把手機塞回褲兜，看著醫(yī)院對面的大樹樹梢發(fā)笑。

    太好了。所幸，她也跑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