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尤有文從外面回來了。

    柳相思趕緊迎上去，向尤有文分享喜訊，“……顧秋出事了，她終于遭報應(yīng)了！呵，也是她活該，三番五次地跟我們過不去。不過，現(xiàn)在好了，我們總算有安穩(wěn)日子可以過了。”

    柳相思說得興奮，完全沒注意到時刻都保持風(fēng)度的尤有文，此時灰頭土臉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上面還有幾個可疑的鞋印，眼神更是陰冷得不行，直勾勾地盯著柳相思看，而柳相思呢，直等到說得口干舌燥，準(zhǔn)備停下來喝喝水，她這才發(fā)現(xiàn)尤有文今天異常的沉默。

    “你這是怎么了？”柳相思關(guān)心地問了句。

    “還有臉問？”尤有文冷笑，“你不是有你的耳報神嗎？”

    “張氏？”柳相思不懂，“她怎么了？她只跟我說顧秋出事了呀！”這話一落，柳相思突然恍然大悟，沉著臉，不悅地質(zhì)問尤有文，“感情你對顧秋還戀戀不忘著，聽說她出事了，你心里就不痛快了是不是？可你要搞清楚！你們已經(jīng)和離了，你的枕邊人現(xiàn)在是我！是我！”

    “我看你腦子有病！”尤有文暴呵，“虧你自夸可以跟千金小姐相媲美，但在我看來，你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無知婦人都不如！”

    今天尤有文在外面可受大氣了。

    人人都說他眼瞎心盲，分不清哪個是不值錢的魚眼珠，哪個是被蒙塵的稀罕珍珠。

    一打聽，原來只會殺豬的顧秋，竟然治好了耿家莊子上的家豬。

    莊子的管事為表感謝，親自送顧秋回來。

    不僅如此，還拉了兩車的謝禮，盡管只是莊子上剛摘的瓜果蔬菜，可也在他們村引起了不少的轟動，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齊涌到顧家家里，瞧著這稀罕的熱鬧，然后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震耳欲聾，沸反盈天，場面比他當(dāng)年中了秀才還來得熱火朝天。

    尤有文瞧在眼里，暗罵這些村民目光短淺，只看到顧秋眼下的風(fēng)光，畢竟人家的管事可不會天天來感謝，也跟這些村民們沒有任何的瓜葛，而他這個秀才的功名，可是實(shí)實(shí)在在給了他們好處，免去了他們不少的賦稅，他們不應(yīng)該主次不分，這么捧顧秋的場，還超過了當(dāng)年的他，這讓他情何以堪？反正，尤有文心里蠻不舒服的，同時也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酸。

    這還不算完，那讓顧秋大出風(fēng)頭的管事又說話了。

    先是大贊特贊了番顧秋，然后又說莊子上正缺幫工，因?yàn)橄嘈蓬櫱锏娜似罚Ｍ龓椭扑]一兩個的人選。

    待遇是包吃包住，每月休息兩天，月底可以到賬房領(lǐng)半吊錢，而且不簽賣身契，但只要干得好，可以在莊子上長久干下去。

    這可是美差，圍觀看熱鬧的村民們頓時就沸騰了，爭先恐后地紛涌到顧秋身邊，極力推薦自己，或家人，但因想得到這美差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有些人為了討顧秋歡心，就當(dāng)著顧秋的面，大大貶低柳相思，說她骯臟得連茅坑里的蛆蟲都不如。

    當(dāng)然了，也沒放過尤有文，用詞方面上，也是跟柳相思一樣的待遇，絲毫沒留任何情面，而他們敢捎帶上尤有文，不怕得罪了尤有文，不是他們是非分明，而是他們會算賬。

    靠著尤有文，他們是省了些賦稅，但也不是說不給尤有文好處了，就是比賦稅稍微少點(diǎn)，省了自己錢袋里的錢而已。

    可如果能爭取到這次差事，不說可以抵消田地的賦稅，給家里賺上幾抿子，也算是吃上長久的鐵飯碗了。

    這兩者這么明顯的利益差距，傻子才不會選擇呢！

    向來被村民們追捧慣了的尤有文，此時卻被他們當(dāng)眾抨擊，尤有文心里能好受？

    臉都快黑成鍋底了！

    想大吼一聲，誰敢再說他的不是，他就不給誰掛靠田地了。

    但此時大家眼里只有美差，哪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他？甚至因爭搶太過瘋狂，互相推推搡搡的，尤有文不幸卷入其中被撞倒，有好幾個人就直接從他身上踩踏了過去，即使沒踩中他的要害，但也算是丟人丟到家了，等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尤有文不敢停留，黑著臉狼狽離開。

    回到了家，見害慘了他的柳相思就是個井底之蛙，并以過期了的小道消息洋洋得意，憋了一肚子氣的尤有文再也忍受不住，直接爆發(fā)了。

    “怎么，怎么會的？”柳相思傻眼了，“不應(yīng)該呀！”

    她看向了同樣愣怔住的張氏。

    “你不是說顧秋出事了嗎？你騙我？”

    “沒有！”張氏極力反駁，“大家都是這么說的！而且我也沒有理由騙你呀！興許是在我過來的時候，顧秋的事又發(fā)生了變化。”柳相思出手闊綽，是她家重要的經(jīng)濟(jì)來源，張氏可不敢失去了她的信任，連連討好道：“我現(xiàn)在就去打聽打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急匆匆地抬腳就往外走，都差點(diǎn)絆了腳。

    不過，她這么急切，可不僅僅是為了打探消息的，最重要的是聽了尤有文的話，也想替自家男人爭一爭耿家莊的差事。

    她想，如果以柳相思的近況跟顧秋交換，這差事別人肯定是搶不走的。

    但等她到的時候，差事人選已經(jīng)定下了。

    不是別人，正是幫了顧家好幾次忙的陳氏。

    張氏氣得都快跳腳，明明這美差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可結(jié)果……哎呀，都怪尤有文說話慢條斯理的，耽誤了她不少時間，也怪陳氏這個馬屁精，搶了她家的差事，然后就連顧秋也沒逃過她的怨怪，說顧秋腦子不精明，不知道利益最大化，白白浪費(fèi)掉抓住柳相思把柄的大好機(jī)會，但再怎么悔恨交加，機(jī)會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然后見耿家管事把顧秋當(dāng)自家侄女看待，蠻聽顧秋的話，精明的張氏立馬收起所有不好的情緒，厚著臉皮去討好顧秋，想著即使這次錯失了，可等她哄好了顧秋，這失去的遲早會回到她手中的。

    但顧秋又不傻，哪里會聽張氏的糖衣炮彈？

    何況，她現(xiàn)在可忙了。

    經(jīng)劉伯大張旗鼓的送她回家，幫她造勢，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她能給豬治病的本事，又聽說她不收錢，治壞了還包賠，這家里剛好有家豬生病的，可不得聞訊請顧秋上門醫(yī)治去？絡(luò)繹不絕的，都快踩壞了顧家的門檻，也使得張氏都沒法跟顧秋說上話。

    但在張氏看來，顧秋的忙都是假的。

    說到底就是心高氣傲，瞧不上她了。

    拿不到好處的張氏就在柳相思跟前，可勁地說著顧秋的壞話，“……我可算打聽明白了，這顧秋狡詐得很，故意放出消息說她出事了，等大家都信了，她又來了個反轉(zhuǎn)，耍得我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也離間了你和尤秀才的夫妻感情，不得不說顧秋這人是屬藕的，小心思特別多。”

    柳相思憤憤不平地向張氏訴苦，“你不知道，就因這事，我家有文天天拿這事擠兌我，說我這個不如顧秋，那個不如顧秋，還讓我多學(xué)學(xué)顧秋呢，可顧秋充其量不過是個殺豬的，我學(xué)她干嘛？我不愿意，他就拿冷臉對我，晚上還跟我分房睡了。”

    夫妻之間的矛盾，外人最好別摻和。

    一摻和，很容易里外不是人。

    老道的張氏當(dāng)然不會犯這種錯，只揪著顧秋說話，“尤秀才也是被顧秋給氣很了，如果在他眼里，顧秋真這么好，他會不要她？”

    “這也是……”柳相思的心里舒服多了。

    但提起顧秋，還是忍不住要生悶氣。

    “我就不信顧秋有這么聰明，學(xué)了幾天而已，她就能給所有的豬治病，還能給治好了，總有翻船的時候吧。而且，她也不是說了嘛，治壞了包賠，那如果經(jīng)過她手醫(yī)治的豬都給治壞了，她不僅要賠得傾家蕩產(chǎn)，名聲也徹底壞了吧。”

    張氏知道柳相思話里潛臺詞的意思。

    可顧秋治好的豬，不說有上千頭，那也有上百頭，你如果沒有足夠的銀兩，怎么誘利養(yǎng)豬戶聯(lián)合起來，幫你對付顧秋？

    而近期，張氏跟柳相思走得近，差不多摸透了她家的財政狀況。

    收支嚴(yán)重失去平衡，再不省點(diǎn)花，不說剛請來的丫鬟、婆子養(yǎng)不起，有沒有米下鍋都是個問題。

    張氏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既然這事沒油水可撈，她才懶得趟這渾水。

    她就裝糊涂，“話是沒錯的，但經(jīng)她手醫(yī)治的豬，沒一頭是給治壞了的。”

    柳相思不滿地瞪了眼張氏，“沒治壞的豬，難道就沒有因?yàn)殄X而壞了的豬？”平時這張氏不是一點(diǎn)就透的嗎？怎么這會兒卻領(lǐng)會不到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氏只好朝柳相思伸手，“那可是需要不少銀兩的。”

    “多少？”

    張氏舉起右手，“按照一頭豬五兩銀子來算，至少一千兩。”

    “一千兩？你搶錢呀！”柳相思懷疑張氏趁火打劫。

    張氏詳細(xì)地掰扯給柳相思聽，“那顧秋聰明著呢，說起來是給豬免費(fèi)治病，治壞了還包賠，但在給豬治病前，她會寫下豬都得了什么病，并有什么癥狀，然后讓養(yǎng)豬戶簽字確認(rèn)，等治好了，再讓養(yǎng)豬戶簽字確認(rèn)……這就是防著有些人事后找事，對了，她的那個包賠是相當(dāng)于買下治壞了的豬，可不是說，直接只給錢，治壞了的豬還留給養(yǎng)豬戶，而現(xiàn)在生豬的市場價一頭五兩左右，你若想讓他們幫你，總得有超出生豬兩倍的銀兩誘利住他們吧！”

    話是沒錯，但她哪里來這么多的銀子？

    柳相思想著，既然不能煽動所有養(yǎng)豬戶找顧秋鬧事，那她就先找?guī)讉€？

    可這也要不少銀子。

    一旦拿出，可不僅僅的是傷筋動骨，而是很快沒米下鍋。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柳相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暫時歇了這個心思，轉(zhuǎn)而絞盡腦汁想著，如何不花一個銅板就能摧毀了顧秋。

    然后沒過多久，這個機(jī)會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