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葉夢舟沒有及時看到周辭發給她的這張照片，因為她當時正在和父母坦白自己和徐毅然離婚的事情。 其實早該告訴父母的，但她總是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 可當我們在內心深處抗拒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永遠都沒有合適的機會。 她之所以一直沒有和父母說，是因為她不想他們一把大年紀卻還要為自己cao心。 但她作為一個女兒，告知父母自己的婚姻大事也是應該的。 所以她一直在糾結。 正巧，今天機會來了，既然如此，那就坦白吧。 葉夢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很難做決定，可一旦決定了，她就一定會努力去做，并且絕不后悔。 所以她決定抓住今天葉mama給的機會。 葉mama和葉爸爸原都是初中教師，只是葉mama近兩年身體不大好，便提前退休了。 這也是葉夢舟遲遲沒有和父母坦白自己離婚的事情的原因。 葉爸爸為了方便照顧老伴，也提前退了休。 倆人就葉夢舟這么一個女兒，她從小到大沒有讓父母cao過一點心。 如今也成家立業，老兩口也再沒有什么好惦記著的了。 于是想著反正也已經退休了，那就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趁著身體還可以，出去旅旅游，享受享受生活。 要是女兒生了孩子，還可以幫忙帶帶。 可誰想到，女兒居然已經離婚了？ 而且他們還是最后知道的，這讓他們怎么能不生氣！ —— 葉mama和葉爸爸倆人最近正在商量著要去云南旅游，于是葉爸爸就帶著葉mama來商場里逛逛，準備給老伴買幾件漂亮衣服，然后高高興興地出去玩。 誰知道一層還沒逛完，他們就遇到了徐毅然，當時他身邊還站著大著肚子的蘇姍。 毫不知情的葉mama看到這一幕，繞是一身好脾氣也忍受不了了。 她直接沖到徐毅然的身邊，速度快到葉爸爸都沒拉住她。 “徐毅然！”葉mama憤怒地但又壓低聲音地喊道。 “媽？”徐毅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過頭看到來人，略微驚訝的開口道。 “爸，你們來逛街啊！”他有點尷尬地開口。 聽到徐毅然稱呼葉夢舟的父母還為爸媽時，蘇姍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徐毅然看她一眼，然后握著她手躲了躲，順便鉗制住她，以免她再做出什么不顧及面子的事情。 注意力一直在他倆身上的葉mama當然沒有錯過他們的小動作，只是這明明是制止的動作卻被葉mama看成了打情罵俏。 看到在自己面前都這么放肆得徐毅然，葉mama的怒火一下子攛到頭頂。 但顧及到是在公眾場合，強忍著怒火，壓低了聲音但又咬牙切齒地對徐毅然說：“你給我出來！” 葉mama說完話，還狠狠地瞪了徐毅然一眼。 葉爸爸也很生氣，但他現在最怕的是老伴再被氣出病來。 徐毅然看著走出去的兩位老人，面露難色地對蘇姍說：“你先自己逛。” 蘇姍當然不同意，她原本就懷疑徐毅然對葉夢舟余情未了，剛剛還稱呼葉夢舟的父母為“爸媽”，現在又要拋下她去見葉夢舟的父母，她說什么都不同意。 不管他和葉夢舟之間怎么樣，他今天都必須和葉mama葉爸爸出去，畢竟兩位老人對他真的很不錯。 況且，是他對不起葉夢舟在先。 當初葉家父母把葉夢舟托付給他的時候，他承諾要愛她一輩子，可他沒做到。 所以他理應向兩位老人道個歉。 最后他好說歹說，蘇姍才勉強答應給他五分鐘時間。 在等徐毅然出來的過程中，葉爸爸特意喂了老伴吃了兩片藥，還一直勸她：“消消氣，消消氣，有什么事出來問問就好了。” 徐毅然出來看著葉爸爸手里拿著藥瓶，他也知道葉mama身體不大好，于是緊張地問：“媽，您沒事吧？” “你別叫我媽！”葉mama厲聲打斷他。 徐毅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但又不好一直站在外面，于是他開口：“我們找個地方坐吧。” 三人一坐下，葉mama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和夢舟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徐毅然也不再隱瞞了。 他低著頭，聲音不大地說道：“我們離婚了。” “什么？”葉mama抓緊了杯子，不敢相信地問他。 葉爸爸雖然猜到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可聽到徐毅然這么斬釘截鐵地說完，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他沒想到，女兒連離婚的事情都沒告訴他們。 “是我對不起夢舟。” ······ 雖說生氣也有，憤怒也有，可葉家父母到底還是明事理的人。 知道現在結婚、離婚都是年輕人自己的事情，他們不會過多干涉。 可是作為父母，竟然是最后一個知道自己女兒離婚的人，心中難免覺得吃驚，但更多的還是心疼。 為什么受了委屈不和家里說呢？ 葉夢舟雖然從小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但卻是葉爸爸葉mama唯一的寶貝。 葉爸爸和葉mama知道真相之后，也沒有心情再逛下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葉mama給葉夢舟打了電話，讓她今晚回家吃飯，葉夢舟一口答應了下來，渾然不知葉mama已經知道她離婚的事情。 到了家里，葉爸爸還在勸葉mama，“一會孩子回來，你好好和她說。她這么瞞著咱們，肯定也有什么苦衷。” “發生這么大事都不和家里說一聲，她今天這樣，都是你慣的。”一言不合，炮火直接轉向了葉爸爸。 葉爸爸立刻繳械投降，“我這不是怕你生氣，氣壞了身體嘛！” 女兒馬上要下班了，葉爸爸的晚飯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他看了看客廳里戴著花鏡看著報紙的老伴，知道她已經做好戰斗準備了。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準備的飯菜，最終還是走到老伴身邊，“一會不管有什么事，吃完飯再說。” “我看你是怕沒人好好夸你做的飯好吃吧！”葉mama毫不留情地拆除他。 葉爸爸這個人除了教書，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做飯。而且味道還特別好，葉夢舟在他爸爸這么多年的“投喂”下都沒有長胖，可真要好好感謝感謝家里優秀的基因。 葉夢舟打開家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天吶，也太香了！爸，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葉爸爸拍了拍葉mama的手，用眼神和語言雙重示意她：“先吃飯。” 然后起身，對葉夢舟說：“都是你愛吃的。” 飯桌上，葉夢舟覺得有點不對勁。 今天葉mama異常的安靜，也不怎么吃飯，就一直在給她夾菜，弄得她心里慌慌的。 她放下筷子，看了看父母，“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她一直擔心著葉mama的身體。 “沒事，快吃飯吧！”葉爸爸看了葉mama一眼，然后對葉夢舟說道。 他太了解自己的老伴了，嘴上說著狠話，可一看到女兒，就心疼了。 想著她自己一個人，離了婚也沒和家里說，受了委屈也沒告訴他們，心里就不由地一陣陣心疼。 葉夢舟還是覺得不對，父母一定有事要和她說，于是她開口道：“你們到底有什么事？” 看到她這樣子，葉mama率先開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和你爸爸？” “我沒什么事啊！我挺好的。”葉夢舟回答到。 “你還要瞞著我們到什么時候？”葉mama也放下筷子，準備好好和她談談。 “我和你爸爸今天看見徐毅然了，他身邊還有個女人。” 葉夢舟想要開口解釋，告訴父母他倆已經離婚了。 可還沒等她說，葉mama繼續問道：“你離婚的事情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我怕你們擔心。”葉夢舟放下筷子，低頭說道。 “不告訴我們，我們才擔心。如果你一開始就和我們說，我們今天見到徐毅然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時候，至少有點心理準備。”葉mama一口氣說完。 葉爸爸擔心地看了一眼兩人。 是啊，周辭怕她擔心自己的身體，于是瞞著她自己去看過醫生的事情。 她怕父母一把年紀還要為她cao心，于是瞞著父母自己離婚的事情。 其實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習慣于在親密關系里裝堅強，講義氣。 可是愛，本就該是一起承擔。 如果愛里只有甘甜，那自然是幸運。 如若不是，那讓我們的愛和困苦一同成長，隨著時日加深，不也是另一種幸運嗎？ 愛是什么？ 愛是天時地利，是恩厚言淺，是永不后退，是愿同塵灰。 命運讓我們成為親密的人，就是為了讓我們成為彼此的依靠。 葉夢舟和父母坦白了事情的原因、經過，包括她把房子賣了，現在租住在一個離公司近的小區里的事情。 可葉mama和葉爸爸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相反，他們很平和地問她：“怎么不回家住？” “家里離公司有點遠，況且當時還沒想好怎么和你們說。” “你就對爸爸mama這么沒有信心？我們活了大半輩子，什么事情沒遇見過。難道我們會不尊重你的意愿，強迫你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嗎？” 一句話說得葉夢舟啞口無言。 ······ 事情談得差不多的時候，葉爸爸適時出來打圓場,“好了，事情也都說開了，快先吃飯吧，一會都涼了。” 葉夢舟吸了一下鼻子，“嗯”了一聲。 低低地聲音中又帶著一絲歡暢。 晚上的時候葉夢舟躺在床上想著葉mama剛才和她講的話，“什么婚姻、工作、孩子，這些東西都只是你的附屬品而已，我和你爸爸只要你過得好就行。” 這是她第一次在親人面前放下了所謂的“堅強”，然后得到了軟綿綿的愛意。 —— 周辭等了好久，都沒有收到葉夢舟的回復。 看著發在微博上的那張圖片下面有越來越多的評論，他再也按耐不住，他想要馬上就見到葉夢舟。 他向奶奶和姑姑辭行，姑姑說要他再住幾天。 可他原本明天開始就要回去訓練了，只不過是提前了一個晚上。 一聽周辭說要回去訓練，姑姑也不再留他，正事要緊。 他趕上了最后一班車，回到市里已經快到九點。 他趕回家，發現家里沒人，柳青暖也不在國內。 “她應該是回家了”周辭猜想。 周辭幾年前去過葉夢舟父母的家，憑著大致記憶找到了之后，拿起手機給葉夢舟打了電話。 此時葉夢舟正在床上躺著，看到是周辭的來電，她平復了下情緒，接起電話，“喂。” 只一個字，周辭就聽出來她哭過，心里緊了一下，開口問道：“你在哪呢？” “我在家里呀！”葉夢舟不知道他為啥突然問她在哪，但也回答他了。 “在你父母家里？”周辭的緊張不減分毫。 “嗯，怎么了？你不是回去看周奶奶了嗎？” 周辭沒回答她，而是直接開口說：“我在你家樓下。” 葉夢舟聽到這話，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走到窗邊，看到周辭正站在樓下和她擺手。 葉夢舟著急地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葉夢舟急急忙忙地跑出來，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 她剛站穩，氣還沒喘勻，就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周辭沒回答她，而是直接反問道：“給你發微信怎么沒回？” “剛才在和我爸媽說話，沒看手機，你發了什么？”說著就要去看手機，“你該不會就為了這個回來的吧？” 嗯哼！確實是。 不過周辭卻制止了她，“沒什么，一張圖片而已。” 隨即想到她剛哭過，又問道：“和叔叔阿姨說了？” 葉夢舟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你哭過。”周辭只回答了她三個字。 但這三個字里包含的卻是他與生俱來的愛意。 他好像就是為了愛她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所以不用她說，他便知道她為什么哭，為什么笑。 葉夢舟失笑，打趣他道：“我還以為你能掐會算呢！” 周辭也笑了，看她穿得不多，便對她說：“有點冷了，回去吧！” “你找我來什么事啊？” “沒事，就是家里沒人，以為你丟了。”周辭隨便編了個理由。 葉夢舟無語，“我這么大的人還能丟啊！” “那可說不準。”他都弄丟一次了。 葉夢舟不和他爭辯。 “回去吧！” “好！”葉夢舟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后又說道：“你也早點回去。” “知道了。” 周辭看著她走回去的背影，心里想：“哪有什么能掐會算，不過是了解你生活里的一點一滴之后，便知曉你每一次的情緒從何而來。” 回到家后的葉夢舟又收到兩條消息，一條是來自徐毅然的，有三個字：“對不起。” 她沒有回復。 另一條是周辭發來的，“睡前記得泡個熱水澡。” 原來真的會有那么一個人的出現，讓你覺得之前的所有的糟糕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諒。 她父母是，柳青暖是，周辭也是，他們都是她生命里的光，能驅趕黑暗。 一直靠在門上傻樂的葉夢舟，好久才緩過神來回復周辭的消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