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陳煙橋的生活里,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兒。 一愁未消,一愁又起。 她語氣有些低落,“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看球。” 陳煙橋盯著屏幕,慢悠悠跟她解釋,“以前學雕塑,都是意大利派的,就順帶看看意甲。而且大學畢業還曾經想去都靈美院,后來也不怎么看了。” “湄姐陪你看的?” “嗯。” 余婉湄不愛看這些,但他愛看。余婉湄尤其不喜歡酒吧亂哄哄的環境,陳煙橋哪兒能由她,拽著去了,正好是晚上時間看,看完到了宿舍門禁就在外頭開房。 有回他看得專注,余婉湄自己去洗手間,回來有人調戲她。他差點跟人干起來,酒瓶子都拎手里了, 還有回賭球輸了不少,又和謝別巷接私活兒去了。 他邊看球邊無意識地轉酒罐兒,似乎意識到提及余婉湄,又多解釋幾句。 “以前喜歡那不勒斯,那會兒吧,年輕喜歡打扮打扮。意大利的球星長得好看,我們就模仿,我朋友頭發本來就是卷的,我就跟著留得半長去燙。現在哪兒有年輕時候那股折騰勁兒,就不怎么看了。” 倪芝問他,“你今天怎么又看了?” 陳煙橋還真答不上來她。 倪芝等他回答等不找,綠油油的屏幕又看不懂,便低了頭把手機擱桌子上玩兒,抽回了在他手里握著的手。 陳煙橋瞥她一眼,見她是想雙手玩手機,由著她去了。 慢慢,酒吧里嘈雜且混雜著煙味酒氣,倪芝愈發胸悶氣短。 她收了手機,垂眉低眼地坐著,暖氣熏得她乏,用手撐著下巴看屏幕。 屏幕上仍是綠茵廝殺,陳煙橋沒看到結束,突兀開口,“走吧。” 倪芝微弱地應了一聲。 兩人走出酒吧,細細密密的雪花落下來,竟然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有的車前玻璃上,已經落滿了一層薄薄的雪絨花。 雪下下來,霧霾跟著散了。 哈爾濱的街道,這么小十天里頭一回這么清澈,空氣也格外清冽。 倪芝把拿出來的口罩塞回去口袋里。 仰頭看了看路燈,凡是拍過雪的人都明白,看著紛揚的雪是照不出來的,唯有路燈下,照得雪花無處遁形。 倪芝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落了雪花。 她那點兒酸澀心思,也無處遁形。 “煙叔,”她語氣里透著點兒委屈勁兒,“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這些,我愿意陪你看,聽你講。你在湄姐身上犯過的錯,不代表對我而言就是錯的。” 包括找工作的事情。 她比他還了解,他年輕時候該是什么模樣。 他骨子里一點兒沒變,自信又富有控制欲,但是凡是有具體跟頭栽在余婉湄身上的,他都會懼如井繩。 倪芝是忍不了話的人,她說完又覺得自己難堪。 原本她說的好好地,不在意他的過去,不在意余婉湄。計較過去的事情本來就是件挺沒勁兒的事兒,這么幾天她的低落,別說陳煙橋根本沒有回應,她都瞧不起自己的勁兒。 低了頭,用腳尖推地上的雪花。 陳煙橋這些年,是真的興趣漸失。 話也是愈發少了,他察覺出來她這幾天的不對,但他年輕時候就是不愿意哄人的,尤其是發信息,當面還能好些。 他瞇著眼睛看她兩眼,忽然就攬了她的腰,往酒吧里頭推。 倪芝嚇一跳,“干嘛?” 他答得干脆而簡練,“陪我看,給你講。” 倪芝的反應愉悅了他,陳煙橋拎她進去沙發上坐著,沙發柔軟,隨著他們倆人的體重,凹陷進去,她被他整個摟懷里。 “我不是二十歲了,丫頭。” “二十歲的我和三十歲的我是不一樣的,我沒以前那么熱衷。我不跟你講過往,是答應你了,放下。不是你所想的,放不下才不敢提。” 倪芝不說話。 陳煙橋便開口,盯著屏幕給她講,哪個是他喜歡的球星,哪個又退役了,他曾經踢什么位置,講到以前余婉湄在球場邊給他遞水。 倪芝抽了抽鼻子,眼睛里映著屏幕忽閃忽閃的光,“我不想看了。” “好。” “我想去你家。” “好。” 外面的一層薄雪下著,因為是新雪,這一會兒路上行人又少。 幾乎都是他們的腳印。 走到鐵路小區,他家那一層的燈不知何時修好了,也不算好了,忽明忽暗,倒是勉強能看清楚人了。 陳煙橋從外套里口袋里掏了鑰匙,塞她手里。 鑰匙冰涼地握在手里,鑰匙的齒印擱得她手指疼。 他家的鎖頭原來是澀滯的,轉了半天,陳煙橋才告訴她,“反了。” 倪芝剛想瞪他一眼,他便從背后握住她的手,帶著她擰開了鎖。 轉到最后終于吧嗒一聲,鐵門吱呀地開了。 陳煙橋推她進去開了燈,語氣倒不像是捉弄她,“下次來,記得怎么開。” 陳煙橋看出來她心里別扭著勁兒,大馬金刀坐到沙發上,示意她坐進懷里。 “丫頭,過來。” 倪芝脫了大衣外套,才走過去,摟著他的脖子靠在他懷里。 陳煙橋嘆氣,“說吧。” 倪芝了解他,他何嘗不了解她。 她是最藏不住疑問和感想的。 倪芝垂眸,語氣酸澀,“我就是覺得,你最好的年華里,全是湄姐的影子,都跟我無關。” “現在在你懷里,我仍覺得我不了解你,不清楚你的想法。” “你對湄姐那么好,卻不愿意再對我做一遍。” 歸結起來,她心里在意的,不就是余婉湄嗎,她陪他看的球,他們為找工作爆發過爭執,甚至是余婉湄回去找他的導火索,因為余婉湄曾經經歷過,她就連經歷的資格都被剝奪。 她憋了幾天,熱戀期的男女,不能去他家里,每天見不著,還不愛發信息。 倪芝不自覺地滿腔委屈。 除了工作,想等兩人平心靜氣,把這些都說了一遍。 “可我又不能怪她,更不能怪你。” 陳煙橋的性格,絕不通透,不知為何,他倒是極喜歡倪芝這份通透感。 他喉頭滾動,嗯了一聲。 倪芝又開口,“嗯是什么意思?” 陳煙橋搖頭,他摻白的劉海顫了顫。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丫頭。” 他語氣風平浪靜,“你說的這些,我二十歲時候,一樣做不到。” “以后,你一樁樁教我。” 倪芝抬手摸了摸他扎人的胡茬。 “真的?” “除了這個。” 陳煙橋低笑,他頓了頓,捏著她的下巴吻上去。 第44章 醪糟湯圓 只要陳煙橋想, 親熱這種事情,只有他教倪芝的份兒, 絕無倪芝教他的機會。 因為暖氣不好, 他的屋子里滲著幾分冷意。 倪芝被他抱在腿上坐著,他就穿那么少, 脫了牛仔翻絨外套,里面就是件灰色的針織衫。 褲子也不厚,仍硌得慌, 渾身卻暖得像打過鐵的灶爐。 倪芝同他接觸的地方,都是崩濺的火花。 他的胡子幾天就長出來,刮得她下巴極癢極酥,掠奪著她唇舌間的氧氣。吻到最后,她的頭枕在他寬厚掌心里, 整個人被壓在沙發上, 毛衣和里面的秋衣參差不齊。毛衣卷著邊兒, 天鵝絨面的長裙都反了絨,上面刮了幾道痕。 安靜的空間里,聲響格外清晰。 陳煙橋放過她, 攬她坐起來,“餓了?” 倪芝有些不好意思, 低頭抹平了裙擺, “趕宣講會,五點多就吃了。” “恩,”陳煙橋看了眼時間, 都十點多了,“想吃什么?” 倪芝搖頭,她那雙丹鳳眼里含著水,唇邊一抹嫣紅,是被他吻亂的口紅印兒。倪芝的唇本來就是極標志的菱形唇,唇邊添了吻痕像霓虹燈漏了光打在唇邊的復古美人。 男人這時候是不會掩飾眼神里的驚艷。 倪芝極少見陳煙橋這么笑,勾著半邊唇角,帶著欲望的笑。 她偏著頭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