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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病樹與爛柯人在線閱讀 - 第19節

第19節

    “疤會很深嗎?”

    “不深,但你脫皮的地方這一塊那一塊,顏色深淺不一,要有心理準備。”

    “那……”

    “我要跟你說沒疤痕,那是騙你的,而且你這還不知道今晚起不起水皰,要是起了抽積液,更難看。所以一旦起了趕緊按鈴,別拖,知道嗎?”

    那邊兒剛剛躺著的中年婦女,原本睡著,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們講話的動靜兒吵醒了。

    嫌熱鬧不夠,伸長脖子往這邊瞅,“哎喲,小姑娘家家大腿上留了疤可不好嫁人吶。”

    護士好心幫她說話,“人家有男朋友了,還陪她過來的。”

    倪芝看著自己顏色深淺不一的燙傷傷口,沒有開口辯解。

    “那就好,我生孩子時候剖腹產,我們家那口子老嫌棄了。”

    她說這話,倪芝和護士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旁邊打著鼾的男人,睡得死沉。

    中年婦女一臉嫌棄,“瞅見沒,就這德行,唉老夫老妻了喲。”

    護士剛給她裹上了一層紗布,陳煙橋果然拎著拖把回來了。

    彎著腰默不作聲地把她走了一路過來淌下的水跡拖了。

    陳煙橋低著頭時候,發頂有幾根白發清晰可見,中年婦女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你倆差挺多歲吧?年齡大的爺們兒,老疼人了吧。”

    陳煙橋錯過了一番談話,往倪芝方向掃了一眼。

    他接了話,“十歲。”

    倪芝不知他是隨口亂說,還是大概記得她學生證上的生日。

    中年婦女嘖嘖兩聲,“老夫少妻喲。”

    陳煙橋過來拖倪芝腳下的水時候,倪芝才小聲說,“她說我有疤嫁不出去,護士以為你是……”

    她沒說完,陳煙橋就低聲說,“沒事。”

    他一個中年男人,在陌生人前確實不在乎這些。

    不過倪芝一個小姑娘,大半夜由他陪著出現在醫院,她會在意別人說什么。

    護士匆匆拿了住院條紋褲子來以后跑了。

    倪芝看著自己還在滴水的褲子,把陳煙橋剛拖過的地方,又留下幾滴新的水印子。

    然而他拖完一輪,就自己杵在窗邊站著,他還穿著那件白背心,褲腳兒因為推小推車,蹭上點兒灰,就差沒在耳朵上別一根兒煙。

    他明明不修邊幅,胡子拉碴,好不容易頭發不在兩側,大概是發質硬,被他摟在腦門兒后,卻硬生生添了一股潮范兒,讓他氣質完全不似民工。

    他不提換褲子的事,離她站得老遠,視線根本不往下瞥。

    倪芝下意識隔著剛包好的紗布細細撫摸,紗布輕薄,摸得到脫了皮的地方,是以往不同的凹凸不平。

    不知能愈合修復到什么模樣。

    他愈避諱,她愈難受,她開口,“你幫人幫到底?”

    陳煙橋眼神疑惑地看她,“你確定?”

    倪芝被他這一眼看得竄出了無名火,抬手就要自己把掛吊瓶的桿子扯起來。

    陳煙橋看她動作粗魯,走過來把吊瓶拿下來,另外一只手夾著住院服,“走吧。”

    又替她把吊瓶懸掛在廁所里的掛鉤上。

    廁所這么狹窄的空間,擠了兩個人,混雜著廁所里迷人的氣味,倪芝這回聞到,他身上那股汗濕的男性氣息。

    他掛好就轉身出去了,隔著門板飄來一句“小心點”。

    第15章 鴨血(修)

    雖然這廁所不分男女,但陳煙橋還是避諱著,深夜孤男寡女在狹小的廁所,多少是讓人浮想聯翩的。

    他說了聲,“我去外面等,好了叫我。”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聽見里面咚得一聲,連廁所的門板都在震顫。

    接著是倪芝吸冷氣的聲音。

    陳煙橋敲了敲廁所門,“怎么了?”

    倪芝單手夾著褲子,又揉了揉額頭。

    她本來就燒得有些頭腦發昏,左手打著吊針,就剩右手能動作,濕漉漉的褲子剛脫了一半,干凈的褲子就掉下去。

    她急著撈起來,猛地一低頭,就磕在門板上了。

    索性褲子是撈起來了。

    倪芝撞得幾乎眼冒金星,捂著頭回答他,“不小心磕門上了。”

    陳煙橋松了握在門把手上的手,總比整個人摔倒了要好。

    似乎是對倪芝的倒霉程度有了清晰認知,他都做好了強行拽開廁所門的準備了。

    廁所門吱呀一聲開了,在夜晚聽得格外清晰。

    倪芝手里拎著一條濕漉漉的褲子,陳煙橋再次擠進來,替她提了掛在墻上的吊瓶。

    走到門口有個大的垃圾桶,她就把褲子丟進去。

    陳煙橋看了一眼,沒說什么。

    剛走到走廊,遠遠就看見,錢媛被林致然扶著,在兩個急診室門口蹦來蹦去,到處張望。

    倪芝沒吭聲,直到他們走近了,林致然一眼看見她。

    林致然猶豫了一下,還是連名帶姓地喊出來,“倪芝”。

    其實兩人散了以后,不是第一次見面。

    倪芝那天圖書館,一個人窩著看資料,桌子邊上擱了杯熱飲,她隨手擺得有些靠邊。

    過一會兒旁邊經過倆人,她下意識反應過來,去挪杯子。

    視線再往上些,看見穿橘色襯衫的男孩兒,拉了一把身旁女孩兒,知道她走得離旁邊桌子太近,“當心。”

    似有感應,倪芝抬頭他低頭,兩人就對視一眼,打了個招呼。

    那時候兩人態度極好,他松了手,像朋友一樣低頭問她,“這么刻苦?”

    倪芝笑笑,“閑著也沒什么事兒。”

    林致然頷首,“先走了。”

    那時候尚且是和和氣氣的,今日見到他卻是一張臉又黑又臭,好像倪芝得罪了他似的。

    以林致然角度看,當然是另一回事。

    在他認知里,兩人也是和平分手。他可以接受倪芝暫時無心戀愛,但無法接受倪芝在他之后找了個這樣邋里邋遢的中年糙漢。

    倪芝旁邊站著的陳煙橋,只穿著個白背心,披在倪芝身上的那件外套,在她胸前還打了個結,明顯是寬大的男士外套。

    林致然雖然路上聽了錢媛說的,但親眼所見,沖擊力更大。他一向自視甚高,眼見倪芝身邊這位,胡子拉碴,穿著隨意,氣質還滄桑,于他而言如鯁在喉,說不出來的難受。

    男人的衣服披在女人身上,絕不是朋友這么簡單。

    少年心性的人,什么都寫在臉上。

    挑戰到林致然的面子和自尊心,他看陳煙橋的眼神便不那么友善了。

    然而陳煙橋神色淡淡,見到他們幾個,就舉著吊瓶站在一邊,眼神都不帶看他們。

    錢媛看林致然在原地不動,但她一向大咧,根本沒察覺林致然的眼神不對。拽著他跳了兩步,到了倪芝面前。

    “你怎么樣?”

    倪芝避而不答,只問她,“你怎么樣?”

    “我?你也知道,我平時有常去的跌打損傷黑暗小診所,我已經處理完了,就給我噴了點兒噴霧,還開了冰袋,我明天讓林致然陪我去小診所。”

    倪芝點頭,“那就好。”

    林致然皺著眉看她,“你怎么樣?錢媛說你燙得特別嚴重。怎么還打上針了?”

    倪芝看了眼錢媛,不知道她有沒有跟林致然說出她如何燙傷的,是否為了掩飾,沒說她自己的責任。

    她如今燙都被燙了,毀錢媛形象沒什么作用。

    便避重就輕說了,“我有點發燒才輸液的,燙傷,現在已經好多了。你扶阿媛回去休息吧。”

    錢媛緊張地問她,“會留疤嗎?”

    “看運氣吧,可能會。”

    錢媛晃她手,低聲下氣,“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倪芝見慣了她風風火火的模樣,看她這樣,再怨恨也硬不下心腸。

    “都已經這樣啦,別說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錢媛原地蹦了兩下,“你看我沒事,我們陪你吧,你今晚都在醫院了吧?”

    林致然插話,“我送她回去就來陪你,你不能一個人在這兒。”

    倪芝有點想笑,虧他分手時候說得灑脫。

    他這般無視陳煙橋,顯然是較勁。她忍不住瞟了眼陳煙橋,他一幅仿佛什么都沒聽見的模樣,根本不參與他們的對話。

    林致然又高又瘦,他側面的下頜骨都被他用力咬合地顯出來。

    錢媛問她,“要不讓你朋友回去休息?我們在這兒就好了。”

    倪芝轉頭問陳煙橋,“你要回去休息嗎?”

    陳煙橋看了眼錢媛和林致然的組合,還是沉聲回答,“沒事。”

    倪芝聽話地跟錢媛說,“你回去吧,醫院也不是越多人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