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休息了，四爺可以讓小寶送我回暖閣嗎？”

    沉默了片刻之后，葉雪并未回答四爺的疑問，而是向四爺發出了她的問題。這個屋子這張床，葉雪此刻都不想多待，她只想到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休息，畢竟這一晚她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大得她覺得自己無法以此刻的狀態面對四爺。

    四爺的臉也沉了下來，拍手叫來小寶之后，便讓兩人離開了。只是坐在葉雪剛才躺過的地方，四爺的內心也平靜不下來，他知道葉雪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才會用剛才的態度對他，可如果是她變成了他上輩子恨過愛過的那個葉雪，這也說不通啊。

    四爺沉思了一會兒，直到劉大夫將藥方拿過來的時候說起葉雪之前幾次受傷的事情，四爺才恍然想起他有一件一直忽略的事情，葉雪這半年多的時間來陸陸續續恢復了記憶，但她始終沒想起在杭州受傷的真相。如今……她可是想起來了？

    四爺這么一琢磨，便覺得與葉雪剛才的神情、態度對上了，可她早不想起來晚不想起來，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四爺扶額嘆息，最終還是起身往暖閣走去，結果等他來到暖閣的時候，發現一室靜謐，連一點光亮都沒有。

    “衛明？”

    四爺背著手，聲音低沉得可怕，衛明很快一閃身單膝跪在了四爺的面前，四爺瞪了他一眼，衛明這才點了蠟燭引四爺入內，心里也覺得十分無辜，作為暗衛，他已經習慣了在暗處生活，這四爺也沒說要來，葉姑娘一回來就睡了，他點著蠟燭作甚？這不是替四爺節省開支么，結果還沒討到好，想想也覺得心塞。

    第70章 淚似珍珠

    葉雪屋內黑漆漆靜悄悄的，四爺沒想到她說要休息，竟然休息得這么快。望著床上鼓起的一個小包，四爺揮了揮手讓衛明退下，自己舉著蠟燭走了進去。

    葉雪并不習慣拉起帳幔睡覺，所以四爺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床上的她，只是她的臉沖著墻，身體與被子蜷縮在一起，遠看是鼓鼓的一團，近看像個小蝦米似的，讓人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憐惜，因為這樣的睡姿，代表著葉雪非常沒有安全感。

    四爺將燭臺放在一邊，輕輕站在葉雪的床頭，不知道她是睡著了還是在裝睡。他的腳步雖然放輕了，但如果她沒睡的話，肯定知道他進來了，畢竟燭光還是很有存在感的。可葉雪并未翻過身來看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如果不是她已經睡熟，那就是她不想見他。

    四爺想到葉雪多半已經知道他就是策馬行兇之人，覺得葉雪裝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這樣的隱瞞一開始被戳破也罷了，拖了這么長的時間，恐怕葉雪受到的打擊非常大吧。

    四爺經歷過這樣的打擊，自然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果一開始他就知道葉雪是故意接近他，恐怕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在他愛上葉雪，登基為皇之后盤算著給她一個更好的位分時，卻發現她是八爺的人。那時他的心像是被鐵錘猛然一擊，盛怒之下正想找葉雪興師問罪，卻發現她已經自絕，只留下三個字給他。

    四爺憶起自己當時的心情，只覺恍如隔世，重來一次，他不想再經歷那樣銘心刻骨的觸痛，所以才想在一開始就殺了葉雪，如此一切都會終結。

    可葉雪到底是他曾經放在心尖上疼愛過的人，四爺最后還是舍不得她就這么香消玉殞，甚至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要將她留在身邊報復。其實報復是假，舍不得是真，本以為一切重來，他和葉雪可以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卻沒想造化弄人，葉雪變成了一個讓他覺得有些陌生的人。可這個明明很不一樣的葉雪，卻同樣牽動著他的心，四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自己為了她破了一次又一次例。

    “阿雪，你睡了嗎？”四爺心里一軟，在葉雪的床邊坐了下來，即使知道她在裝睡，他也沒有半分生氣，只怕她胡思亂想，做出什么傻事來。

    葉雪并未回答四爺的話，只是肩膀有些微微的顫動，四爺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心中一顫，因為他發現葉雪滿臉淚痕，緊閉著的雙眼中珍珠似的淚滴流淌成線，因為無聲，更讓人覺得心疼。

    四爺用手指將葉雪臉上的淚水拭去，可那淚滴擦了還有新的流出，四爺從來沒見葉雪哭得如此傷心過，一句“對不起”脫口而出。葉雪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一樣，而她望向四爺的眼神終于讓四爺覺得熟悉起來，不再那么陌生了。

    “答應我，以后就算再傷心，也不要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你看你，眼睛都要哭腫了，我要是沒來，你是不是要把被子都哭濕了？”

    四爺的甜言蜜語張口即來，哄人的功夫也是絕佳的，葉雪沒一會兒就止住了眼淚，軟軟地靠在了四爺的懷中。四爺的大手一下又一下輕撫著葉雪的后背，那樣溫暖的感覺讓葉雪暫時忘卻了傷痛，畢竟這半年來的朝夕相處不是假的，兩個人之間零距離的親密也不是假的。

    四爺感覺葉雪的身體漸漸從僵硬變成柔軟，煩雜的心緒也慢慢平靜了下來，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在杭州，是我騙了你，我雖然救了你，但傷你的人也是我，我一直擔心有一日你會想起來，然后離開我。阿雪，告訴我，你會嗎？”

    葉雪從四爺懷中抬起頭來，定定地望了他一會兒，并沒有給出她的答案，而是反問道：“四爺能告訴我為什么一開始要騙我嗎？”

    葉雪想起四爺當時的表情，就覺得心中一冷，她一直以為自己和四爺的相遇是一出浪漫的“英雄救美”，卻沒想四爺第一眼見到她時會是那樣的神情，會是居高臨下一副恨不得踩死她的表情。就像她從來沒有想過，當日在大雪中牽著她的小手帶她回方宅的方師兄，心里對她竟滿滿都是厭惡，恨不得她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一樣。

    第71章 真實記憶

    十六歲生辰那日，葉雪被飛濺的熱油燙傷了手，痛得直接暈了過去。一場出師宴戛然而止，草草收場，葉雪再醒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包上了厚厚的一層紗布，胳膊上掛著水，身體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痛。

    醫院的天花板是白的，墻也是白的，葉雪的雙手被熱油燙得很厲害，引起了發燒的癥狀。那一段養傷的日子無疑是難熬的，而更可怕的是等到手上的燙傷好了之后，葉雪發現她往日靈活白皙的雙手變得猙獰可怖，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燙傷給她手部的神經帶來了傷害，葉雪發現自己用起菜刀來沒有以前那么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