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羅知道了郁華的秘密。

    他對(duì)這個(gè)秘密保持緘默，類似于守著木樁等待獵物主動(dòng)往上撞的心情。但郁華并沒有往上撞，他還是賽羅的小尾巴，跟東跟西，一點(diǎn)也沒有告訴賽羅這個(gè)秘密的意思。

    小動(dòng)物太穩(wěn)重，賽羅不自覺頻繁地投以目光，他上了心，即使郁華表現(xiàn)如常，賽羅卻總能從他普通的行為里看出別的意味。

    又是一天課間，郁華抱著本子過來問他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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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賽羅前排的人出去撒歡了，郁華在他面前坐下。本子從對(duì)面推過來，賽羅翻著郁華記下來的題，指腹擦過紙面又停住。

    他抬眼看了看郁華，手指無意識(shí)地點(diǎn)了點(diǎn)。

    “怎么了？”郁華見他看過來，問。

    賽羅搖頭，重新把視線落到題上。

    他只是想起來，上次的月末測(cè)試，郁華不僅僅是生物，其他課也考得很好。

    不管郁華原本在哪里上學(xué)，現(xiàn)在的他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伯頓的學(xué)習(xí)節(jié)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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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羅開口講解題思路，他的聲音緩而低，在講解的同時(shí)提筆在本子上寫下步驟，挺拔流暢的筆記行云流水般在紙面鋪開，講完最后一點(diǎn)，賽羅停了筆。

    郁華的眼睛亮亮的，很自覺地報(bào)告。

    “我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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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羅在他的目光下講完了一整道題，此刻抬頭和他對(duì)視，在這幾天的觀察里恍然發(fā)覺不知道從何時(shí)開始，郁華聽自己講題時(shí)視線的終點(diǎn)不再是他的筆尖，而是他的臉。

    心中一動(dòng)，理智在與郁華的對(duì)視中升出破口，那些按下的情緒沿著缺口攀出。賽羅再次動(dòng)筆，筆尖與紙面摩擦，他不假思索地寫下一行字。

    本子被推回來，郁華壓住頁腳，有些奇怪地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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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錄的題目下方清晰地寫好了完整的解題步驟，而在解題步驟之下，本子的空白處還有一句話。

    高高在上的、倨傲的，賽羅獨(dú)有口氣的問話。

    ——聽說你喜歡我？

    郁華有一瞬間屏住了呼吸，他在周圍的喧嚷里微微眩暈，沒有去想這個(gè)“聽說”從哪里來，他什么也沒想，只有感情被剖開陳列在心上人眼底的痛快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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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自己的筆，在賽羅的那行字下面，郁華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地寫出自己的答復(fù)。

    ——那個(gè)人說對(duì)了。

    聽說你喜歡我？那個(gè)人說對(duì)了。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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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華鄭重地寫下喜歡，落筆的力道之重，黑墨暈開，在末尾留下一個(gè)深色的小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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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這個(gè)小黑點(diǎn)上畫了一個(gè)圓鼓鼓的愛心。

    本子被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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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面的空白處被這幾行字占據(jù)，頓時(shí)顯得擁擠起來，賽羅垂眼望著，長(zhǎng)久沒有動(dòng)彈。

    在他動(dòng)筆寫什么之前，忽然的，本子又被奪去。郁華匆忙在上面添了許多筆，再推回來的時(shí)候紙面上剩余的空白都被他用黑色的愛心填滿。

    一張紙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际窍矚g。

    也沒有了賽羅下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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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zhǎng)時(shí)間的沉默后，終于的，賽羅看向郁華：“你……”

    “我喜歡你。”郁華小聲且迅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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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你不用馬上回答我。”郁華又道。

    “我今天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我和愛格一起吃。”他的睫毛上下掀動(dòng)，像一只顫抖的蝴蝶，“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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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羅頃刻被剝奪了話語權(quán)，盡管他的確無言以對(duì)。

    只能點(diǎn)頭：“好。”

    話音落下，兩人安靜下來。他們所在的這一角從教室的喧嚷中脫離，賽羅與郁華無聲對(duì)望，直到上課鈴響起才錯(cuò)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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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了一課間歡的同學(xué)重回座位，郁華抱著自己的本子，小媳婦一般立在賽羅身邊，低眉順眼地說一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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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上課。”

    賽羅握拳，攥住掌心莫名的癢。

    由于郁華退出今天的午餐，吃飯時(shí)諾丁還和賽羅大呼小叫了好一會(huì)兒，中心思想是質(zhì)問他郁華為什么不來的，是不是因?yàn)楹退臣堋?/br>
    賽羅正揣著自己的一份思緒，被他問煩了，冷聲扔一句。

    “他和愛格一起吃，一個(gè)omega天天和兩個(gè)alpha一起吃飯才不正常。”

    “好啊！原來你也知道不正常！”諾丁猛地放下餐具，“人家明顯是沖著你來的，突然去找愛格肯定也是因?yàn)槟悖悴粫?huì)兇他了吧？”

    “也不應(yīng)該，你對(duì)omega倒不會(huì)擺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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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丁自我辯駁，忽然靈光一閃：“難道你拒絕了郁華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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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

    問題就在于他現(xiàn)在還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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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羅頭疼地閉了閉眼睛，強(qiáng)令諾丁安靜。諾丁自覺猜想正確，竊竊私語，氣氛詭異的一頓飯吃完，兩個(gè)alpha時(shí)隔許久自己端了托盤。

    “健身室？”出了食堂，諾丁問。

    賽羅先是應(yīng)了聲，和諾丁一起走出兩步又停下。

    “今天就不去了。”

    余光瞥見不遠(yuǎn)處的人影，他原地站了兩秒，對(duì)轉(zhuǎn)頭看過來的諾丁說了一句，沒等對(duì)方反應(yīng)就轉(zhuǎn)身闊步離開。

    從食堂到教學(xué)樓，賽羅快速穿梭在校園里。長(zhǎng)長(zhǎng)的樓梯被他幾步邁完，呼吸微重，踏入教室門時(shí)果然看見靠墻坐著的omega。

    教室里還有其他人，郁華卻孤零零地，在角落捧著掌心里的一塊蛋糕小口小口地吃。

    賽羅平復(fù)了呼吸，他走過去，在郁華面前停住。

    一道陰影落下，郁華抬頭，看見是賽羅后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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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嗎？”

    賽羅掃了一眼郁華手里的蛋糕，已經(jīng)快要吃完了。他不需要對(duì)方回答，自己下了結(jié)論：“你吃掉了我的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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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送出親手做的蛋糕的那一天起，郁華每個(gè)早上都會(huì)給賽羅帶一個(gè)小蛋糕。

    雖然蛋糕今天沒有送出去，理論上還是屬于郁華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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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那個(gè)……”郁華有些無措地看了看被吃完的蛋糕，又看向賽羅，最后老實(shí)地道歉：“對(duì)不起。”

    “明天還兩個(gè)給我。”賽羅道。

    他側(cè)臉環(huán)顧教室一周，沒給郁華消化上一句話的時(shí)間，手指敲了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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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

    郁華在迷惘中站起來，吃得只剩一小點(diǎn)的蛋糕被放在了桌子上，他亦步亦趨，跟在賽羅身后。

    一層層樓往上，路徑非常熟悉，隱約知道了賽羅要帶他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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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個(gè)目的地，只是帶路的人換了一個(gè)，賽羅在前，拉開了通往天臺(tái)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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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驟然一亮，亮光和風(fēng)同時(shí)涌來，郁華被擋在賽羅身后，看見alpha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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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上了頂樓，面對(duì)面，站在和前幾天相同的地方。

    “你再說一遍。”

    賽羅率先開口。

    這句話突如其來，沒有前后語的點(diǎn)綴，郁華卻奇異地明白了賽羅指的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氣，送入肺中的空氣帶著夏末的微燥，在他五臟六腑燃起小小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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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華對(duì)上賽羅的眼睛：“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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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第一眼見面就在意，喜歡了很久，非常非常喜歡。”

    他們才認(rèn)識(shí)不久，只比一個(gè)月多一點(diǎn)點(diǎn)。

    但對(duì)于陷入戀愛中的omega，可能確實(shí)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吧，賽羅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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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和身后的藍(lán)天白云一起，倒映在郁華的眼底。

    “再給你一次機(jī)會(huì)。”

    賽羅道：“贏了和我的賭約，你想對(duì)我提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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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華眉眼怔忡，他回憶起賽羅在教室里對(duì)他說的話，心臟驀然狂跳起來。

    賽羅愿意繼續(xù)接受他的蛋糕。

    “我……”

    郁華的喉嚨干澀，幾乎能聽到體內(nèi)血液奔流的聲音，他無謂告訴包括賽羅在內(nèi)的全世界自己懷抱的感情，只是這一刻，在愿望可能實(shí)現(xiàn)的狂喜面前生出了不敢置信的膽怯。

    “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嗎？”但他還是說了，聲音在濤浪般的風(fēng)中變大。

    “賽羅，你可以記住我的名字、保護(hù)我，做我的alpha嗎？”

    回音陣陣，傳遞到整個(gè)天臺(tái)，郁華緊張地抿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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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賽羅上前一步，他張臂將郁華攬入懷中，手掌貼上omega瘦削的脊背，承諾道。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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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華在他懷里發(fā)起了抖，賽羅安撫性撫摩過他的背部，在對(duì)方耳邊低聲：“我答應(yīng)了。”

    后頸在賽羅話音落下的同時(shí)驟然泛出劇烈的疼痛，伴隨著心里爆炸的巨大歡喜，郁華顫著指尖抓住alpha的衣擺，抑制不住地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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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終于，他終于……

    郁華咬著牙，連牙關(guān)都緊繃。但賽羅松開他的背，轉(zhuǎn)而用雙手捧住他的臉，低下頭來吻他，郁華就又放松了身體，濕潤(rùn)的嘴唇像棉花糖，軟綿綿地任對(duì)方探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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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有儀式感的一吻結(jié)束，從現(xiàn)在開始，他們成了一對(duì)戀人。

    賽羅離開了郁華的嘴唇，omega沒閉上眼睛，還是這樣怔怔地看他，眼神癡癡的，灰藍(lán)的眼睛像翻涌了霧氣的海。

    “別哭啊。”賽羅屈起指節(jié)，輕輕勾下郁華睫毛上的一滴眼淚，“你不高興嗎？”

    郁華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咽嗚，他胡亂去擦自己的眼淚，被賽羅握住了手，在近距離的四目相對(duì)中拼命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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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高興！我真的……”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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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賽羅笑了一下，把郁華的手拉下來，替他擦干頰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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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華低低抽泣，賽羅溫?zé)岬闹父官N上臉頰，在心里反駁了自己的alpha。

    不，你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