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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語不會水,這里水位又深,跳下去必死無疑。 “幼青——!” 蕭語淚流滿面,喉嚨仿佛被灌進了泥沙,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她不甘心,為什么重活一世還是免不了家破人亡的結(jié)局?! 船夫似乎對幼青很是嫌棄,將匕首插在一旁的甲板上,伸出右手一把鉗住她的脖子,微微用力,手中脆弱的骨骼便發(fā)出輕微的爆響。 “不……不要……”蕭語猛地搖頭,伏著身一步步靠近,低聲乞求,“放過她,求你放過她,求你!” “嘖,麻煩!”船夫不耐煩地啐了一口,“要是能用匕首,哪里還需要這么費力?” 說著,他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對于他而言,捏斷這人的脖頸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這次的任務(wù)不會有任何波折,他想。 猛然間,手臂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船夫驟然間松手,憤怒地扭過頭,只見原本伏在地上的蕭語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里拿著方才插在甲板上的匕首,匕首的刀刃上泛著鮮紅。 “你居然用它刺我!”船夫捂著手臂,一臉不可置信。 蕭語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微微顫抖的雙手緊握著匕首:“你現(xiàn)在走,我發(fā)誓,決不會去報官!” 她頭發(fā)散亂,衣裙也沾上了臟污,但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大有對方不答應便同歸于盡的氣勢。 然而對面的男人像是沒聽到一般,臉色逐漸變得猙獰,他胸口劇烈起伏:“你……你居然讓它染上了污濁!完了,全完了!” 蕭語心里突突直跳,他聽不懂男人在說什么,眼前的人仿佛已經(jīng)瘋了,完全不能正常交流。 “都怪你,都怪你!”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船夫忽地朝這邊猛撲過來。 蕭語下意識閉上眼睛,卻只聽一道劃破空氣的響聲傳來,緊接著便是重物砸在甲板上的聲響。 她緩緩睜開雙眼,只見那船夫保持著向自己撲來的姿勢倒在船上,一根金絲烏羽箭橫著貫穿了他的頭顱。 ——那是皇子們特有的箭支。 她愣了愣,木木地轉(zhuǎn)身,只見河道的后方不知何時駛來一艘船,船頭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手里挽著一把長弓。旁邊趙靖喊得急切:“小姐!小姐!你們有沒有受傷?” 他的聲音卻沒有傳進蕭語耳朵里,確切地說,蕭語此刻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只能呆呆地望著站在船首的男人,隨后閉上眼,再次睜開,待看清楚那人鋒利的眉眼后,眼眶里驀地涌出淚水。 身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蕭語再也拿不住手中的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膝蓋酸軟直要往下跪。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來臨,她被一雙有力的手攬在懷里,男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將她包圍。 “你來了……”蕭語紅著眼道。 “嗯。”寧寒將她擁進懷里,雙臂牢牢地箍緊,仿佛要將懷里的人擁入骨血,他啞聲道,“我來了。” “快把傷員抬到船上——” 蕭語猛地一顫,用力地撐開寧寒的懷抱,慌慌張張地回頭:“幼青……幼青怎么樣?幼青呢?” 寧寒一只手緊緊抱著她,另一只手在背上輕拍,安撫道:“放心,沒事了。” “幼青……她被掐著脖子,她很疼……我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有小虎!小虎呢?他怎么樣了?還有達爾干人!達爾干人來大魏了……” 蕭語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著,還想再說什么時忽地頓住了。 一個帶著絲縷檀香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吻去淚痕,緊接著是鼻梁、眉心、額頭,每一次的吻都無比輕柔,猶如觸碰精致瓷器一般小心翼翼。 “所有人都不會有事,”寧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我在。” 蕭語愣了片刻,身子漸漸止住了顫抖,她慢慢地把頭埋在對方懷里,良久,飄出帶著鼻音的一句:“……我好害怕啊。” 寧寒聞言,攬著蕭語的力道又重了幾分,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低沉帶著點磁性的嗓音讓蕭語沉醉,頭腦越發(fā)昏沉,她半闔著眼小聲道:“我困了,想睡覺……” “睡吧,”寧寒低聲道,“我陪著你。” 得到了保證,蕭語徹底安下心來,枕著寧寒的臂膀昏昏沉沉睡去。 眼看著懷里的人呼吸逐漸平穩(wěn),寧寒扯下肩上的披風將蕭語渾身上下包住,隨后一把抱起。 “王爺,這人怎么處理?”慕雨上前,指了指甲板上的達爾干人,輕聲問道。 “達爾干族崇尚整身天葬,既如此……”寧寒微微側(cè)過頭,眼神中現(xiàn)出不加掩飾的狠戾。 “就把腦袋和手腳割下來,扔到山里去喂狼。” 第三十一章 蕭語在柔軟的床榻上睜開眼睛。 房間內(nèi)熏著安神的香,絲絲繞繞的香氣聞起來讓人心安。床榻的旁側(cè)是一扇窗,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時辰。 鵝黃色的紗帳掛在床頭,帳外隱隱約約的光亮映進來,在紗帳上勾勒出一個手持書卷的挺拔背影。 蕭語闔了闔眼,意識回籠了一些,大約知道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撐著胳膊想要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身子酸軟乏力,仿佛渾身骨頭被揉搓了一遍,只得重重跌回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