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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①8.Cοм 這是一家規模不算太大的演藝公司,大經紀人兼經理余霞坐在里屋的辦公室,辦公室二十幾平,獎杯在她對面的柜子上排得滿當。她對面坐著個二十出頭的女孩,短發,眉眼嫵媚,氣質卻很颯爽。那女孩看起來有一點點憔悴,像是剛剛哭過。 余霞對她說,“我建議你還是去。” 她沒有講話。 余霞又說,“你可以中途找個理由走,學校有事,拍攝安排,我幫你找,但你得去,因為他點名找你。” 那女孩依然沒有講話。 余霞身體前傾靠近桌子,她用手撐起下巴,苦口婆心地叫了聲對方的名字,“沈韶”。 她說:“當年趙總、你爸,還有你mama的事兒,鬧得大,圈子里都知道,你大一開始接戲就處處受阻,都是他那里沒有打通,今天他點名找你,你去服個軟道個歉,握手言和,對雙方都是好事啊。” 沈韶輕輕笑了笑。她笑起來眉眼彎彎,看不出什么別的,余霞一時也不知是不是諷刺,只見她從懷里摸出一盒藍莓爆珠,看也沒看余霞,就這么旁若無人地點上,吸了一小口。 余霞沉默了半晌。 全公司禁煙,她的辦公室更是,沈韶坐在下位,是她帶的藝人沒錯,但沈韶簽了五年,前三年只進不出,紅得遙遙無期,其實只是個新人。可就是這個不怎么紅的小明星,余霞她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一直以來處處陪著小心,因為她是殷北的情人。 余霞把手攏在桌子上,她的臉色沒變,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飄升的煙似的繼續說:“畢竟你爸媽……去了有三年了吧?到底是舊人的孩子,趙總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沈韶又笑了一下。這次她咧開嘴角,嗤笑明顯,笑出聲音,煙在她右手上抖,灰飄到旁邊的沙發上。她依然沒有講話。 余霞仔仔細細盯著沈韶的表情,看到她笑容很淺,除了一些陳舊的疲憊感以外,再難看出什么別的。 她想了想,試探著說,“再說趙總也要參加明晚的訂婚宴,有殷總這個面子在,他一定有分寸。” 訂婚,沈韶飄遠的眼神移了過來。 她看著余霞,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男人一身熨貼的西裝,背頭,肅穆又專注,她想起殷北前天找她。 是前天啊,怎么感覺過了這么久呢? 前天他開車從學校接沈韶去別墅,他說“我們回家”,沈韶跟著他回去,他給她做了頓飯。 他們都很少下廚,沈韶不會,殷北陸陸續續學了一點,一開始做得不成樣子,前天那頓看起來準備了很久,意外的好吃。 那場車禍以后,殷北一直對她很好。其實在車禍之前,殷北對她也很好,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們像情侶又像朋友,殷北高傲,一直不肯跟她挑明,而沈韶養尊處優慣了,把他的示好習以為常,懵懂著沒發現他的心思。車禍以后她爸媽過世,孿生子哥哥入院靜養,如狼似虎的親人搶奪遺產,沈韶這時候才發現,她能依賴的人只有殷北了。 而前天,正式交往的第三年,殷北帶她回他們兩的家,吃完燭光晚餐,他打開燈,和沈韶在沙發上看電視,突然對她說, “我要訂婚了。” 沈韶抬起眼看著桌前的余霞,“他都要訂婚了,你真覺得趙平會有分寸啊?” 其實她的語氣相當平靜,沈韶講話,既沒有嘲諷,也沒有陰陽怪氣,表情淡淡,仿佛金主結婚、制片人企圖潛規則的對象不是她,而她們正單純在講她下一場戲里女二的角色而已。 余霞噎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但你和殷少的關系大家都知道,就算訂婚……他心里也有你。” 沈韶拿右手撐在桌子上,旋轉椅一滾,突然離余霞很近,她說,“嗯,我知道。” 她低頭一掃,沒看到煙灰缸,把右手蓋到左手胳膊上,抖下煙灰到地上,“但我從女朋友變成了情婦,這還是不一樣的。” 余霞不知道怎么接話,裝模作樣地看桌子上的文件,她說,“今晚的酒局你還是考慮一下。”HαìταNɡsんuщu.℃ΟM 沈韶繼續抽煙。 她其實想抽得慢點,但火點上了,她沒抽時煙灰也累了長長一條,她一吹,灰飛到眼前,沈韶低下頭咳嗽。 還是迷了眼睛。 她想起昨天她堂妹找到她學校,兩個人在校外的咖啡館里面對面坐下,沈瑤說,“姐,好久不見,你變了。” 沈韶不耐煩,起身想走,她說,“你知道我一直喜歡殷北哥的。” 沈韶給咖啡加糖,聽她繼續說,“你知道我怎么讓他同意訂婚嗎?他以為我想幫你。” “我說殷北哥,你和韶姐是我看著一路走過來的,我祝福你們,這一個月來伯母給你施壓讓你娶我,我知道你放不下jiejie,我也放不下她。” 沈韶坐了起來。她化的妝很淡,但眼睛天生上挑,總有些媚態,挑眼時尤其明顯,她說,“沈瑤,這么多年,你倒是終于變聰明了一點。” 沈瑤柔柔弱弱地笑了笑。她的妝也淡,看起來很素,穿著白色的絲綢長裙,她說,“是呀,所以我來找你了呀。” 沈韶看著她笑了笑,她說,“可你知道,他愛我,所以你永遠比不上我。” 沈瑤泫然欲泣,眼睛通紅地盯著她,捂著嘴唇顫抖,可明明是哭的情態,她突然尖尖地笑出聲音,像刀割在人耳膜。 “但你不知道啊,沈韶,你只知道你爸媽死了,公司翻出了以前的爛賬,你把所有遺產賠了進去,以為是我們家做的對吧?” “我媽恨你,恨嬸嬸讓沈家兩個兄弟都迷了心竅,她只能做你媽的替身;我爸恨你,恨大伯奪人所愛;就連我也恨你。” “但是,我們家到底是血親啊,打碎骨頭連著筋,怎么會逼你成這樣,那些爛賬本來是大伯準備帶到墳墓里去的東西,除了他,只有一個人知道啊……” “殷伯父做了你爸爸這么久的合伙人,他早就受夠了大伯的指手畫腳了,捏死你和沈諳哥,就跟捏死螞蟻一樣……” 沈韶放下勺子,扶了扶咖啡杯,她說,“你覺得你隨口一說,我就會信?” 沈瑤搖了搖頭,笑得很甜,她拿出一個小小的鐵盒,將旋鈕按下,播放錄音。 沈韶聽到二伯和殷北爸爸的聲音,他們似乎在喝茶。 殷黎:“換血完了,我以為股票至少會跌兩個點,沒想到反而漲了。” 沈建安:“看來比起我哥,股民更喜歡你一些。” 殷黎:“哈哈,你倒是毫不手軟,我以為你對兩個孩子,至少有點憐惜。” 沈建安:“沈諳的醫藥費我一直有看,如果他真殘了,我愿意養他一輩子。但嘉林不是他的東西,這是命。命中注定,我會代替我哥,我們才是最后的贏家。” 殷黎:“我不信命。” 沈建安:“你有時候也得信啊,你看我哥,早些年犯的事太多,孩子難得,好不容易生了,矜貴得很,不敢說句重話,一兒一女養成這樣,開車撞了人,把孩子從牢里撈出來,又被人報復……” 茶杯輕碰的細響。 沈建安:“……怎么?” 殷黎:“那人自己死了妻子和女兒,發了瘋來公司找沈慶安,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怎么知道沈慶安那天要帶著一家四口從高架橋走的……?” 沈建安:“……是?” 殷黎:“是。” 沈韶嘗試控制自己的微表情,但是沒有成功,她渾身都在抖。她不想把狼狽展露給沈珧,低著頭在喝咖啡,才喝一口,又苦又澀,繼續加糖。 沈瑤在對面輕聲笑她,“jiejie,不用你說啦,我知道你信了呢。” 沈韶撕開糖袋,有些白糖撒在她手上,她放下糖袋,看到沈瑤拿了兩盒奶精扔到她面前,“對啦,jiejie,說我們家沒有幫你也不對,其實我們家幫了你呀。” “你和諳哥想進娛樂圈,我和我mama都舉雙手贊成呢,我mama說你們兄妹和嬸嬸一樣,都是妖精的面相,天生當個戲子,在這個圈子,哪里都能自薦枕席。” 沈韶把奶精砸在她的身上,沈瑤學著她挑眼的樣子看她,“這就生氣啦?” 沈韶走過去扇了她一巴掌,她沒還手,就勢一倒,帶著咖啡杯滾到自己身上,白色的長裙上染得到處是褐色的漬。 所有人都在看她們。沈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撫著膝蓋喘氣,低頭看到一雙黑皮鞋走過來,殷北拉住她的手。 他把沈瑤護在后面,轉頭跟沈瑤說,“你先去車上。”沈瑤哭紅眼睛看著他。 沈韶看不見殷北的表情,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一身西裝站得筆挺,滿身的森嚴,好久才轉過頭看她,“你昨天跟我說你不介意。” 沈韶用手掰開他握她的手,她說,“……我想冷靜一下。” 殷北說,“好,但下次……你直接找我。” 沈韶努力忍住不看他,但她沒能做到,抬起頭,她看到他的表情,眉頭微蹙,沉默著,眼底里有失望的神情。 沈韶的煙燒完了,煙灰落到手上,她被燙了一下,卻沒立刻吹掉灰。等她吹完煙灰,她的右手手心留了一條紅色的印記,冒著熱氣。 她說,“我想好了。” 余霞抬起頭看她,但她沒直說,既沒說她要去,也沒說她不去。 反問了一句,“你知道我爸當年為什么打趙平嗎?” 余霞不明所以。 沈韶把煙摁在自己手心,很輕很輕地笑了,“他搞女人,性虐,之前在人下面塞了兩個高爾夫球,去醫院取出來的,我爸受不了這個,他連想一下都受不了。” 她起身,煙從她手心里落下,她說, “今晚我一定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