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歡 二
從以上這段記憶和二姐說的話來看, 謝顧朗這個人隱藏著很大的問題。 簡單分析一下, 他為人固執, 一旦認了什么事就會義無返顧地做下去, 不計后果。就拿他小黃狗被扔他跪在爹娘門前的事說一說,看表面好像沒什么問題, 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沒那么簡單。 他當時只是一個小孩而已,沒靈力沒辟谷就能以驚人的毅力說跪就跪,且一跪就是數日, 這期間不吃不喝,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最后雖然小狗沒回來,但他這份固執還是堅持下去了, 只是這份堅持從長跪變成了性情大變, 不與家人和別人說話。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和人抵抗著,絲毫不去想這份堅持會讓他變成一個什么樣的性格。 當然這怪不了他,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而且小孩子能懂什么, 估計等他發現自己變得冷漠寡言, 難與人交流時,這份曾經的執著已經潛移默化將他徹底改變,和他的性格融為一體。 一個人這么執著某些時候是弊大于利的,尤其是這個人還寡言少語,一旦有天他執著的地方錯了,那造成的后果將是無法挽回的。 謝顧朗此生第一個錯誤的執著是葉之凝和林瑩的關系。 葉青幽曾經一度認為他的眼睛是被屎.糊了, 所以才看不清這兩人早就破裂的關系。 但那是葉青幽的角度, 這回第一次以謝顧朗的角度來看待事物, 葉青幽才發現自己冤枉了他很久。 在謝顧朗的認知里,葉之凝和林瑩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她們朝夕相處,情深不已。 他親眼見過林瑩維護葉之凝,更是經常都聽到葉之凝提兒時的趣事,說林瑩的好。 雖然在葉之凝離開萬歸宗,建起這個小茅屋和他在一起后他就再沒聽到類似的話,可葉之凝也沒多提這時候的林瑩半點,因此在他的認知中他依舊認為這兩人仍是姐妹。 反而是他夾在這兩人中十分尷尬。 認為是自己的出現才導致她們姐妹離心,對她們懷有愧疚。 這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他不知道葉之凝和林瑩關系破裂的原因并非是他,他只是一個導火線,真正的原因是葉之凝得知林宗主收養自己,是為了名正言順將葉家的寶庫收歸掌中。 那時葉家家主和幾位長老還未身亡,家主之位落不到葉之凝頭上,只要她和萬歸宗斷絕關系,哪怕葉家滅忙林宗主也休想分到絲毫。 但是這些她沒對謝顧朗說。 人人都會有自己的小秘密,何況這件事關系到萬歸宗的聲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萬歸宗勢力強大,告知謝顧朗只會讓他也身處險境,葉之凝寧肯獨自背負。 但她不傻,她很清楚一旦徹底脫離萬歸宗必定會遭到對方的打壓和追殺,沒有靠山是不行的。 然而想找一個靠山很難。 仙門看似是一個讓人向往、繁華而正義的地方,實則不然。所謂的仙門更像一張關系復雜的網,小門派、小家族依附中型、大型的門派、世家。人人都有自己的勢力、自己的圈子,這其中涉及到太多的人脈和利益。 沒有誰敢因為一個人,就站到所有人對面,與仙門百家為敵。 而萬歸宗,作為仙門中的第二大門派,敢和它作對的人很少很少。 在葉之凝遲遲做不了決定時,謝顧朗要與驚嵐谷的眾多修士完成一項師門任務。 他那時剛到金丹期,因勤勉謙虛深得長輩喜愛,前途無量。 此次的這項師門任務是前去不惑山除去一只吃人的妖獸。 臨行前夜,趁葉之凝不注意謝顧朗悄悄將自己為她畫的畫像藏到一個乾坤袋中,他想的很簡單,這幅畫是他比對著葉之凝親手畫的,這幾月他見不到她,那帶著她的畫像,想她的時候拿出來看看,便也算相見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行為很幼稚,葉之凝知道必定又要笑話他,所以在葉之凝最后一次清點他出行的東西時,他把那個裝著她畫像的乾坤袋緊緊攥著,躲到身后不給她看。 葉之凝笑眼彎彎:“呆子你學壞了,居然會瞞著我藏東西了,那是什么?” 謝顧朗有些后悔自己放畫像放早了,應該等她清點后再悄悄塞,那樣她就不會發現了。 兩人僵持了一下,謝顧朗就主動繳械投降。 他扭扭捏捏、微紅著耳朵尖,把那個小袋子給她看,聲音細如蚊吶:“……沒有什么,就是一副畫。” 葉之凝已經猜到了,她壞心眼地重復道:“喔,一幅畫呀。” 謝顧朗臉色一紅,一把攏起打開了一半的乾坤袋:“不給你看了。” 即使相戀多年,但真正愛一個人時,對方任何一句稍帶挑逗的話都會是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 而謝顧朗對葉之凝從來都是沒有辦法的。 但他也樂于此,心甘情愿將自己所有的把柄都交到她手上,讓她親手握住自己所有的短處。 第二日。葉之凝一路將他送到驚嵐谷外,葉之凝脖子上掛著他親手做的小石塤,踮著腳幫他整理領口:“一路小心,我在家等你回來。” 謝顧朗低著眸,近距離注視著她的容顏,低低道:“嗯。” 為他整理好領口,葉之凝往后退了兩步,站的遠了一些,在覺得他一切都很好后,邊揮揮手邊往后退,用歡樂的口吻來掩飾自己的不舍:“再見啦,你一定要小心,我走了。” 說完這句,她便轉身。 結果沒走幾步,謝顧朗便跑上來從后一把擁住她,情緒是少見的激動和不舍:“你也小心,我會盡快回來的。” 感受著他的情緒,葉之凝閉上眼,溫柔地拍拍他的手臂,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別讓大家等急了。” 謝顧朗在不惑山呆了一月。 不惑山吃人的這只妖獸十分兇狠,驚嵐谷一眾修士幾次合力都沒有拿下它。 偶有歇息的時候,大家就會看到謝顧朗獨自坐在角落,小心翼翼拿出一張女子的畫像,有時候一看就能看大半天。 像謝顧朗這個年紀的男子,大多都是風流的時候,因此總有人來問他:“顧朗,你少年有為、前途無量,不說我們門派的女修,就連其他門派的女修都時常和我們打聽你。葉之凝也不算頂級的美人,為何就讓你鐘情于此?” 謝顧朗不喜歡這些話題,因此不論別人問幾遍,他都只會回一句:“她是最好的。” 有人聽說過他和萬歸宗大小姐的糾纏,抱著八卦的心道:“謝兄聽說萬歸宗的林小姐也喜歡你,這是不是真的啊?林小姐可是真正的美人一個,雖然刁蠻了些,但你真的從沒對她動過心?” 謝顧朗漠然道:“請大家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若你們喜歡林小姐盡可上門提親,莫要帶上我。” 謝顧朗從不喜歡林瑩。 他先遇上的是葉之凝,先愛上的還是葉之凝。他早將自己的整顆心都給了一個人,哪有半分多余的分給旁人?他此生,非葉之凝不可,若不是她他寧肯孤身一世。 至于林瑩,他對她的唯一感情,只有一份內疚。 畢竟若非他的出現,她們倆姐妹的感情也不至于成如今的模樣。 但對此他除了內疚外,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林瑩,盡量不與她接觸。 他的回答讓在場修士都明白他是認真的,眾人也就收起八卦的心思,只時不時望著他嘆上一兩聲“名草有主”“好多姑娘要哭紅眼咯”,除此外再不和他開這類玩笑。 又過了兩月,謝顧朗和眾人商量了一個萬全之計,在那只妖獸的巢xue外以劍布陣,準備在它出來后給它致命一擊。 妖獸的巢xue在一個懸崖的側面,從上往下望,下方是密密的白云,足以見得山勢的高和險。 如他們一開始期望的那樣,妖獸被成功引出,陣法啟動給妖獸致命一擊。 但也出了意外,比如他們站的橋梁被妖獸巨大的身子砸斷,事發突然他們無法召喚靈劍只能貼著懸崖絕壁的邊緣。 比如,謝顧朗珍視的畫像被巨大的風揚起,隨著妖獸的尸體一起跌進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的畫!”謝顧朗瞳孔一縮,鬼使神差地跟著縱身一躍。 他身邊的修士伸手去抓,卻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顧朗!顧朗——!!” 呼喚聲在白云間形成陣陣回聲。 卻沒人在其中看到那個隨著畫一起跳下懸崖的人。 這日后,驚嵐谷的修士不眠不休找了他半月,也沒找到他的任何線索,眾人只好帶著他的佩劍趕往驚嵐谷,尋求元嬰期修士的幫助。 可惜,仍然未果。 這個懸崖底部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河,他從那么高的懸崖跳下去即便有河也是命懸一線,更何況河中多尖石,而他師父已在一塊尖石上尋到他的血跡。 和星云派一樣,驚嵐谷的修士們在門派中也有一盞屬于自己的長明燈。這是能代表修士性命的,火焰燒得越旺說明此人性命越是無憂,相反,倘若長明燈越暗,甚至熄滅則說明此人馬上就要不存于世,或者已經離世。 自謝顧朗出事那日起,驚嵐谷就有人日日守著他的長明燈。 在遇事的第四十天時,他的燈滅了。 ※※※※※※※※※※※※※※※※※※※※ 27號那天我爺爺突然離世,晚了很多天非常抱歉。這兩天一直在忙后事,今天晚上才回家坐了一會改了下文,這次的打擊挺大的,大家真的要按時休息,按時吃飯,更重要的是多鍛煉少吃藥,藥吃多了是真的會很傷胃的。 明天白天還得回我姑媽那,我會盡量抽出時間把剩下的修改好。